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看走了眼。谁能想到风流一世的宴王,竟然是个情种。”
陆喻州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可那又如何。只只怕你,她不愿嫁你。就算尸首在你手中,也只不过是个空壳。我与她是交换了婚书的夫妻,拜过天地,过了明路。就算死不能同穴,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陪殿下的那一晚,也是为了私章之事,她爱我之深有目共睹。我未必输,殿下也未必赢。”
姜稚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虽知晓陆喻州自私,可也没料到他这般无耻。竟用一句话就将所有阴私龌龊之事给抹平。
不是他以沈姨娘相逼,反倒成了她的一厢情愿。
这着实让姜稚难以忍受。
随着她心头的怒气愈发高涨,狭小阴暗的地牢竟平地起了一阵风,将仅剩的几盏灯尽数扑灭。
碳盆里的灰打着旋儿,落了陆喻州一头一脸。黑暗骤然袭来,他那将行就木的眼中忽地涌出狂喜之色。
“只只,是你吗?”
地牢里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姜稚扭头便往外走。
她如今已然知道了身死的缘由,也知道了上一世谢宴辞替自己报仇之事。桩桩件件,欠他的怕是生生世世也还不完了。
出了地牢,外面仍是一副阴雨绵绵的景象。想到玉祥殿里昏迷不醒的谢宴辞,她便越发心焦。只知自己深陷梦魇,却仍不知破解之法。m.χIùmЬ.CǒM
不能再耽搁下去。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谢宴辞的声音尖又厉藏着一丝颤抖:“你要走,是不是怨了本王?!”
姜稚愕然回头,却见谢宴辞满脸惶急之色,他步子迈得很快,四处张望似在找寻着什么。
“你知道本王杀了陆喻州,不愿将你还给他,就怨了本王是不是?”
天阴沉得越发厉害,翻涌的云层里似乎夹杂着几丝不详的血光,那血光若隐若现,透着股诡异与阴森。
两边的竹林被风刮得哗哗作响,好似无数鬼魂在哀号。平坦的青石路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裂开了几条深深的缝隙,犹如狰狞的巨口,要将一切吞噬。
姜稚被这可怖的一幕吓到,呆立当场,不敢再轻举妄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谢宴辞越走越近,直至两人相距不足一丈,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压得极低的天空好似碎裂开来。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摇晃的竹枝在姜稚惊恐的目光中如流沙一般,缓缓消失不见。
谢宴辞毫无所觉,凝神找寻着那一抹香气。终于,在快要绝望的时候,鼻尖又嗅到了熟悉的淡香。
他急急地伸出手去,接着神色一凛。
指尖竟意外触到了温热之物,接着一滴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眼前虽还是空无一物,谢宴辞却很笃定,他的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心心念念之人。
“姜二姑娘。”
姜二姑娘,他竟还这般称呼她。
姜稚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那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竟会如此胆小懦弱。
连她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周遭一切事物消失得越来越快,郁郁葱葱的竹林,青石路两边的高墙,还有远处的亭台楼宇都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无踪。
姜稚明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谢宴辞看不见她,却像能感知到她的存在。时间紧急,来不及多想,姜稚一把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脸侧的手。接着一只手握住它,另一只手在他掌心写起字来。
谢宴辞已经浑身僵硬,脑子晕晕乎乎。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此刻这个想法却开始动摇。
他看不见姜稚,却能感觉到她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以手代笔在他手心写着什么。微微的痒意从掌心传来,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似是感觉到他的走神,接着,手上便重重挨了一记。
这让谢宴辞讶异得挑了挑眉。
毕竟与他厮混已久,姜稚怎会不知他心底在想些什么,恼怒的同时,又急急地将想问的话写了一遍。
谢宴辞这回认真感受,他本就头脑聪明,很快便悟出了姜稚的意思。
“你想问本王可有遗憾之事?”
姜稚指尖在他掌心点了三下,代表认同。
她实在想不出这个梦境与谢宴辞醒来有何关系。好在她看过许多话本子,模模糊糊地抓到了一点头绪。
世间本就讲究因果轮回,谢宴辞以命易命,换她重生。是不是自己圆了他的遗憾,消了他的执念,现实中的他便会苏醒过来。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已消失殆尽。周围一团漆黑,只有谢宴辞的身上还散发着轻柔的光。
姜稚的身子漂浮起来,她害怕得抓紧了他的手腕。
然后看见谢宴辞唇角微动,说出了几个字。还未等她想明白,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而就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谢宴辞愕然地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素面朝天,闭着双眼。
风一吹,彻底不见。
........
“夫人醒醒。”朦胧中有人在轻拍她的肩膀,姜稚意识渐渐回笼,猛地坐了起来。
突然的动作将床榻边的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房间里点着灯,暖黄的烛光在烛台上轻轻晃荡。
姜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向几步之外的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何时进的宫,伤可是养好了?”
又见春桃只穿着单薄的春衫,不由地皱紧了眉头:“昨日还下过一场雨,寒气入骨,怎不将我给你的那件锦缎夹袄穿上?”
“怎么不说话,几日没见,倒像瘦了许多。”
“我睡了多久,你可知王爷如何了?”
姜稚说了半晌,不见春桃答话。反倒忧愁满面,一副要哭的模样。
“夫人,你别吓奴婢。别怕,奴婢今晚就带你走,再不回来了。”
“走,去哪?”
说着,姜稚下榻穿鞋,来到桌前想着倒杯茶润润喉咙,目光无意扫过房内布置时。“咚”的一声,手里的杯子落在了桌上。
温热的茶水,溅湿了桌子。可她似无所觉,表情微有些扭曲,接着跌坐在了绣墩上,如丧考妣。
待狂跳的心平复了一些才扭头看向春桃,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是哪?”
“自然是落霞院,夫人可是睡糊涂了?”
春桃眼圈微红,眼中满是心疼之色。接着将挂在架子上的斗篷径直替姜稚披上:“今夜值守的是何婆子,她素日喜欢喝酒,奴婢特地买了一壶好酒给她,估摸着现在已经喝上了。姑爷在外赴宴还未归府,老夫人已经歇下。若我们小心一些,今晚定能逃出去。”
春桃熟练的将斗篷上的系带,替姜稚系好,又将兜帽往下拉了拉,遮挡住她的脸。
根本没留神到姜稚慌的快要哭出来。
她竟是回到了嫁到陆府,因为逃跑,春桃被活活打死的那一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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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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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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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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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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