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微闪,问管家平日里谁与这个嬷嬷走得较近?管家思量半天摇了摇头。他是总管东宫所有事务的管家,只有在固定的日子,固定的时间才会与这些分管事务的嬷嬷们见面。问的,说的都是公务,很少涉及他们的私生活。
管家朝着外头看了看,点名,唤了一人进来。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眉眼间与嬷嬷有几分形似。她自入府便是在嬷嬷手下做事,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她一定知道。小姑娘低着头进来,站定后先是抿了抿嘴,而后瞥向那个还挂在横梁上的嬷嬷。看得出她很紧张,但对嬷嬷的自缢并不奇怪。
小姑娘名唤春喜,是两年前进得宫。她本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当差的,只因不小心冲撞了掌事宫女被罚打扫一整夜庭院。秋末冬初,衣衫单薄,染了风寒又被罚跪,差一点就死在了凤藻宫。是太子殿下将她从凤藻宫里带回来交给嬷嬷照看的。病愈后她就留在嬷嬷身边做了嬷嬷的帮手。
嬷嬷性子孤僻,无儿无女亦没有家人,但却有个怪癖。
“什么怪癖?”陆知鸢盯着地上被嬷嬷踢倒的凳子。
宫中的桌椅板凳都是配套的,嬷嬷自缢的这个凳子是从圆桌那边搬过来的,大小高低皆与之相同。从嬷嬷悬空的高度来看,凳子离她的脚起码还有半寸。
把凳子扶起,放到嬷嬷的脚下面,对管家道:“让人把嬷嬷放下来吧!”
看到凳子的一刹那管家明白了。
嬷嬷不是自杀是被杀。
目光落到春喜身上,厉声道:“她平日里与谁走得较近?”
“奴婢不知!”春喜道:“嬷嬷不喜与人亲近,更不许有人靠近她的房间。自打两年前奴婢到了这院子里便极少见她白日出门。不是整日待在库房里整理她的那些香料,就是紧闭门窗待在房间里。”
似想到了什么,春喜眼睛一亮,随之暗淡下去。
“嬷嬷她经常在夜里出门,偶尔还会在院中祭祀。祭祀多在后半夜,就在那棵大树跟前。奴婢撞见过一回,就跟寻常的祭祀一样。燃香,点烛,还有纸钱。”
“大树前?你可知她祭祀的是谁?”
春喜摇头:“奴婢未曾见到牌位,也不敢问嬷嬷。她看奴婢的那个眼神让奴婢觉得害怕。”
“为何不上禀管家?”
“嬷嬷对奴婢有恩,祭祀一事是嬷嬷自己的事情,并未妨碍到他人,故不曾上禀管家。”
“你当真没有看到那个与嬷嬷在一起喝茶的人?”陆知鸢捏了捏挂在腰间的香囊:“本宫给你个机会让你实话实说。你想瞒着也行,本宫这香囊里装得不是香,是各种各样的小药丸,其中一些是可以让人说真话的。”
春喜“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战战兢兢道:“奴婢只听过那个人的声音,好像……好像是个公公。”
公公?
这东宫里除了太子,管家,陆昀,韩廷和那些暗卫,侍卫外剩下的都是公公。东宫甚大,大大小小的公公加起来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要从这三百人中选出那个可疑的着实有些困难。
他杀嬷嬷就是因为这个吧?
嬷嬷认识他,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一旦假香料的事情戳穿,他和她都要死。在死贫道和死道友之间他毫不意外地选择了死道友。
从那套茶具来看,嬷嬷是个爱喝茶且对茶有一定讲究的。杯子中留下的茶梗,桌面上被擦拭的痕迹,还有地上被掩饰过的挣扎以及拖行的痕迹证明,那个人是在嬷嬷洗茶的过程中将嬷嬷杀害后伪装成自缢的假象。
流萤摸了摸鼻子,问:“娘娘说的那些痕迹是什么?奴婢也看了,看的很仔细,怎么没发现娘娘说的那些东西。”
“蹲下来,对着有光的地方看桌面。”
流萤蹲下,依着陆知鸢所说看向桌面,桌上果有几道清晰的痕迹。尽管水渍被擦干净了,可擦拭过跟没擦拭过的地方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
简单来说,就是早起清扫过的那些地方已经有了落尘。落尘不厚,单用肉眼看瞧不出什么,若是蹲下来对着光线,便能将那桌上的浮尘看得清清楚楚。
“看见了?”
“看见了,奴婢看见了。”流萤惊喜道:“浮尘,桌上的浮尘。”
“除了浮尘还有什么?”
“还有吗?”流萤挠着头:“水渍?地面上有尚未清理干净的水渍。”
“还有凳子上的那些软垫。”陆知鸢提醒道:“房内的一应物品不仅整齐,且是左右有序,可你看这坐垫,两个是歪的,一个是重新系上的,系得乱七八糟绝非嬷嬷亲手所为。还有那张凳子上的,软垫竟然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流萤道:“若是拿去换洗,也该整套才是。”
“软垫上沾了东西,被凶手带走了。”转头看向管家:“着人去那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寻寻,越是人迹罕至的越要去寻。不一定是软垫,有可能是焚烧过的残屑。”
说罢,走到那棵大树下。
陆昀已着人将大树挖开,树下埋着许多碎屑,碎屑里掺杂着半腐的纸钱。在纸钱下面埋着几个木头人,木头人没有五官,有大有小,有男有女。背后用刀刻着生辰八字。
陆知鸢让管家来看,一眼便大惊失色。
“这木头人上的八字是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以及娘娘您的。”
“还有我的?”陆知鸢一脸惊喜,连自称都给忘了,直接用了个我字。她指着那些木头人道:“哪个是我的,拿给我瞧瞧?”xǐυmь.℃òm
她对她的生辰八字陌生的很,只记得几月几日,至于什么庚申年,甲子年的闹不清楚。看清楚那小人后背上刻着的字,才意识到那是陆知鸢的生辰八字,是原主的生辰八字。
木头人刻得有些丑,她拿起来给韩廷看:“还是你送的那个玉人好,这个太丑了,丝毫看不出哪里像我?”
韩廷眼神冰凉,恨不得用鞭子将那嬷嬷抽成泥。碍于东宫管家的面,忍着怒意道:“这是民间的一种术法,其意歹毒,其心可诛。瞧这木头的颜色,被埋在地下应有七八年之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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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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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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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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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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