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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羊伯国的边境线上,一架马车斜着停在官道上,马儿嘶鸣、不安地腾挪着蹄子。
官道前方,是削尖了的两排拒马,马儿若是一下刹不住车,那木桩便要贯穿它们的胸膛。
车下,满身尘土的车夫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绕到两排拒马之后。在那方,有几队衣着鲜亮的国教护持,车夫躲到他们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倾吐些什么。
为首的护持兵听罢点点头,将车夫交到身后,随即招招手,带一队人马往车后围去。
马车有四面,十二个护持兵,一面三个,两持剑的夹中间一个持戟的,一步一步向马车车厢合围去,一步近、又一步近……
照在戟刃上,日光一偏,晃到马儿的眼睛。伴那畜牲一声嘶鸣,一道人影从车帘中窜出,跳到车前板上,捡起被车夫扔掉的马鞭就是一抽——
驾!
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随即撒开蹄子。葛岚握着马鞭的手忙又去牵缰绳,将马头一调,避开前方的拒马,往官道旁的野地冲去。
“追!追!”护持兵这才反应过来,高举手中的剑戟挥舞两下,召集同袍往那马车围堵去。
原本留在拒马之后的剩下几队护持兵见状往那狂奔的马车拥去,持剑的在前、持戟的在后,都挺起手中的兵刃,好防住马儿的冲撞。
谁知那驾马的人猛又把那缰绳一牵,马儿顺着剑戟朝向扭头躲开,甩起身后的车厢便从护持兵的侧向砸来。
护持兵来不及躲开,手中的剑戟对那不痛不流血的木头车厢也毫无作用,只得被它撞倒在地。
“戚左使,这不是你们国教的人吗?”马车与追兵分开,葛岚急切中扭头,向车内问道。
“……你出来让他们看一眼,说不定就不追了。”听车内没回话,他又接着说道。
一帘之隔,戚芝莱想到的可能性要比他悲观得多。不管蓟宁府现身的那个国师是真是假,从荣实在龙桥失踪开始,寸崖道坛的实权都落入了严阖严上师的手里——甚至那在蓟宁府重现的国师也是他搞出的鬼名堂……
“跑!绝对不能被抓到!”
思及此处,戚芝莱冲车外的葛岚大喊,一面拔刀出鞘,左手则握紧了拐杖。
葛岚闻声又一抽马鞭,马儿嘶鸣一声,蹄子又快了些,扬起阵阵尘土。
人腿不比马腿,不多时,追在后头的护持兵就被马车甩开好远,且是气喘吁吁、再追不动。
赶车的葛岚也估摸着差不多甩开了,便稍松了松缰绳,回头看一眼——
马车后追出来的护持兵已经累得不行,在原地撑着膝盖喘气;官道上的两排拒马后,还剩了一队护持兵没有追过来,只是在原地张望着。
咻——!
突然,其中一人仰起上身,向空中射出一箭——
噼啦!
箭到半空,一声炸响,开出烟雾火花。
几乎同时,马车正碾上的地方金光一现,隐隐好像是一道阵法。
不等驾车的葛岚反应,十多根地刺从下方突来,马儿来不及叫,其中的两根已经贯穿了它们的喉咙。
地刺也刺中车厢,却跟长了眼似的,绕开赶车的葛岚和车内的戚芝莱,木制的车厢啪一声碎裂开。
葛岚飞身往回一扑,护住戚芝莱,木片飞溅、地刺缩回,血还没有流干的马儿拖着断裂的半截车厢狂奔出几步远……原地竟只剩下扑倒在地的两人。
“上!捉住他们!”
护持兵一声吆喝,登时就有了力气,往这边合围而来。
葛岚艰难地站起身,碎掉的木片从他的背上滑落,有一片刺进了他的肩后,不深,他一咬牙拔掉了。
他摸着从地上捡起轻鱼刀,疙瘩一解,长长的布条松开、落下。
他伸出另一只手,戚芝莱扶着它也站起来,拐杖一撑,手即松开,与葛岚并排站立。
“不要紧吧。”她看见葛岚后背被血浸湿了一块儿,关切道。
“不打紧!”
葛岚咧嘴一笑,随即一弓身,踏步往前冲去。
太微国大名鼎鼎的国教护持,到底有几斤几两,就让我葛岚来会上一会!
只见他弓起的身形更往下沉,后手在地上一模,按住戚芝莱掉地上那重柳刀的刀鞘。
前方持剑的护持兵衣装更轻,三两个已经冲到他附近,一个猛冲,手中的剑就要劈来。
葛岚见状,那按住刀鞘的手撑地一旋,头下脚上,一脚往那剑身上一踢偏开,一脚往那前冲而来的护持兵胸膛一蹬,一脚接一脚,跟横躺着走路似的连蹬几人,末了握住刀鞘的手再一拍,头上脚下,翻身立起来。
爽快,爽快!
这一身筋骨已经好久没动过,葛岚端平了刀,碾开脚摆好架势。被他几脚蹬开的护持兵站稳身形,又举剑杀过来。
葛岚从小听的是盾鼓剑歌,练的本是一手剑一手盾的攻防,眼下只好以刀代剑、以鞘代盾,不知能发挥出几分。
“戚左使,委屈你这珍珠鱼皮的刀鞘了!”
他一声半开玩笑的致歉,左手随即将那刀鞘一横,与护持兵那劈来的剑一交,却是软弱无力的斜开,护持兵的剑顺着鞘面滑开,往一侧砍空了去,人也跟着踉跄几步。
两人身形错开,葛岚即握紧右手的轻鱼刀往护持兵的颈后一拍,轻鱼刀轻,这一拍的力道却重,护持兵趴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眼见一人倒下,眼前却又是几人攻来,葛岚不及喘息,左手的鞘在护持兵们的剑间穿花似的翻来驳去,几把利剑竟被错到一处去。
葛岚往旁轻轻一闪,右手的轻鱼刀即几起几落,四五个护持兵像捆在一起的麻袋似的、一齐倒地上去。
葛岚的视线被这倒地的护持兵挡住一瞬,只一瞬,一柄鸟啄长戟越过倒地的护持兵,直取葛岚的肩窝。
葛岚刚挥下的刀不及抬起,腰上即迎来一记踢击。
晃神间,那一戟从他肩上擦过,若不是那一踢,这一戟便要中他的肩窝。
原是戚芝莱以拐撑地,身子一横,脚踢葛岚帮他避开长戟,手则是挥那重柳刀、往持戟的护持兵脑袋上拍去。
葛岚不等落地,鞘尖在地上一撑,身形随即跃起,双腿缠上那扎空了去的长戟,一绞将之脱手。
同时,戚芝莱的重柳刀也拍上护持兵的脑袋,那人眼一白,双腿即失了劲,被拍飞出五步远,砸到冲过来的护持兵身上。
眨眼的功夫,这两人已经解决掉快一队的护持兵,虽未伤及性命,但看那一拍一打,哪一下不是结结实实,叫人神魂出窍了去。m.xiumb.com
余下的护持兵左右看着,逡巡着不再前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往旁散开,原是想将二人围住。
葛岚与戚芝莱对视一眼,便背过身,往那尚未合拢的缺口跑去。
护持兵见状忙加快了合围的速度,戚芝莱一只手拄着拐,实在跑不快,等跑到另一头,护持兵的包围网只余下四五步宽的空隙。
轰!
地上忽地金光一现,三丈高的土墙拔地而起,堵住那最后一人的空隙。
葛岚与戚芝莱被这土墙挡住去路、一刹住脚,左右的护持兵即往两人扑来。
葛岚微微一蹲,将手中的轻鱼刀腾起、再一握,刀背向外横向一扫,那力道竟将四五个护持兵都甩开。
身后,戚芝莱则是一撑手中的拐杖,身形跃出两丈多高,翻过葛岚,手中的重柳刀再添几尺,一刀劈上那土墙顶。
重柳刀、重千钧,一刀劈上那墙,那墙便从中间裂开,随她身形下落而往下崩解。
待到戚芝莱脚尖点地时,这一面土墙已经化作土块儿,堆在地上。
“小心!”
葛岚挥刀斩开一块下落的土块儿,伸手才要去扶她,那一脚一拐却是稳稳地立在地上,较常人还要矫健。
戚芝莱回头,两人相视一笑,起势又要往外冲——
“戚左使当真好身手,瘸一条腿,拿一把刀,也能把老夫这息壤小阵破得利落。”
一道声飘然而落,戚芝莱抬头,果见那鼠目老贼从不知何处现身。
“闻相!我破不破得了你的息壤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也清楚。”
眼前这一脸贼相的老头名唤闻相,算是严阖的左膀右臂,在帝国西北守禄侯国的西军班子,名义上便是由他代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闻相生了一脸鼠相,最擅长的正巧就是做这土地的文章。他口中的息壤小阵,就是荣实见了也要皱皱眉头,岂是她戚芝莱靠拳脚功夫就能破开的。
既然来的是闻相,戚芝莱便也不想着逃了,逃不掉、也许也不用逃。
这闻相虽说算是严阖的拥趸,但好歹也是这把年纪、这般资历、这手神通,一张算盘就算明着在严阖面前敲打,严上师念及他手中的筹码,也不会多管。
正巧这闻相就是爱打算盘的人,看他现在留手,戚芝莱便相信还有机可乘。
“……庄左已经死了,严阖杀的。”闻相突然开口,笑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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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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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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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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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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