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真人心下微讶。
他天生重瞳,又常年修习观人占星之术,久而久之看向人的时候自带一股威压穿透之势,世人见他时多惧怕惊畏。
情变于内,形见于外。
方才他有心试探,并未收势,若非是心性十分坚韧之人,或是内心坦荡毫无杂念之人,是难以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数息的,更别提还明晃晃的朝他看回来。
这样的人寥寥无几,他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顾小友是一位,今日顾小友的朋友江姑娘又是一位,两人倒是凑到了一块儿。ωωω.χΙυΜЬ.Cǒm
若是被顾小友知道了,怕是要得意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思及此,白云真人眼前仿佛出现了画面实感,忍不住微微一哂。
观人占星都是耗费精气的术法,白云真人眼睑微合,收了势敛住气息,微微吐了口气,才与江琉道:“江姑娘,一位小友托我带话,桂花树下有赠予姑娘的礼物。”
方才他试探的同时顺便替她占看了星象,隐约参见东北角有星迹闪烁……罢了,既是顾小友的朋友,就告诉她吧。
白云真人想了想,又轻声补充道:“姑娘心中所想,可往淮南去。”
说完,白云真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琉霎时觉得笼罩在身上的厚重气息瞬间散开,那种被人牢牢定住动弹不得的感觉消失了。
袖中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指一节一节松开。
江琉这才惊觉,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里,自己竟是出了一身薄汗。
方才的短短数息之间,埋在心底的仇怨一路叫嚣着想要破体而出化为实质,隐隐地自己竟然生出了毁天灭地的可怕念头。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稳住心神不被动摇。
岭南一隅的真人都是道法如此高深的吗?她对道士印象还停留在无忧真人层面,白云道长这一出手无疑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刚才白云道长与她说了什么来着?
桂花树。
淮南道。
“江姑娘!江姑娘!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陈春生焦急的呼唤。
抽离的意识逐渐回笼,江琉收拾好心绪,冲着陈春生微微一笑:“我没事,咱们走吧。”
陈春生仍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方才白云真人似是有有话要与江姑娘说,他便自觉避去了一旁,未曾听见二人谈了些什么,待到真人离开回到江姑娘身旁,才发现她似是恶梦初醒般地魇住了一动不动,一连唤了好几声人才有反应。
“方才是想事情想入了神,我真的没事。”见他忧心,江琉只好简单解释了一句,又与他郑重道谢:“今日之事,多谢陈举人。”
状告于家和封隐,还需苦主陈春生出面才最为名正言顺,且他如今还挣得举人之身,更是对璇玑簪恶传的有力回击。
“我也没做什么特别的,”陈春生清秀的面庞上隐隐浮现一丝羞赧之色,怕旁人听见似得压低了声音:“这几日都靠江姑娘和许姑娘在幕后运筹帷幄,小生还没来得及谢过二位姑娘。”
若非是她们在青石县找到了关键物证与重要人证,提前布置留好线索,又稳住于家和无忧真人,今日之事绝不会如此顺利。
两人对彼此未尽之语心知肚明,相视一笑,在衙门口挥别离去。
……
江琉沿着大街一路慢慢地走。
按照计划,若今日堂审顺利,她与许师姐就一道回九烟阁,再过两日去赴钱掌柜之约。
眼下许师姐当是在白云观收拾行李,与观中交接退房之事。
可方才在衙门时,江琉隐隐瞥见堂下有钱掌柜的身影,且他身后还停着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她改变主意,决定现在就去一趟钱氏首饰铺。
青石县虽非岭南省城,但其物资丰富,又与越国相交,虽远不及皇城的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繁华,整个县城里的各行各业亦是多种多样,就首饰行来说,将大大小小的各家都算上也有个十余家。
从地域上看,同类商铺通常都集聚在同一片街区,首饰行亦是如此,以坐落于城东东明街上的南珍阁为中心,四散开来在各条小巷子中有着其余的首饰铺子,没人敢离南珍阁太近,也没人敢离它太远。
唯独有一家例外。
那钱氏首饰行,好巧不巧地,刚好开在了南珍阁的正对面,颇有些与其打擂争锋的意思。
且那钱家首饰行号逸羽楼,“易”对“难”,楼对阁。
细品之下,连它铺子的名子都似是藏着火药味。
钱家逸羽楼是在一年前开的店,各样饰物一应俱全,在刚开张的那段日子里还搞了开业大酬宾的活动,又是买多送一,又是对折限免,声势浩大,一副实力雄厚根本不差钱的样子,生意那是红红火火了许久,每日都客满为患。
那几日也有许多人在观望,看南珍阁会出什么招应对。
可左等右等,南珍阁却一如既往,不见它降价打折,不见他出门揽客,有客人来便好生招待,没客人了便躲个清闲,不急不躁地,像是根本没把对面的逸羽楼放在眼里。
东明街两侧一动一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是再雄厚的实力也经不住如此散财,没热闹多久,逸羽楼便恢复了正常的价格,偃旗息鼓了。
客流仍是朝着逸羽楼集中了一阵子。
但久而久之,大家便发现逸羽楼的首饰也并不稀奇,各种款式均是常见常用的,细细比较下来,南珍阁的花样反而还更多些,没了价格优势,差不多的款式还不如在南珍阁买更放心些。
毕竟人家南珍阁可是开了快有二十年,在外地设有分店,又背靠南家这颗大树,怎么看都比半路出家、横空出世的逸羽楼要靠谱些。
再者说了,逸羽楼的掌柜钱不令是一名中年男子,还是个鳏夫带着儿子,却做着首饰的行当,怎么看怎么古怪。
渐渐地,逸羽楼门庭逐渐冷落,早没了一年前意气张扬的模样。
江琉顺着主街,一路行至东明街,顺利找到了逸羽楼的位置。
该说不说,这逸羽楼的门面,比起对面的南珍阁,那是气派多了。
若说南珍阁是清雅内敛,那逸羽楼就是威风张扬,仅仅看那牌匾上的字,锋不藏,尾不收,就能品出主人家的苍劲凌厉。
可细看之下,牌匾上的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还亮闪闪的,似是在用的笔墨中混进了一些些金粉。
就差把“我比南珍阁厉害”刻在门楣上了。
江琉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
逸羽楼的东家倒是个有趣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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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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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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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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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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