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去文洪县。”晏姝吩咐下去,回头跟沈行简说:“跑到京城的人还有京城那边的病人随后会到,随行必定有御医,你让可靠的人在这边迎着,一旦迎到了切勿经过村落,直接送去文洪县。”
沈行简点头,问:“舅父也来了?”
晏姝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去吧,舅父执意要来,担心姨母。”
沈行简往后面去见沈竹君,晏姝坐上马车,一行人绕过信阳府,直奔文洪县。
文洪县衙门口,大门外的府兵站成三排,手持杀威棒,许多百姓聚集在前面,吵闹的声音犹如一锅乱粥。
衙门里,摆满了病的爬不起来的百姓,药僧给清理污秽,喂药和喂饭,晏泽盛亲自熬药,祁世儒站在府兵前面,试图劝说群情激奋的百姓,在不远处施粥的棚子十几个,熬好的药都放在粥桶旁边。
“你们就是草菅人命!”有人怒吼着,提着钉耙往前冲:“我们没病!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你们是想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这话犹如一颗巨石投入湖面,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上冲,祁世儒被府兵护在后面,这些府兵不能回击,只能排成一排往前,试图逼退了这些百姓。
祁世儒都哭了,他好话说尽,打从他们来到文洪县,粮食给了,药给了,可这些人却如同逆子一般贪得无厌,更见缝插针的不断寻找机会闹事,若这么下去,自己对不起晏姝的救命之恩。
犹记当初晏姝问自己如何治疗时疫,自己是多么的侃侃而谈,可人心有异,让他无地自容。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人一天比一天多,闹事的人一天比一天凶,偏偏他们还不能武力镇压。
突然,有惨叫声传来,紧接着有人大喊:“朝廷的人杀人了!大家快看啊,他们就是没有把我们当人看!”
祁世儒立刻往前来,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满脸是血。
“是谁?”祁世儒不知道是谁动手了。
其中一个府兵站出来,眼圈泛红:“大人,我没动手,是那个人往我的杀威棒上撞啊,我冤枉啊。”
话音还没落下,几个壮汉冲上来就抓府兵,那架势像要把府兵活吞了似的。
这边闹腾的厉害,晏姝的马车已经到了人群外面:“二姐,冲进去。”
傅玉宁点头,翻身下马。
晏姝看了眼非花也翻身下马,跟傅玉宁腾身而起,两个人踩着人们的肩膀,在那些百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傅玉宁和非花已经到了人群中,傅玉宁看到被压在地上的府兵已经满脸是血了,低声:“非花,救人!”
非花断喝一声,如舌绽春雷:“住手!”
娇喝底气十足,众人下意识的停下了动作,傅玉宁趁机上前,扯开几个壮汉,把府兵从地上抓起来,往身后一推,立刻有府兵过来护住了自己的兄弟。
祁世儒目瞪口呆的看着出现的两个人,他不认得傅玉宁,但认得非花,这是晏姝身边的贴身丫环之一啊。
抬头,只见马车露出个棚顶,护卫的斧钺闪着寒芒。
乔嬷嬷立在马车的车辕上,扬声:“尔等听着,我朝国安公主驾到,速速避让,冒犯公主殿下,打死无罪!”
随着乔嬷嬷的声音落下,护卫队整齐划一往前行走,前面的百姓纷纷避让,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这是公主!www.xiumb.com
晏姝坐在马车里,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从吵闹到鸦雀无声,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寻常百姓,他们畏惧权贵,可怜、可恨更可悲,明明晏泽盛这些人到文洪县来,就是要功绩的,必定会全力以赴,可就有那么一群人拎不清,专挑软柿子捏,殊不知这些人才是真正要救他们命的。
祁世儒和晏泽盛迎到马车前。
乔嬷嬷打起帘子,躬身扶着晏姝下了马车,非花用帷帽把晏姝的面容遮了个严严实实。
“平身吧,本宫奉父皇旨意前来与民共赴时艰。”晏姝的声音不洪亮,但听到的人都觉得震耳欲聋,朝廷竟让公主殿下前来送死?这谁信?
祁世儒和晏泽盛起身。
晏姝转过身,打量着这些百姓,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缓缓地扫过,她非常相信自己看人的本事,这个场合,态度恭敬甚至畏惧的都是寻常百姓,打量自己,面露狐疑的可能是聪明人,但更可能是挑事的刺头儿,甚至是被人收买,一门心思要挑拨是非的人。
气氛有些压抑,护卫队拿着的是斧钺,是宝剑,这可不是拿着杀威棒的府兵。
“大安国的子民们,你们染病,父皇忧心忡忡,夜不能寐,派遣当朝丞相前来,不重视吗?”晏姝缓缓开口。
无人应声。
“草药、粮食,开衙门的大门接收所有百姓,可收分文了?”晏姝又问。
依旧是无人应声。
晏姝抬起手:“闪开大门,让大安国的子民们看看,衙门里这些病人,他们可能是你们的亲朋,也可能是你们的四邻,当然,就算不认识,难道就不是同乡了吗?”
哗啦啦,大门前面的府兵闪开。
晏姝侧身,往院子里一指:“老禅师率领药僧下山,不远千里所为何来?老神医不顾年迈,身入此地又是为何?尔等吃饱喝足,就想要好处?若本宫下令,尔等死守此地,官兵封锁一切出口,任你们自生自灭,尔等是否有本事揭竿而起?”
陡然,晏姝扬声:“尔等不识好歹!朝廷送来的是救你们命的人!伤他们分毫,良心何在?本宫就在这里,只需要一声令下,你们要死是要活?纵你们置之生死于度外,那你们年迈的父母长辈,年幼的儿孙稚子,一同赴死吗?”
随着话音落下,护卫整齐划一的举起手里寒光闪闪的斧钺,异口同声:“国安公主!国安公主!国安公主!”
许多人都被吓的跪下了。
晏姝停下来,再次看面前这些人,晏泽盛他们不敢用棒喝,只能不停的给糖,那是碍于身份,自己敢棒喝,那是因为了解人性!
“我们只是想活啊。”有人哭嚎着说。
晏姝缓步上前,就立在哭嚎的人面前:“朝廷何尝不是想要你们活?你们是朝廷的子民,是朝廷最珍贵的江山社稷,边关战事,你们的儿孙奔赴边关奋勇杀敌,是为国,更是为家!时疫是天灾,我们与天争何其难?一家人过日子都是家和万事兴,何况这等天灾之下,千万家都面临生死抉择呢?千口之家主事一人,尔等都想要做主?那就说说,是郑相没做好?是知县没做好?说出来,本宫可为你们做主!”
没人敢说话。
晏姝点了点头,扬声:“文洪县知县晏泽盛,到本宫身边来。”
晏泽盛快步过来,一身烟火熏染的味道,只穿了便服。
晏姝偏头看晏泽盛,脸上沾了黑灰,眼里布满红血丝,再看他袍子上烧了好几个破洞,缓缓地吸了口气:“伸出手来。”
晏泽盛伸出手,那手上老茧一层,血泡破了露出红色的肉,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晏姝怒从中来,厉声:“你们瞪大自己的眼睛给本宫看看!这是当朝新晋的探花郎!他的手是写锦绣文章的,如今为了给你们熬药,成了什么样子?”
晏泽盛的手被晏姝握住,举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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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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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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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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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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