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箱里拿出些剩菜,加热后胡乱吃了几口。刚准备回自己房间,母亲从楼上下来了。
“是和哉啊,回来也不说一声,老妈还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是贼就不会让你听见动静了。”
“今天又和学长他们玩到那么晚呢,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三浦不爽地道:“都说了那么多回了,那是排练!”
“是,是,排练,那排练的怎么样了?”母亲其实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怎么感兴趣。
三浦回道:“切……烂透了,西园寺那家伙说是家里有事突然不来了,三年级的前辈们也都一整天无精打采的,在那儿长吁短叹,感叹又到年底了,明年这时自己就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什么的,满口都是升学压力啊,前途啊,工作啊。在后辈面前也不觉得丢脸,真是群没用的家伙。”
“我倒觉得你的学长们说的没错啊,如果和哉你还是这么蹉跎下去的话,明年可就跟学长们一样了。”
“啰嗦,反正到时候只要随便考进个一般的大学就可以了吧,毕业后的工作父亲肯定会托人拉关系帮我指定好的不是吗?”三浦说着就准备起身走人了,与母亲之间类似的对话往往都是这样结束的。
母亲叹了口气,不再就这个问题与他说下去。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着三浦的背影道:“哦,对了和哉,在邮箱里找收到一个邮包,上面有你的名字,已经放在你书桌上了。”
“知道了。”三浦随便应付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背靠着门,面对着漆黑一片的房间,三浦眼前浮现了许多。起初他加入轻音乐部的理由有两个,一是对父亲的逆反心理,二是他认为在这个社团应该很好混。
结果却十分出人意料,这群在外人看来叛逆难驯的青年,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整天聚在一起抽烟厮混,反而是一年到头都在拼命练习着。入社以后,自己的业余休息时间几乎全部搭了进去,双休日经常会像今天一样练习到很晚。就连当初坚决反对他去玩乐器的父亲,态度也逐渐有所转变了。
只要努力去做的话,就能改变某些事了吧……
三浦产生这种想法后,就开始对乐队的事情变得上心了,可惜这一阵子,原本坚定而可靠的学长们,却都变了。
“我说,父母还指望着我能上大学呢,即便现在不退社,到毕业那时还是得离开的不是吗。”
“哦,我啊,最后一个学期可能会直接去老爸的工厂里开始见习了吧,还能在一起演奏多久呢……”
“还是算了吧,大家心里都清楚,再怎么努力拼命,也是早晚得放弃的事情,难道你以后想当职业的音乐人吗?才学了一年多的新手还是早些断了这念头吧,国中生里也能找到比前辈我们还出色的家伙呢,那种父母都是搞音乐的,家庭条件允许又很有天赋的孩子才会走那条路吧。”
“三浦君,为了换套弦半个月不吃午饭的日子你可想象不出啊,我也很想跟你说出一样的话来,但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学长们得跟今后的人生做出妥协。这已经是轻音乐社不成文的规则了,三年级的学生基本都是不会留到最后的,所以你要做好随时接手社长的准备,要成为后辈的依靠啊。”
近几个月来,三浦听到的都是诸如此类的话,他时常会想:“一帮混蛋,说什么成为后辈的依靠,自己不还是一个个都逃跑了吗?!”
他抛开这些压抑的念头,打开了灯。
书桌上摆放着一个大信封,里面似乎是一个厚厚的长方形物件。
“切……老妈又擅自跑到我房间里来。”三浦自言自语发着牢骚,然后走到桌前拆开了信封。
里面是一盘录像带和一张卡片。
卡片正面是大写的英文字母:books;反面则是手写的几行小字。
“这就是录像带吗?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要我怎么看啊?”三浦拿起带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知道一百多年前人们曾用一种叫做录像机的东西作为主要的影像录制及播放媒体,但这已经被数代产品淘汰了再淘汰的东西,现在估计只能去博物馆里找了。
他只好先把带子放在一边,去读卡片背面的字:“那件事以后,铃木一家搬去了冲绳,好离你远远的,不过三个月过去,2099年12月8日,即去年的今天,铃木乱刀刺死了熟睡中的父母,然后下楼打开了燃气灶,一家三口最后全部化为了灰烬。”
三浦脸色惨白,太阳穴突突直跳,拿着纸片的手颤抖着,继而是全身发抖。他的脖子已经僵硬了,缓缓转过头去,盯着桌上那盘录像带,视线再难寸移。
三浦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鬼故事,那故事发生的年代,人们还在用录像带。具体内容他已经很模糊了,但有一段他记得很清楚,是关于附在录像带上的鬼怪从电视里爬出来索命的桥段……
五分钟后,他把卡片和带子锁到抽屉里,冲出房间,到玄关换了鞋子,然后出门。
这夜很冷,但三浦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已降到了比气温更低的冰点。
他家住的地段不错,住宅周围不会很嘈杂,但步行到繁华的商店街却也花不了几分钟。琇書蛧
附近的音像店少说也不下十家,不过都相隔了一定的距离,三浦花了一个多小时一家家去询问,终于在找到第七家店的时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啊?录像机?”一位满头绿发,还穿着鼻环的青年老板,露出了和之前每家店的老板完全一样的表情,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三浦精神一振。
“昨天还真有个臭要饭的拿来一台,我刚走开五分钟去拉个屎,我那个没大脑的老爸花了一百多块给收了,怎么?你想要?”
从老板背后的屋里传来一声嗓音巨糙的喝骂:“不孝子!有这么说自己老子的吗?”
“啰嗦!糟老头子,想和你收来的老古董一起被送去废品回收站吗?!”这位老板回头扯着喉咙喊的这一嗓子,竟发出了和他老爸别无二致的沙哑音质,喊完后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来,用平常的语气接着道:“喂,小哥,我就当半卖半送,收你……”
他话还没说完,三浦拍下两百块在桌上,“不用找了,东西快给我。”
…………
十二月九日,凌晨一点。
三浦终于把录像机准备妥当,放入了录像带。
原本他不需要花那么久才能看上的,只是在第一次把录像机搬回家里以后,他又出去了一次,因为忘了买相应的连接线,而把线买回来以后,他不得不出去第三次,因为他发现还得买另一组线和一个avswitch才能让这古老设备和自己房间里的平板彩电兼容。
前后忙了三四个小时,录像带的画面终于展现在了三浦面前。
一上来就是字幕,非常无厘头的两行字幕,内容是:“本片由本人亲自出品,请牢记片中的每一个细节,在不久之后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
接着是那位“本人”的署名——天一,以及一个不明的地址。
录像带中的影片并不怎么可怕,当然也可以说这情节在现实中是挺吓人的。
片中只有两个人物,皆是电脑做出的3d模型,形象像是涂鸦出来的小人,圆形的头部,身体的各个边缘还有明显的多边形棱角,两个人物全身都只有一种颜色,可能是为了区分它们,所以一个是橙色的,一个是紫色的。而且全片没有一句对白,甚至连音效也没有。这简直就像小孩做出来的东西。
不过,片中的人物形象虽然设计的很随意,但场景却异常逼真,那个学校,分明就是三浦他们就读的高中,连操场上的一花一草都得到了还原,至于人物手上使用的所有物件,简直是做到了极致,就像实物摆在眼前一样。即便是2100年的计算机视觉特效已经非常发达,可这种水准的真实度,也只能在一些一线的超级大片里才能看到。
三浦冒着冷汗,看完了整部片子,时间并不算长,最终橙色的小人杀死了紫色的那个。
用透明胶在一楼的窗缘留下缝隙,绊人的钢丝,躲藏的位置,勒杀的动作,处理尸体的方法……每个细节都呈现在三浦的眼前。许多地方还用了特写慢放,比如橙色小人在扑向对方以前,握绳子的手法,绳子的总长度,在手掌上绕几圈,保证中段的长度在反手勒时更加顺手等等……这些画面似乎是有意要提醒三浦牢牢去记住。
但是为什么?
三浦想不明白,所以他反复看这卷带子,这些内容和去年九月四日的事情有什么关联?为什么那个天一要自己看这些?
七点半时,天完全亮了,这时三浦已将录像带看了不下十遍,仍然“一无所获”,至少当时的他认为是如此。
今天也是休息日,三浦看了眼时间,随后去浴室里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拿着上那张卡片,再次离开了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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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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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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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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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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