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院里。
床榻上的陆云骆在睡梦中说着什么胡话,听不清。
陆云晟本来是来瞧瞧,谁知道院儿里的人说陆云骆一回院子后就觉得胸闷气短,吩咐说等他小睡一会儿唤他起来去清荷院用晚膳,可陆云骆一睡便不醒,像是被梦魇给魇住了。
“小六,小六?”
“听得见四哥的声音吗?”
陆云晟长陆云骆四岁,相较于陆云丰和陆云烨,两人最是亲近。
陆云骆眼皮紧闭,眉心紧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呢喃着:不,不是,之类的话。
“四公子,这可怎么办啊,六公子一直不醒,夫人在五姑娘那边,老夫人又早早歇下了,奴婢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松院儿里掌事的大丫头松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敢惊着陆云骆。
大夫说了,这是梦魇之症,若是惊扰了做梦的人,轻者大伤元气,重者记忆错乱,恐成疯病。
她们是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陆云晟也的急的一头乱麻。
来回直跺脚,立马吩咐,“去叫大哥过来。”
“去清荷院的人怎的还没有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六弟这样的症状,肯定跟陆云宁有关系。
一定是陆云宁的命格太晦气,六弟靠近她,然后被冲撞。
不然怎么会如此?
松绿忙擦掉眼泪,“回来的人说宁姑娘被夫人罚了抄书。”
“夫人差人盯着,宁姑娘过不来。”
“先给六弟喂点水。”
“是。”
陆云晟满脸不悦。
抄书而已,能比得上六弟重要?
若是以往,她早就凑上来了,事后再给母亲解释不就成了。
陆云晟越来越烦,急躁道:“你们等着大哥过来,我去带她过来。”
“是。”
陆云晟大步走出门,朝着清荷苑飞快走去,片刻不停。
清荷苑里。
惊蛰和冬春都被拦在三米外。
一个领事的婆子手拿长板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陆云宁,“宁姑娘还是赶紧抄吧,这眼见着天儿可就要黑了,到时候挑灯抄书倒不是什么麻烦事,可这夜里风寒,老奴可受不起冻。”
案桌是她们故意搬到外头来的。
她们就是故意刁难。
惊蛰强忍着情绪,看见江云厌回来,立马将他拦下,“姑娘说了,不让你过去,公子赶紧回屋去吧。”
“她们想做什么?”
江云厌目光幽幽的盯着前头。
青衣不知道何时回来的,凉声道:“罚姑娘抄书。”
“没想到宁姑娘长在乡下,不仅会作画,还会写字,真真是奇了怪了。”
“莫不是宁姑娘跟谁偷学来的吧?”ωωω.χΙυΜЬ.Cǒm
“也是,先前听大公子就说,宁姑娘品行不端,与那些山沟里的穷秀才勾勾搭搭,想要攀附,莫不是那个时候学来的吧。”
陆云宁端坐着,不懂,也不说话。
但周身的寒气越发浓烈。
婆子见陆云宁停下,道:“姑娘可莫怪老奴心狠,这可都是夫人的吩咐,姑娘既然不想抄书,那就该打!”
说罢抬起手就要落下一板子,
“哐当—”
陆云宁先发制人,将案桌掀翻,直直的压住婆子的脚。
婆子疼呼一声,金鸡独立的跳了好几下,差点摔倒。
陆云宁掸了掸衣裳,缓缓起身,“给了你们一点好脸,你们就觉得我好欺负了?”
“你!你竟然敢忤逆夫人!”婆子指着陆云宁叫喊,“还不快把她按住!”
“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
婆子将视线落在拦人的几个婆子身上,却看见她们早就被青衣给三下五除二的给打的说不出话来。
“你!大胆贱婢!你是要造反吗?!”
“我就算忤逆了又如何?”陆云宁眼尾含着冷意,睨着她,“回去告诉陆云婉,这点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
“这,这可是夫人的命令!”婆子脸色心虚的涨红,嘴硬道。
甄氏。
呵,若是没有陆云婉从旁指点,甄氏岂会想得出这一招?
“我这双手还得教习公主,替二皇子画像。”
陆云宁笑着走进,摊开手,“你要打?”
婆子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疯了!
这宁姑娘一定是疯了!
她怎么敢忤逆夫人!
“你敢么?”
这双手算不上白玉无瑕,反而布满淤色的痕迹,都是冬日里冻疮留下来的痕迹。
大冬天的去河里洗衣。
一件御寒的衣裳都不曾有,只能裹着稻草一层又一层。
那些冻疮成片,血口子一个又一个。
早就千疮百孔。
“陆云宁,你又在做什么?”
陆云晟的一声呵斥突然响起,婆子立马趁机爬起来,直往外逃。
“你等着!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陆云宁直起腰身,侧目看向陆云晟,“没看见么?”
“欺负人啊。”
陆云晟眼皮跳了跳,紧皱眉心,“你....”
他喉咙突然一干,咽下一口唾沫道:“你害的六弟突发急症,你必须现在就跟我过去!”
“死了么?”
“你还知道关心...”
“你说什么?”陆云晟瞪大了眼。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陆云宁再一次轻飘飘的问出。
“是要死了么?”
“陆云宁!那可是小六,是你的弟弟,你这是在诅咒小六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铁石心肠?”
江云厌走到陆云宁身边站定,盯着陆云晟,“阿姐哪里都没有去,陆云骆生病,跟阿姐有什么关系?”
“阿姐?”
“看来小六说的没错,你果然为了气他找了个小乞丐来演戏,欲擒故纵的戏码你到底要玩多久?”
“要不是因为你回了侯府,原本和睦的侯府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母亲说的对,就不该将你接回来!”
“如果不是因为小六与你接近,他怎么会这样,不是因为你祸星的命格克了小六还能是什么?!”
陆云晟说的激动,腰间挂着的丹桂绣样的香囊也跟着晃动。
就像是在宣告就算没有她眼巴巴的送香囊去讨好,也一样有人为他准备。
他作势就要上前拉陆云宁。
“今天你必须去小六面前好好给他道歉,忏悔你这几日的肆意妄为!”
“他一日不好,你就必须照顾好他!”
“青衣。”
话音一落。
一双手就挡在了陆云晟面前。
力道大的让陆云晟皱眉。
“松手!”
“你要以下犯上吗?”
青衣面色不改,“奴婢的主子是姑娘,不是公子你。”
陆云宁勾起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转身往里走。
“扔出去。”
陆云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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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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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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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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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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