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厝躬着身子凑近她一些,“再不济,也不能让人看月娘的笑话。”他悄无声息的就把称呼改了,格外亲昵。
柳月初撇他一眼,“怎么请动庄老的?”她十分好奇。
袁厝刚要说,方嬷嬷突然出现,“怎么这个时候凑一起?稍后就要走规矩了,别让外人笑话!”她拽着柳月初就往内堂去,更嫌自家娘子不知礼规。
还没嫁呢,就大庭广众之下离得那么近?也不怕人臊得慌。
柳月初被拽得没辙,好歹让她听完最后一句也行啊!
袁厝笑意甚浓,一直看着她身影消失,待他再一转身,又是冷漠古朴的翩翩公子,与柳月初面前判若两人了。
时辰已经不早。
众人简单叙话之后,就开始走下聘的各项仪程。
有庄老和陈郡主做主婚人,这一场下聘大礼没人再敢支吾半个字。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庄老与陈郡主等人笑着互相道贺。
但笑不出的也有几个人,譬如老太太,她身为柳家的长辈,好似不存在一般;
再譬如魏公铭和裴淳,呆若木鸡,刚刚有多得意、此时就有多打脸。但其他纨绔却笑得欢实,因为看到了裴淳吃瘪了……
陈郡主有些好奇,“庄老肯长途跋涉的跑到城里给这小子做主婚人,也不知看上他什么?若他能拜在您的名下,那实在是喜上加喜啊。”
袁厝一个秀才身份的确差太远,今天被裴淳和魏公铭轮番嘲讽,陈郡主心里说不出的火大。
也就是柳月初的父亲和母亲都不在,老太太又夹枪带棒的不做人,否则她一个小姑娘岂会被这么欺负?!
陈郡主再为柳月初做主,也是个外人,而且就要离开京城去西南。若袁厝能有庄老撑腰,她也能放心大胆的离开了。
庄老冷哼一声,“我倒是想,奈何这小子不争气!”
“是学不好?我会让月娘多多盯着他……”陈郡主道。
“是他不肯考。”鸿胪寺卿在一旁笑道。
“他若把心思用在科举考试上,定是一个状元郎。”杨斩春格外笃定。
“考试不过写点儿八股文章,做些辞藻华丽的无用文而已,有什么难的。”工部左侍郎已经位列重臣行列,此时再回望科举考试,或许是从官以来最简单的事情了。
“所以我更愿从庄老之意,让百姓们识字写字,踏遍大齐各地,做文汇贯通的使者。”袁厝说出内心所向,他也一直都在这么做。
“那你为何又答应参加春闱了?”庄老冷哼,若不是袁厝答应了这件事,他可不会来做主婚人的。
袁厝嬉笑一声,“柳家的女婿只是个秀才不好听……”
“???”
几双大白眼朝他狠狠地飞过去!
柳月初愕然:原来是为了这个?
“行了,我可走了,工部还有事情等我回去处理。”
“国子监下晌也有课。”
“外邦很快又要到大齐来谈联盟,其实就是勒索,真是提起来就让人火大!”
……
三位状元郎身居要职,抱怨了几句便先行离去。
陈郡主和庄老不会急着走,柳家也安排了景春楼的席面,全府同庆。
裴淳几个纨绔子脸皮极厚的留下来蹭吃,与柳慕升和李呈越等人一桌。
魏公铭早已不见了踪影,甚至没与袁厝说上半句话。
他曾幻想在柳月初面前得意盎然,数落着她眼光太差,选了袁厝根本不值得……可袁厝不仅抬出了庄老,甚至还有三位状元郎做陪衬,他又算得了什么?!
他畏惧杨斩春,不想在柳月初面前失魂落魄,他一定要查明袁厝到底怎么一回事!
此时还有一个人在不停喝酒,也一个字不说。
是跟着下聘队伍一同到柳家的林孟君。
他昨日还特意去见袁厝,提起父亲不做主婚人,摆出了林家高高在上。
他恨不能现在把自己的脸抽烂。
不提庄老的身份,工部左侍郎和鸿胪寺卿,哪个不比他爹的品阶高、身份重?甚至国子监的杨斩春都风头极盛,完全不比他父亲的身份差多少!
可他的父亲母亲,居然认为袁厝不配让林家出面?他今日得知真相时,呆得好似一个木头人,恨不能钻了地缝儿去……
“咣当”一声,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手上的酒盅都已经拿得不稳了。
“君兄,还是少喝点儿,不如先喝点儿茶。”袁厝知道他为什么醉,敬过众人之后,特意过来安抚他。
林孟君不敢抬头,“我、我实在……”
“其实你想的没错,我只是个普通的书生,家境不穷,但也不富,若没有林夫人生病需要药引子做勾连,我此生都不会与林家有交集的。”袁厝说完又想到了柳月初,但娶了柳月初还是不一样,毕竟她和林孟玉是闺中密友。
“袁兄,你骂我,你骂我一顿,我林孟君实在不知天高地厚了!”他此生最大的梦想是成为庄老之徒,可庄老却格外看重被他轻视的袁厝,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我与庄老相识,也是机缘巧合,我一时稚气的无脑言论,庄老才放弃祭酒之位,其实我是罪魁祸首。”袁厝今日也饮了两杯,外加此处没有外人,提起了过去。
林孟君愣住,用茶洗了眼睛,擦干后仔仔细细地望着袁厝,“你就是庄老口中说的那个开悟人?”琇書蛧
“什么开悟,那时我才十岁。”袁厝自嘲,“那时我的父母双双过世,我为糊口弃了书本去大街上帮人写信写字。恰好庄老路过,说我几句,我便脑子一热的嘲讽回去,便有了后面的故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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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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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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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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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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