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她只能无奈地搁下手里的毛笔:“后母与妹妹消息倒是灵通。”
沈氏与温梨一进茶舍,便四处张望,见窗明几净,环境清幽,自然心生妒意。
“若非下人禀报,我还真不知道咱家的大小姐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瞒着爹娘自己在上京置办下店铺来。”
“所以呢?”
“父母在,无私财,按照咱长安的规矩,这茶舍就是府上公家的。我自然是要过来瞧瞧,该如何经营才好。”
周围几个伙计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只知道,自己东家一身好气度,瞧着不像寻常人家出身,还以为是京中哪家商贾府上的女娘。
敢情,这茶楼还是瞒着家里人偷偷盘下来的。
温酒不过置之一笑:“闲来无事,挣点零花银子而已。比起后母记在妹妹名下的那几个店铺,小巫见大巫,难得你也能瞧得上。”
沈氏一噎:“这是谁在捕风捉影?府上生活拮据,捉襟见肘,我哪有银子置办店铺?”
“后母说的极是,你嫁进温家的时候,也只带了八担铺盖裙襦的嫁妆而已。
这些年里,能省吃俭用,攒下这么多的产业,的确不易,我们生活怎能不拮据?”
温梨反唇相讥:“空口无凭,你先拿出凭证来。否则就是诬赖!我阿娘对待咱们兄妹三人一向一视同仁,何曾偏向过我?”
温酒浅浅地呷了一口手边的茶,润润嗓子:“我若是能拿出凭据,你们又待如何?”
温梨心虚:“你先拿出契约来证明!”
温酒笑笑:“妹妹名下的那些店铺,应当都在衙门里做过公证吧?对面就是京兆尹衙门,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打听打听?”
沈氏无理搅三分:“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茶铺,你不要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温酒据理力争:“是后母你适才说的,父母在无私财,既然你要掌管我的茶铺,那就把温梨名下的那些铺子还有往年收益全都交出来,这才算一视同仁,不偏不向对不对?”
“阿姐你还真是不识好歹,你一直久居深闺,又不懂经营之道,母亲是怕你血本无归,好心来提点你。”温梨讥讽。
温酒起身:“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一间小小的茶铺,我还承担得起。至于经营么,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我也略懂一二。”
温梨轻嗤,厌恶地看一眼角落里的叫花子:“不是我说你,你瞧瞧,叫花子你都让他跑进屋里来,又脏又臭的,生意上门只怕都被熏跑了,这也叫会经营?”
温酒淡淡地道:“和气生财,仁义生金,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这是我的经营之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你们自便。”
“阿娘,你瞧我姐姐多天真啊,还仁义诚信,等着瞧吧,就你这茶舍,不出一个月,保证倒闭!”
沈氏则呵斥:“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成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这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会说我沈氏家教不严,门风不正!
你现在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家,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出府!温梨,让人关门!”
温梨立即颐指气使地指挥伙计:“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关门?”
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要硬抢了。
温酒毫不畏惧:“这茶舍我才是东家,他们拿的是我的俸银,听的是我的话。”
“连母亲的话你也敢不听?你们不关,我来关!”
温梨满脸得意,往外轰赶那叫花子:“走走走!赶紧出去,店铺要关了!简直臭死了,这么脏。”
叫花子纹丝不动,只淡淡开口:“我是温大小姐请进来的,别人没有资格赶我走。”
一听这个声音,温酒顿时就愣住了,差点就脱口而出那三个字。
仇先生,真的是自己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仇先生。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怎么落得这幅模样?
温酒使劲儿按捺住激动,温梨还未觉察,继续恶言相向:“哟呵,一个叫花子都敢跟我摆谱,敬酒不吃吃罚酒。”
被温酒揶揄,憋的一肚子正好撒在叫花子身上。
一把抄起手边的一块茶牌,朝着叫花子头上砸过去。xǐυmь.℃òm
“给我滚出去!”
叫花子刚吃完疙瘩汤,满足地搁下手里汤匙,头也不抬,便轻而易举地,将温梨丢过来的茶牌夹在两根手指中间,然后慢慢放下。
“大小姐施舍的这碗疙瘩汤味道甚好,仇某人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温梨此时也觉察到了不对,眸子越瞪越大,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你是仇先生?”
叫花子抬起脸来,虽说蓬头垢面,但是难掩脸上的浩然正气。
“这位小姐如何识得我?”
温梨顿时满脸惊喜:“真的是你,仇先生,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仇先生一脸莫名其妙:“你我素不相识,你找我做什么?”
温梨激动道:“素来听闻先生你有大才,我识得一位贵人求贤若渴,诚心想聘用先生您为他的师爷。”
仇先生愈加诧异:“我初来宝地,从不曾识得什么故人,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没认错,绝对错不了!”温梨十分笃定道:“你现在就立即跟我走,你的机缘来了,担保你日后飞黄腾达,富贵荣华。”
温酒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瞧着,温梨从自己眼前将仇先生带走,尤其是要举荐给顾弦之。
上前两步:“这位先生乃是我请进来的客人,你要带他去哪儿,好歹跟我说一声吧?”
温梨不屑一顾:“跟你有什么关系?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仇先生淡淡地道:“我的命适才是这位姑娘救的,我的命就是她的,自然有关系。”
“她不过施舍你一碗疙瘩汤而已,但是我能给你一个金饭碗!能让你大展宏图,升官发财!”温梨得意道。
温酒抿了抿唇:“我或许不能给这位先生锦绣前程,但是这家茶馆应该足够他安身立命。”
温梨轻巧地甩给温酒一个白眼:“你这真是打发叫花子呢,谁会这么傻,放着官不当,在你这里跑堂打杂?”
“我会。”仇先生笃定出声:“这位小姐你定是认错人了,仇某人不过略微识几个字,略懂一点经营之道,不会做官,也没有什么宏图。
假如这位温大小姐愿意将我留在这茶馆之中,有个谋生之处,我感激不尽,定当倾力相助。”
温酒大喜:“自然愿意,我这茶馆恰好就缺一位掌柜,先生肯定能担此重任吧?”
“可以一试。”
温梨一瞧就急了:“你跟着我,包你吃香喝辣,我一月给你至少百两月银,她能给你什么?”
仇先生微微一笑:“一日三餐,卧榻三尺足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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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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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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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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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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