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不解地看向女子,而女子的目光始终未能从那少年的脸上移开。
“妈妈?那是哪里来的年轻人?”
乳母顺着女子的目光看过去,也是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此地还能有如此惹人注意的少年人。
“这?这是慕月班的乐师吧?看着倒很是年轻呢。”
那乳母嘟囔了几声,欣赏的目光却没从对方身上移开:
“一个吹笛的乐师生得这般好做什么?左不过是个穷苦人,老天爷真是暴殄天物。”
“走吧少奶奶,别看了,老太爷他们还在呢。”
乳母可能看出女子有些心猿意马,催着她走出灵堂。
女子返回自己的房屋之后,便推脱自己已经疲惫不堪,想要歇息。
乳母伺候她洗漱一番,送她入帐房中点燃着甜甜的安胎香为她助眠,但女子翻来覆去却没什么睡意。
她的身边是丈夫冰冷的枕头。
尽管她也曾多次独守空房,但唯独这几日令她感到格外不同。
因为身边的那个人这一次是真的回不来了。
她才二十三岁,刚刚懂事,成为大人,却要承受这望不到头的寂寞,这实在叫她难挨。
思索良久,她哄着自己入睡,但心中却像是着了魔一样,总是想起那个擦笛子的少年。
那少年应当是从其他镇上来的吧?
本镇可从没有这般出挑的仙谷苗蕊,像朵含苞待放的花,令人忍不住遐想。
不知道他而今多大了,有没有婚配,或者是心上人。
唉,自己年纪轻轻地,怎么就那般早就成婚了?
如果自己还没有成婚,而是在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上遇见他,她一定会红着脸,催促父母去帮她询问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最好他没有婚配。
最好他也对自己一见倾心。
他们在一起成亲,可以生一大堆孩子。
他那么年轻鲜活,一副白皙美貌,隽秀出尘的样子,一看就很有令人亲近的欲望,也充满这个年纪的男孩应有的力气和干劲,她几乎不敢想象,如果能嫁给这样的人,她的每个夜晚将会多么幸福快乐。
女子浑浑噩噩想着,不知不觉思绪已经开始迷离。
可就在她将睡未睡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不好了!不好了!柴房失火了!柴房失火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正在试图通过思春入眠的女子被吓了一大跳,身上立刻生出一层冷汗,呆呆看着人影憧憧的窗外。
房门被大力推开,只见乳母神色慌张地跑进来,拉着她的手道:“不好了少奶奶,那柴房中的男狐狸精造了大孽!他不想活了,趁着打手吃酒歇息的功夫把房中的油灯给推倒了,现在那柴房已经是一片火海,那贱狐狸身受重伤,指定是逃不出来了。如今火势越来越大,止都止不住,咱们快离远些吧!省得被连累。”
“嗯?嗯!好!”女子顾不上其他的,随便穿了一件外袍,便跟着乳母跑出门外。xiumb.com
冰天雪地的院落里挤满了逃窜和救火的人。
女子紧紧跟随着乳母往前院的方向跑去。
可是当她挤进那嘈杂的人群之时,却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前那个手拿青色玉笛的少年。
他手里提着一只木桶,向着后院跑过去,像是要去救火。
那个木桶里面装满了水,看起来沉甸甸的,但他却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跑步生风,丝毫不受影响。
柴房中常年堆积着各种木炭和柴火,如今遇上火焰,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老旧的房屋更是因为烈火的吞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摇摇欲坠。
当少年带着水桶跑到柴房面前时,柴房的火势已经难以阻挡。
“这火这么大,肯定救不成了,好在只有那个男狐狸精还在里头,死也只死他一个。”
“唉,那就好,那男狐狸精死就死了吧,也省得老太爷自己动手杀了他。”
几个刚从火场中逃出来的打手还处在劫后余生的震惊之中。
其中一个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那男狐狸精可真是疯得厉害,我就说蜃楼里面没什么好货色,没想到果真如此,少爷把他从蜃楼里买下来的时候,我就看那小子双眼发红,全是杀气,没想到他真敢趁着跟少爷同房的时候杀了少爷。”
“咱们折磨了他那么长时间,我看他一副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样子,还以为他死了呢,谁承想那居然是他装的,回头趁咱们睡着竟把房子烧了。”
“是啊,他性子也忒烈了些,罢了……这样也好,这样一死了之,也省得受剩下的折磨……”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感到身边似乎有什么人影一闪而过,他愣了一下,发现竟是一个身穿雪白丧服的少年丢下手里的木桶,冲着那摇摇欲坠的柴房之中不顾一切地奔去。
“喂!你疯了!别进去,你会被烧死的!”
众人还来不及阻拦,那少年已经冲进滚烫的火海之中。
炽热的浓烟让毫无救火经验的少年双目刺痛,但他的脚步却未曾退缩,他用被水溅湿的袖子轻捂口鼻,在那个充满死亡与灼热的环境中嘶声呼喊道:
“李元锦!李元锦!李元锦你在哪儿?李元锦!”
没有人回答他。
焦灼与恐惧第一次爬上少年的心头,他绝望地环视整个火海,眼泪被炽热的空气瞬间蒸发,一贯发光发亮的眼眸中也充满无助。
苦苦搜寻不到目标的少年声音开始颤抖,双膝也止不住发软,喃喃低语道:
“小锦?小锦……我是瑢哥,我来找你了……小锦……你在哪儿?”
律宗瑢心中乱似一团麻,一直以来的那种濒临崩溃的情绪在这一刻像是达到了高潮。
他太想找到李元锦了。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抛下父母,抛下家业,一个人排除万难,离开轩辕岛,踏足他从未来过的内陆。
一路上,他身无分文过,也风餐露宿过,甚至被抢劫欺骗过,几度命悬一线,几度迷路不知归途,可是只要找不到李元锦,他就一步也不肯返程。
他不想回到那个只有他父亲,母亲,还有那个什么所谓的“未婚妻”居住的轩辕岛。
他们都是会耍手段的骗子,他们只会哄骗他服下失忆的药水,让他把李元锦拒之门外,甚至残忍地把李元锦发卖到蜃楼那样犹如地狱的地方。
在他的心里,李元锦是再脆弱不过,也再贵重不过的珍宝,他无法想象被“抛弃”的李元锦该有多么伤心难过。
现在的他只想找到李元锦。
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抛弃他,一切都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才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弄丢了他。
他辗转找到蜃楼,又辗转得知了李元锦被蜃楼转卖的日期。
可是那一天被蜃楼转卖的少年有两个,一个买家来自巴蜀,一个买家则来自嵩山附近。
蜃楼距离嵩山更近一些,于是律宗瑢立刻先来到嵩山附近的城镇,寻找那个被蜃楼卖掉的少年,想看看他是不是李元锦。
谁承想他刚来到嵩山脚下,就在那竹篮镇上得知了镇上富户,陶家的公子被所买的男妾杀死的消息。
他害怕那个“男妾”就是他的小锦,这才混进戏班,作为吹笛的乐师出现在陶家的灵堂前,没想到葬礼还没进行一半,后院就传来失火的消息。
他因此连忙魂不守舍地追逐到这里,想要救火。
此时此刻的律宗瑢感觉自己快被大火吞噬,细小的火舌开始舔舐他的衣裳,连头发也被烈火烤灼地打卷。
就在律宗瑢已经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木桌底下居然传来一声细弱的呻吟。
律宗瑢难以置信地望过去,却发现一个瘦弱纤细的少年正蜷缩在桌下,喃喃求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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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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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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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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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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