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飞花听着脉象,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再等等。”
顾珩的脉象虽有些迟缓,但总体仍是平稳有力的,且整个过程他并未呈现出痛苦不堪的状态。
还是再观察一下为好。
约莫过了半柱香,顾珩缓缓睁开眼。
一直看护着他的梅飞花连忙问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江琉往前凑近了些,屋外两尊门神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唔。”顾珩想了想,又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有些不确定地道:“方才我的全身好像被火炙烤一般,隐隐作痛,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我好像是……睡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最初的火烧之感退去后,他整个人就仿佛置身于暖融融的云端,没一会儿意识就逐渐有些模糊,再然后就连自己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这样的话……梅飞花沉吟着道:“那就试试看吧,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顾珩一愣:“怎么试?”说着他似有所觉,瞪大了眼道:“不会是要……”
“没错。”梅飞花颔首道:“待会儿我将再次催动内力,尝试唤醒你体内的毒虫。”
火灵芝的药她也是第一次使用,顾珩刚刚描述的状况和医书中记载的差不多,可到底对他体内的虫蛊是否能起到作用,却是不得而知。琇書蛧
自己的飞花功法属冰寒系,与虫蛊性相近,之前施针时她就是将飞花内力注入,引得顾珩体内毒虫活跃跟随。
现在无法从表征脉象看出火灵芝对虫蛊的作用,只能出此下策,再次用内力吸引毒虫。
“没有其他法子了,你且忍忍。”梅飞花安慰了他一句,挑选了几根扎在他身上的金针,将内力注入。
顾珩有些默然:果真是由奢入俭难。
过了几天舒坦日子,竟是有些不习惯受痛了。
他合上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片刻后……
咦?奇怪。
顾珩等了一会,却是没等来那熟悉的蚀骨之痛。
怎么回事?
梅飞花悬腕搭着他的脉搏听了一会儿,又选中几枚金针注入内力。
如此反复循序,直到所有金针都注入内力。
顾珩的身体也终于有了变化。
“嘶。“熟悉又陌生的虫啮之痛袭来一瞬,又缓缓平复下去,仿佛昙花一现。
这……
梅飞花欣然一笑:“火灵芝起效果了。”
全部金针尽数注入内力,都只能引的毒虫翻涌一瞬。不论是蛊毒毒性减弱,还是毒虫数量变少,都是恢复转好的征兆。
“太好了。”江琉亦是欢欣雀跃,多日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现在能看见希望了。
门外玄影和夷九两相对视,皆是喜极而泣:公子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顾珩怔怔地躺在床上,有些不敢相信:多少月过去了,这还是头一回……自己不会是听错了吧。
眼前仍是白茫茫的一片,宛若虚幻的泡影,提醒着他莫要轻信。
“珩哥儿,你且起身走走。”不知何时,梅飞花已将他身上的金针尽数取走。
是了。
还有他的左脚。
顾珩依言,手撑着木杖站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将左脚轻轻触地,再慢慢压上身体的重量……他倏地皱眉。
疼。
很疼。
还是疼。
可却隐隐的,似是比平日要轻上一些?这差别不过毫厘,他分不清。
“如何?”梅飞花看着顾珩走了几步,见他脑门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就喊了停。
“我有些不太确定,似是比往常要少疼几分,又像是没有。”顾珩坐下缓了口气,又无奈一笑:“许是我的错觉。”
梅飞花思索片刻,却是道:“不是错觉。你左踝乃筋伤与毒物相互叠加,今日毒性降了,自然是要少疼一些。”
“只不过,这也侧面印证了我猜测。”梅飞花眼里并无笑意:“你的脚伤并非全然因蛊虫所致。”
言下之意,即便虫蛊之毒全然解除,他的左腿也不一定能恢复如初。
那日杀手下刀,当真是冲着废他脚筋而来的。
梅飞花说着又一叹:“你这脚,只能好好养着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又遑论他当时脚筋被砍得只差几厘就要断裂。
从脚筋长好,到能正常行走,再到可以习武……路漫漫其修远兮。
此事急不得也躁不得,个中艰辛,只有他日后自己体味了。
不过好消息是,筋伤到底不是什么罕见的病症,比起虫蛊之毒来说,要好处理的多。
“无妨。”顾珩微微一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已然满足。
即便到最后真的无法恢复如初,瘸着一条腿他必将完成自己应做的事。
但求毫发无遗憾,止无愧于心。
……
按照医书记载,一株火灵芝可分作五份药量,每隔十日服下一份。换到顾珩的身上,就是每隔十日施一次药针。
第一次用过的药针并无发黑脆断的现象,可作重复使用,但江琉仍是趁着空闲补充制作了一些药针备用。
火灵芝只有一株,可不能因为药针出了问题而前功尽弃。
更何况,她曾听梅姨说起,这药针今世罕见,她虽无意留名医史,却也想尽一份心意。
毕竟她曾答应周老,等此间事了,那块“拔丝牌”得完璧归赵。
能趁此机会多制一些,留给梅姨用于诊疗,兴许在日后能帮助到更多的人,也是好事一桩。
就这样,五十日不紧不慢地过去。
及至十月末,是最后一次用火灵芝。
众人已然熟练无比,像是走完既定的步骤后,即将迎来最终的结局。
每一回用完药针,梅飞花都会以飞花功引发虫动试验,顾珩已能明确的感觉到,每一次的疼痛都在减弱,且他的眼睛……能捕捉到越来越多的光亮。
他的世界,逐渐清晰明朗。
顾珩并未主动与人说起眼睛的变化,其他人也默契地没有问他这个问题。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守在榻边,满脸期待地看着顾珩。
最后一点火灵芝尽数用完,点滴未剩。
顾珩安然平躺,双手却紧紧攥在一处,透露着他此刻心绪并不平静。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
顾珩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好几句禅语,这才缓缓睁开眼……
宛若新生儿,初探玄海珠。
他眼眸之中盛着满满笑意和千万神采,逐一认真看过面前的每一个人。
梅姨、玄影、夷九,还有江姑娘。
好久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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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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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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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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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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