笑了笑,我将信纸收起,出门去寻妈妈。
行至大堂却不见妈妈在堂内迎客,晨起一向没什么客人,想必她正在账房,想到这,我便转身向账房走去,正待离去,却听到有人唤我,一转身,便见到傅宇轩,他鬓角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走得很急。
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道:“诗诗,今日我来是为你赎身的!”
我故作惊道:“公子,你——”
他笑了笑打断我要说的话,“诗诗,我不会让你在这里等我,这般苦楚,我不会让你受!”
我心道,这也刚好,有人来赎身,同妈妈说话自然更是方便。
嘴上道:“公子好意,诗诗心领了,只是诗诗不能污了公子的名声,还望公子不要为难诗诗。”
“你怎又唤我公子了?不是说好,要我照顾你的吗?”傅宇轩一副深情,看得我心中厌恶顿生。
我强笑道:“公子的情谊,诗诗心领了,只是这时日还长,公子今日也只是看上了诗诗这一张容颜,待到年老色衰之时,怕是也要厌倦……”
“不会!”傅宇轩扭过我的肩膀,将我拥入怀中道:“我爱的,不止你的美,还有你的人,或许起初我也是那嫖客之行,贪恋你的美色,但是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你就已经走进我心里了,我脑子里全是你,你的一颦一笑,你的悲欢喜泣,我爱的是你的心,如同莲般不惹污浊,你受尽委屈却不怨天尤人,只是要努力活着,就是这样的你,善良,纯净,即便百年之后,你容颜衰败,青丝斑白,我依旧不会忘,我依旧会爱这般的你,因为,我爱的不是你这张脸,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他的话,一声声入了耳中,一声声敲击着我的心。
为何前世,你不曾这般?为何今生,却要我不能释怀?为何至此,我依旧还是恨你?
柔情蜜意治不好我满心的伤口,只能徒增我满目的悲凉。
听着这动人的表白,我只在此刻更坚定了心里的念头,我在奈何桥上苦守五十年,空了一生的痴情,只为这唯一的怨念,撑着我的是这一口气,让我不死的是这满腔的恨意,我不能丢了,丢了,我就不再是我,我也就要去了。Χiυmъ.cοΜ
就让我们过了这一生,我了了夙愿,你圆了我的仇恨,自此两不相欠,来世若还有缘,再谈情论爱。
我抬眼望着他,多少言语,流转之间。
“好,你便为我赎身,而我今生,只为你欢颜。”
傅宇轩紧握着我的手,带我行至账房,妈妈早听了通报在门边侯着,一见傅宇轩便谄笑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傅公子吹来了……”
不等我们开口,便忙拉了傅宇轩道:“快些进来坐,我让他们去备些茶水……”说着不忘瞥我一眼。
那一眼饱含了几许怨意,她很是责怪。
傅宇轩大步走进账房,却不入座,站定了便开口道:“我也不必绕着说,今日我来是为诗诗姑娘赎身的。”
妈妈脸上的笑意瞬间不见了,她望了傅宇轩一眼,略带为难道:“傅公子,不是我不愿意,可是你也知道,诗诗是我们楼的招牌,你这样把人带了去,可叫我这生意还怎么维系……”
傅宇轩淡然道:“宇轩并非故意为难,只是我和诗诗姑娘相持甚好,两厢情愿,况且诗诗这些年来也为您打下了这么好的基业,而便是不说其他,单只是论我们傅府,怕是您也得卖我这个薄面。”
妈妈嘴角一撇,寻了个椅子坐下,皮笑肉不笑道:“傅公子这话说的倒是好,万一傅老爷子上门问罪,叫我这没权没势的平民怎么做!”
“您这话算是什么,可是怕我赖你的帐么?”傅宇轩言下带了些怒意,我忙上前拉住他道:“你先别动怒,让我自己同她讲讲。”言毕冲他使了个眼色,他看我一眼,而后冲妈妈拱手道:“还劳请您高抬贵手,不要为难!”语毕提了衣摆阔步走出门去。
待门阖上,我缓步行至妈妈面前道:“诗诗不孝,怕是要妈妈放手了。”
妈妈脸上添了些愠怒,只冷冷瞥了我一眼,道:“你现在是攀上高枝了,我哪里还敢责怪于你?”
我摇头道:“妈妈怕是误会诗诗了,诗诗肯让那人替诗诗赎身,实在是为妈妈着想。”
妈妈嗤鼻道:“诗诗姑娘的好意,我可担待不起!”
我心下有了些委屈,但仍是咬了咬嘴唇道:“妈妈不知,我已经被柳府要了回去,替我那妹妹入宫了……”
话音未落,便见妈妈瞪园了一双眼道:“你说什么?入宫?”
我从怀中将自己伪造的一纸令书掏出,递予妈妈面前道:“我也是前夜日子才得知,我那侧母要我替她女儿入宫,催令都已经到了。”
妈妈一目十行快速将那令书看完,随即一脸阴沉道:“这可如何是好……”
我笑了笑,“妈妈不必为此烦恼,诗诗将傅宇轩带来让他替我赎身,便是弥补妈妈这些年来在诗诗身上砸下的钱财,妈妈能入合约上所说不曾逼迫于我,诗诗已经绅士感恩,又怎会让妈妈赔了钱去。”
妈妈脸上阴晴不定,稍许,露出些许愧色道:“诗诗你如此倒是让我惭愧了……”
我笑着摇首:“妈妈不必愧疚于心,这是诗诗的意思,也绝不会为难妈妈。”
半晌,见她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催令还于我道:“我早日便知你并非池中之物,早晚一天便会离去,一晃十年,今日也该是时候了。”
我蹙眉:“时候?妈妈此话作何来讲?”
妈妈只叹息一声,起身行至内室寻了一方锦帕来,递予我道:“打开来看看吧。”
我疑惑,伸手接过,那锦帕中包裹了什么东西,透着丝丝暖意,一层层打开来,只见明黄之中安然躺着一块碧玉,玉圆,内里像是有人在其中做了副画,画中一棵翠树一只翠鸟,傲然孤立于一处,似乎还有微风吹过,那枝叶跟着摇摆起来,我心中一惊,这树,竟然真的在动,如此逼真,就像正在眼前。
耳畔听闻妈妈叹道:“十年前一夜大雨瓢盆,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赤衣女子拿了这方巾帕给我说,六年后便有一柳姓女子要卖身于此,要我好生款待,待她要走之时便将这方巾帕予她,还要我不得阻拦,否则死后则要堕入阿鼻地狱,身受烈火燎身之苦,如若一切顺得她意,来生便可以大富大贵。我本以为只是梦境,可醒来却见手中攥着这一方巾帕,而六年后又收了你,这才知,原来都是真的。”
我抬首,正巧对上妈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一脸真挚的表情,这事倒不像是骗人,可是那赤衣女子是谁?
孟婆吗?
不会是她,她是苍白老人,不像妈妈所描述的女子,再者,婆婆也定不会才穿那赤色衣裳,那,这人会是谁?
不容我细想,便听到傅宇轩在门外不耐的唤道:“诗诗可商量好了?我且进来了!”不容我们回应,门便已经被他打开了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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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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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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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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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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