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辛夷回了个身,下巴微抬:“我来买衣裳。”
还是高家姑娘飒爽磊落的姿态。
“那随意挑。”我转而去了楼上。
楼上是成衣,裁缝在制新衣,料子用的好,得了光竟然是波光粼粼的模样。
“南境有海,游鱼有麟。”姜且抖开这件衣服,呈现在我面前:“试试?”
他年纪不大,但是做的一手好衣裳。
我接过,拿在手中细细看了看。
“很华美。”
姜且指了指专门用于女客更衣的房间:“去试试。”
目光一瞥,楼道里伫立的周拓接收了眼神,转身下楼:“楼下,有事叫。”
姜且也是大男人,他颇为尴尬:“这套衣裳要系带子,你出门怎么不带个侍女。”
我双手一:摊“风吟说她看不懂账本,不爱闻铜臭,我有什么办法。”
“我来。”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高辛夷略略扫过我手中的衣裳,赞道:“好手艺。”
姜且擦身下楼:“那便有劳高姑娘。”
走前跟我对视一眼,敛了几分笑意。
“谢大人身边都是高人。”高辛夷跟着我拐进了门。
屋里头有梳妆镜,屏风和首饰一应俱全。
都是用来给客人搭配衣裳的。
“不用叫大人吧,”我推开窗子,那件鱼鳞衣裳被搭在屏风上受了冷落。
原本就是借口。
高辛夷也并非对漂亮衣裳感兴趣的人,今日为何在此见面,我们都心知肚明。
她的目光放在远处层叠的屋檐上,也算半个将门,身上总有那么一种与深闺女子不同的气韵。
“不叫大人,那是叫谢姑娘,还是阿遥姐姐,或者别的什么?”
高辛夷年岁不大,今年才十九。
不过同高白夷比起来,她性子要稳上一些,高白夷容易冲动。
这也是为什么我叫罗隽找的她,而不是高白夷。
我假装没有听懂她语气里的暗示,反问道:“那姑娘呢?是为了试探真伪来见我一面,还是因为别有目的?”
“你派人来告诉我,高家有难,我凭什么相信空穴来风的消息?”
我点点头:“所以姑娘说服了高大人,邀我在素咫见面,还为此提前一个月埋下伏笔,都知道姑娘近来经常光顾,不会惹人怀疑。”
高辛夷朝我看过来,没说话。
“姑娘其实可以不必信我的话,但你信了,会做出这些铺垫,也是因为你自己感觉出来不对,是吗?”
否则只是罗隽,只是我捎带的一句话,不至于让高辛夷邀我见面。
她突然一笑:“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别有目的?”
“比如?”
她单刀直入:“太子殿下。”
我微微一怔。
我同陆凝也之间不能算有实情,宫宴那一日也没有在人前表示相熟,高辛夷这话什么意思?
“你大概听很多人说过,你同已故的成安王妃很肖似,所以宫宴那天,我多留心了你几眼,恰巧你换衣服回来,大殿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只有殿下垂眸饮了一口酒。这若不是欲盖弥彰,便是与你结仇,我本以为是后者,可扶风楼的烟火,你们都没去看。”
原来是这样。
我还真没想到事情这样发展。
“没有一同到场,也并不能说明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的舌尖压了一抹苦涩,我能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却并不觉得轻松。
某种意义上,我同陆凝也确实在欺骗高辛夷。
“啊。”高辛夷低声问:“你喜欢殿下吗?”
“我——”
“我喜欢,”她打断我的话:“我知道外界猜疑纷纷,多少人都说兄长是要借殿下的势,高家想要站队,但我不是。”
对视时,高辛夷提到陆凝也,眼底有星子。
曾几何时,我眼中似乎也有这样的光,直率和勇气。
我是有些羡慕她的。
我的唇动了动,轻声问:“只是因为殿下吗?”
“只是因为想嫁给殿下,”高辛夷直白地问:“所以你给我的那个消息,跟殿下有关吗?提醒我高家可能有难,让我主动放弃婚事,做一个局。”
“没有关系。”
我果断地道:“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我提醒你,同殿下的婚事是别人下的一盘棋,目的就是试探高家的忠心。”
“同情爱没有关系,你心悦殿下,反而是刺向高家的一把刀。”
高辛夷脸色发白:“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不是骗我的?”
她一定很难接受。
也一定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心悦一个人,却可能拖累家族?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个皇城从皇帝开始,在自我腐蚀的现状。
自古女孩儿都应该好好养在闺中,如果是身在一个四海生平的时局中,她现在应该满心欢喜准备当她的新嫁娘。
可我偏偏要撕开血淋淋的现实。
“高姑娘,我就是那把要刺向你的刀,我的任务,是让这桩婚事成不了。”
高辛夷后退了两步,眼底诧异不已。
我朝她走进了一步,高上一些,所以拢着她,显得面前的人娇小。
“你害怕吗?”
她眼底惊疑不定,说出口的话都已经带上了颤抖:“真是殿、殿下?”
我摇摇头。
“跟殿下无关,你这么聪明,应当能猜到是谁。”
桌上哐当一声,高辛夷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带倒了梳妆台上的胭脂。xiumb.com
她脸色惨白的摇头,像是竭力想要否认:“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高家满门忠烈,兄长从未做过对不起皇家的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要的是自己安心,是绝了高家往后成为太子助益的后患。”
跟忠不忠心,背不背叛都无关。
我附身在她面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因为我不想成为疑心病的牺牲品,他今日能这样对高家,来日也可以这样对谢家。”
高辛夷似乎没明白,她的眼眶有些红:“你做这些,没有人知道?”
“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不然怎么抄底?”
就连周拓都不知道罗隽那天离开谢府之后的动向,不知道暗藏在我掌心的纸条。
不知道我跟高辛夷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新衣裳才困在这间房子里。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她的语气不稳:“建功立业,往后在大理寺大展拳脚,哪一样都好过刀尖舔血,你何必做这些,目的是什么??”
我缓缓在她眼睑下刮了一道:“因为我不想看见高家变成第二个沈家。”
还因为我等不及了。
这些猜来猜去,真相如同九连环一般的局面,我迫切想要改变。
“你如果能听我的,将来和殿下未必……”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喉间涌上一股血腥气:“未必不能修成圆满,但若是执意大婚,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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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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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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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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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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