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州,你说什么?”乔若安难以置信。
沈知州压根不想同她说话,若不是还有一些关于夏千雪和沈贵妃有关的疑问要私下审问乔若安,他都懒得在这里废话。
他没有理会二人的反应,凛冽的声音已然有些不耐烦:“我明天就去奏请皇上,撤回孟寒川的世子之位。”xiumb.com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寒地看向沈老夫人。
当初是她老人家闹得死去活来,逼着他去向皇上为寒川请封世子。如今要撤封,还是得同她说清楚。
沈老夫人听得怔愣住。
“孟寒川”三个字仿佛在她整个意识里回荡,荡得她整个人灵魂出窍,不断提醒她一直宝贝的大孙子没了。
这么多年她都在给别人做嫁衣。
她眼睛直杠杠地盯着前方,心在滴血。但这次依旧没有喘不过气,大概仇恨使人充满力量。
可乔若安彻底不能接受,她愤怒哭喊,神色癫狂:
“不行,沈知州,你不能这么对我和寒川。是你们沈家先对不起我。你娘和贵妃当初骗我嫁进来,她们明明说过会好好待我,说只要我用心,你迟早会爱上我……”
不想听她掰扯,沈知州直接冷声下令:“先将乔若安和孟寒川带回刑部。”
沈念初再也看不下去,冲到乔若安面前张开双臂要拦住上前的人,扑通一声跪下,朝着沈知州痛哭:“爹,你饶了娘和弟弟吧。”
唇亡齿寒,娘和弟弟若都完了,剩下她可怎么办。
沈寒川也哭得泣不成声,不住地磕头:“爹,祖母,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沈知州挪开目光,恨不得把耳朵也捂上。
这事真是造孽。
乔若安经过连续多日的失眠和惊吓,加上药物的作用,脑子已经难以思考。
如今紧要关头,她没再完全被情绪控制,稍微清醒了些。
绝对不能去刑部,寒川如果不姓沈改姓孟,按照朝廷对孟家的处置,他会被流放。
现在他们母子能不能活都成问题。
她心神俱乱,赶紧连滚带爬地冲到离得最近的沈老夫人跟前。
老人家还在呆愣中。
乔若安使劲儿将她摇了摇,咬牙切齿低声道:“老不死的,你醒醒吧,我若是去了刑部大牢,你和贵妃干的好事都别想藏着。”
沈老夫人一听这话,眼珠子倏然闪过一道精光。
不能让这个贱人活着!
老人家突然摘下头顶的簪子,对着乔若安脖子猛地一刺,模样凶狠如鬼魅,厉声粗吼:“你去死吧。”
乔若安虽然会武功,可现在状态实在太差,虽然避开要害,还是堪堪被她刺中。
沈老夫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紧接着刺第二下第三下。
直接刺中乔若安的脖子和胸口处,鲜血汩汩直流。
而沈老夫人也被乔若安抽出的匕首刺中腹部。
离她最近的老嬷嬷因着贵妃的吩咐,假装呆愣,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还故意因为惊讶装作摔倒,把欲上前的丫鬟婆子也给绊了一跤。
乔若安一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沈老夫人撕扯,一边断断续续喘着气,声音无比怨毒地嘲笑道:
“沈知州,你以为当年夏千雪真是被山匪追杀掉下山崖的吗。是被你亲娘和你亲妹妹派人追杀的。你这么多年自诩深情,你有本事把你娘和妹妹都杀了啊。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只会把我抓进刑部,你怎么不抓你娘和你妹妹。”
沈鸢原本被沈老夫人那股凶狠劲儿给震住,躲在老爹后面。
可一听这话,立刻快步上前。
沈知州也不禁瞳孔骤缩。当年夏千雪摔下山崖离开的事竟然另有隐情。
此时乔若安和沈老夫人已经被分开。
沈老夫人腹部鲜血浸染,依旧不屈不饶,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煞气,快与夜色融为一体,怒指着乔若安:
“你这个祸害,害我沈家子嗣,妄图毁我家业。你去死,你给我死!”
而乔若安面色铁青,状如死人,身上沾满血。捂着的脖子和胸口处,鲜血直渗。
“快叫大夫过来。”沈知州只觉得头疼。
他先去检查沈老夫人,发现只要她不被气死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沈念初和沈寒川哭喊着来到乔若安身边。除了喊娘,什么话也说不出。
“你说什么?祖母和贵妃姑母要杀我娘?”沈鸢走到乔若安身前,居高临下,厉声追问。
沈知州赶紧将她拉住挡在身后:“阿鸢,你小心点。”
今晚这情况真是乱透了。
饶是夏千雪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现在提起,沈知州依旧感到如鲠在喉,一切恶果皆来自当初种下的因。
他手指骤然攥紧,转而又放开,长呼出一口气。
得了,这一家子就是这样。人已经死了,现在再爆出什么消息都不足为奇。
只要阿鸢还是亲生的就好……
不过账必须算清楚。他跟着追问:“乔若安,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乔若安看着沈知州一副压抑愤怒的样子,虽然心已经凉透,仍旧感到酸涩。只不过此刻她不是不服气,更多的是不值得。
自己这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了。乔家被她牵连,大哥一家没了。自己最后还死在这老不死的家伙手上。
她目光逐渐涣散,但极力收缩瞳孔,像只垂死挣扎的鹰,死死盯着沈知州,声音虽轻却带着沉重的情绪:
“沈知州,我问你。你会为你心爱的夏千雪报仇吗?你会对付你娘和你妹妹吗?”
沈知州面色凝重,虽然厌恶同她说话,这会儿却气势凛然,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但凡你说清楚。”
“你快说。是她们伤了我娘?”沈鸢直直盯着乔若安,急着想知道真相。
她想起娘的陈年旧伤。娘从来不愿提起,每次都是一副神色复杂,一言难尽,还有点疑惑的样子。
许是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乔若安也懒得挣扎,她现在想恶心死所有人。
她嘴角无力地抽了抽,目光直直看向悠远的某处,仿佛在有气无力地嘲讽,却又十分苦涩:
“呵呵。伤没伤我不知道,当年是贵妃派的杀手,老不死的也知道这事。贵妃明明跟我说她活不成,没想到她居然没死,还生了个女儿。”
沈知州和沈鸢不禁同时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腹部的伤口还在渗血,但全然没有平时闹事时那副要死不活样,坚挺地否认:
“别听这贱人胡说。知州,阿鸢,你们要相信我啊。别再被这贱人给骗了。”
一直安静看戏的尹惜柔突然问道:“所以那个玉镯是你们故意放在尸体身上?”
乔若安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记着。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不过这样正好,这就是证据。
她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不错。我们派人追杀她,自然知道她会死在哪里。所以先将玉镯放在尸体上,好让沈知州彻底断了找人的心思。”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别信。”沈老夫人喘着粗气叫嚣。
一旁为她处理伤口的大夫直嚷着让老夫人别激动。
沈知州心累地厉声喝止:“娘,你不想死就先别说话。”
沈老夫人没有再大声嚷嚷,但嘴里一直小声念叨说“不是”和“别信”。
乔若安脑子已经快转不动,她想了想,又压低声音提到:“孟惊鸿的事也是贵妃做的。她很精明,可能会把证据和罪责都推给孟家和乔家。”
她自然不会说其实是她逼着贵妃应下科举舞弊之事。甚至也不敢大声说,毕竟会让乔家死得更惨。
“还有什么?”沈知州问得很平静。
乔若安有些诧异他竟然对科举舞弊之事没什么反应。可又觉得合理,他兴许早有猜测。
她有气无力地喃喃道:“还有很多。你去查,一定要好好查。”乔若安知道的不算多,可她们一定干了不少缺德事。
她最后目光已经开始涣散,转眼看向身旁的沈寒川,手指动了动,仿佛想要再摸摸他的头:
“沈知州,你放过寒川吧。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当你是他的爹。放过他吧……”
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只见她努力睁着眼,嘴唇微微颤动。仿佛还有很多话想说,却发不出声。
眼角滑落一滴泪,断了气。
一时间场面异常安静。除了沈老夫人在嚷嚷,只剩下沈念初姐弟楚楚可怜地叫着爹娘的哭声。
听着很可怜,快让人生出几分不忍。
不知道爹和祖母会不会不忍心,反正沈鸢内心毫无感觉,她也想哭。
于是沈鸢突然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原来贵妃姑母和祖母不止看不起娘,还要杀她。我差点就不能出生了。娘辛苦养大我,还要躲过追杀。她身体不好,三十多岁就病逝。”
老夫人原本已经被大夫处理好伤口,丫鬟婆子正要扶着她回去休息。
沈鸢这一哭硬是让她强撑着精神,面色惨败地说几句:“知州,你别怨我,我是为了……”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沈家好。没事,你去歇着吧。”
沈知州没有看她,只摆摆手,没有发怒的意思,但声音透着十足的心累和厌倦。
“行了,都别哭了。时辰已晚,各自回屋去吧。”
他随即吩咐人将这里收拾好。命人第二天一早将乔若安的尸体和沈寒川送回乔将军府上。
他会修书一封,一道送过去。
然后又对沈念初说:“以后跟着他们母子回将军府还是继续留在侯府,由你自己决定。”
沈念初顿时眼泪又汹涌而出,跪着不肯动,被丫鬟婆子强行拽走。
乔若安最后在求沈知州放过沈寒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着他说。
她自己心里明白,不是沈知州会不会放过他,而是临安侯府不可能窝藏科举舞弊的朝廷钦犯之子。
沈鸢见老爹吩咐完人后,站在那里没有走。一双微眯的眸子漆黑深邃,看不出情绪。整个人散发着冰冷肃杀又哀伤的气息。
她有些担忧地扯着他的衣袖:“爹,你没事吧?”
沈知州握住她的手,深深看了女儿一眼,相对无言。
沈鸢不知道爹这是什么意思,脑袋瓜仔细想了想后,冒出一句:“爹,我真是你亲生的。我从小和娘在一起,她都没改嫁过。”
沈知州:“……”
原本还有些伤感,现在真要被你气笑了。
其实沈知州虽然此刻心绪繁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女儿着实令他哭笑不得,索性他也来句跳脱的话:
“唉,爹是想说,你嫁给太子后,赶紧生个孩子。”
“啊?”轮到沈鸢傻愣。怎么扯到这个的。
沈知州脸上肃杀之气终于消散些许,露出一抹无奈又心酸的笑,学着沈老夫人的调调:“都是为了咱们沈家啊。”
“哦……”沈鸢觉得有道理,皇家母凭子贵。
只是砚之和爹都催着自己生孩子,压力好大。
不过她突然反应过来,欣喜地笑道:“爹,那你以后都会帮砚之咯?”
她其实不指望老爹会给娘报仇,他不可能把祖母怎样,只是有点忧心老爹会继续帮讨厌的贵妃。
沈知州用手指敲了敲她脑袋,说得意味深长:“你可别跟太子这么说。侯府的事也别全然让太子知道。阿鸢,有的事情一个不小心,会让我们跟着贵妃一起死。不过你放心,爹会想办法处理好。”
沈鸢乖巧地笑着点点头:“爹,你放心,我懂的。”
有的罪名会满门抄斩诛三族。就算要找贵妃算账,也不能把自己一道算进去。
这个漫长的夜晚总算过去。
侯府的消息被连夜传入沈贵妃宫中。沈知州并没有刻意阻拦。
第二天一早,乔若安和沈寒川便被送回乔将军府。沈念初跟着送娘回来。
乔将军一看到门口的棺材和跪在地上手中抱着信的沈寒川便明白,沈家都知道了。
亲手养大的女儿杀死视若亲生的养子。
乔将军在确认这个消息后便夜不能寐,如今已经憔悴不堪,形容枯槁。
见到女儿的尸体和年幼的外孙,突然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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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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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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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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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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