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卷进来，静悄悄地窥视着屋子里的一夜荒唐。
张雯家里，凌乱的衣服散落得到处都是，欢爱的痕迹一路从客厅延伸到主卧，暧昧的呻吟与粗重的喘息逐渐归于平静，一夜颠鸾倒凤的男女相拥对视着，眼神里是复杂的、暧昧的、既浅又深的情愫。
体内沸腾的血液逐渐平复下来，向雄伸手将伏在他精壮上身的女人抱了下来。
张雯翻身之际柔软的发丝从他鼻尖上一扫而过，像是另一种缠绵的撩拨。
向雄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被枕在他另一条手臂上的女人轻轻捏住了下颌。
“还来吗？”
张雯脸色绯红，神色慵懒，眉宇间尽是风情，向雄仿佛沉溺在那张不算漂亮却女人味儿十足的容颜里，他青筋凸显的大手扣住女人的后脑，猛地将她拉向自己，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将滚烫的气息吹进女人红透了的耳朵里，“你时间还来得及吗？”
“什么？”向雄问的没头没尾，还餍足地沉浸在方才余韵里的张雯先是愣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向雄纹丝不动地控制着她。
其实他可以轻易拧断这个在他打主意的女人的脖子，但她好像不怕。在女人均匀悠长的呼吸里，向雄扣在她后脑的手指慢慢地变成了抚摸，他一下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半晌后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啧”地一声放开手，他与张雯拉开距离，仰面陷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将张雯环进了怀里，他看着天花板沉吟着，片刻的沉默里，他仿佛在嘴里咂摸出了这两句话的味道，既粗野又豁达地笑了一声，对张雯说都：“说吧，想老子怎么给你卖命？”
“……”张雯藏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目的就这么被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她一时心慌地别开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咱俩也不是第一天上床了，你平时都是可着自己高兴的，就这次，你是豁出去地随着我可劲儿折腾——”向雄有节律地轻拍张雯赤裸的肩头，粗粝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要不图点什么，你能这样？”
“一般尝到的甜头儿越多，卖命卖得越惨，这一点，在我年轻还在跟着大哥‘走货’的时候就知道了。”
张雯闭眼叹了口气，豁出去地把林泽凯要她办的事情告诉了向雄，“凯哥说卢四还活着，顾家的那个儿子——顾之谦，还有他姨夫，当年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凯哥说他们不能留，但郑辉昨天去找他们，结果扑了个空。”
张雯这几句话里提到了三个人，除了顾之谦外，另外两个向雄甚至没反应过来都是谁——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说我这一夜的风流债应该拿什么来还么，”向雄笑了，不辨喜怒，但也仿佛不甚在意的样子，“——原来是拿我的命。”
张雯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攥紧了，“向雄……”
“林泽凯那老狐狸上次说能送我走的时候我就没当真，”向雄意味不明地笑着斜睨了怀里的女人一眼，“现在跟十几年前可不一样了，想偷渡个逃犯出去那么容易？他当时就是在给老子画饼呢。”
向雄出狱后手上虽然没沾人命，但一直没闲着，上次他在霍城家里被陆忱撞了个正着，杀人未遂被抓逃跑，末了还差点把这个肃州公安的支队长给困在车里一起炸成烟花，他本来就有贩毒前科，这次再落在警方手里，估计这辈子就得跟他哥一样被囚死在监狱里了，林泽凯在这个节骨眼告诉张雯来吹枕边风，让他出去杀人，无疑是直接把他送到了警察眼前。
但其实……向雄想了想，他对这件事并不是那么抵触。
他从监狱里出来时唯一的念想，就是做掉他这些年来一直无法释怀、始终痛恨的阿垚，他本来就是奔着杀人去的，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结局。
因为早就已经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把自己的路想得很清楚——想干死谁就干，到时候能跑就跑，死了也无所谓，反正那见鬼的监狱老子是死都不去蹲了。
那现在的结果……反正也跟他预想的差不多。
唯一意料之外的，是他有了个女人。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行，反正老子出来就是为了杀人的——”长久的沉默后，在张雯都以为他是准备拒绝了的时候，向雄放开她，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动作邪肆地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在关节轻微的脆响中，他的目光逐渐透出了决然的森冷来，“没杀了霍城，把那个一直在我眼前蹦跶的小崽子送去见他爸也不错。”
张雯复杂的目光里似有亏欠，她跟着他坐起来，犹豫了一瞬，不带任何引诱意思地、轻轻地勾了勾向雄粗糙的手指。
她其实想跟他说点什么，至少是一句能让这男人更加上头的、为她心甘情愿去卖命的话，可是总有酸胀歉然萦绕的心头此刻七上八下，她沉默半天，最终只跟他说出来了一句，“对不起。”
向雄披上衬衫，摸了摸她的脸，却是嘱咐她：“跑快点。”
张雯看着向雄锐利而幽深的眸子，她抚上了向雄摸着她脸颊的手，有一点眷恋地、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男人温热的掌心……
无眠的黑夜很快被蠢蠢欲动的晨光彻底驱散，带着郑辉一起过来的林泽凯站在张雯家里的落地窗前，看着向雄拉低了棒球帽，闪身进了他们开来那辆车的副驾。
郑辉连一秒都没耽误，向雄上车关门的一瞬间他直接把车开走，林泽凯等车的影子看不见了，才转头问旁边的张雯，“票买好了吗？”
张雯已经洗过澡换好了衣服，只是收拾得太急，头发还有点湿，闻言她没说话，只是打开了手机，把里面已经出票的机票订单给林泽凯看——
那是三张今天最早一班飞往北美的机票。
能顺利出票，至少证明警方现在还没有掌握什么切实有效的证据能限制他的出境自由，林泽凯微微松了口气，把手机还给她，凝声说道：“马上收拾东西，我先回家拿护照接女儿，我们在我发给你地址的那个码头见。”
张雯拿过手机，环抱着手臂打量着林泽凯，却没有动。
原本说话间就想走的林泽凯意识到她意味不明的目光，微微眯眼停住了脚步，“怎么了？”www.xiumb.com
“向雄说你压根就没打算送他们离开，他说现在偷渡很难。”张雯故意顿了顿，她见林泽凯没反驳，才明白原来向雄看得比自己更明白。
她心中自嘲自己跟了林泽凯这么多年不知道究竟等来了什么，凝视着这个男人，她静静地问他：“那你为什么会带上我呢？”
林泽凯不悦地皱眉没说话，张雯揶揄地挑了挑眉，“不会真的是一夜夫妻百夜恩吧？”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虽然是在问对方，可脸上已经是一副彼此心照不宣的样子了，“还是说……你还用得着我手里的资源？”
“张雯，”林泽凯语带告诫，“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跟我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是！”张雯微微扬起下巴，斜睨了男人一眼，看透一切地耸了耸肩，“我们俩之间么，还是只谈利益，别谈感情。”
“毕竟感情谈多了，我们的这个联盟——”她凑近林泽凯，轻佻的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地说道：“就崩了。”
………………
…………
周日的大早上，滨河公园沿途的马路上连车都见不到几台，郑辉把挂着假牌照的出租车开上主路，他大概是也清楚自己今天这一趟是不成功便成仁，沉默地开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跟旁边针锋相对了好几个月的男人聊了起来。
“雄哥，”他上次这么叫向雄，还是许多年前在向英他们兄弟俩手下当马仔的时候，后来再见面，别说喊“哥”，就算正经叫向雄名字一声都算是给他好大面子，可如今这个需要两人背对背的局面里，这声“雄哥”好像很自然地就喊了出来，郑辉自己叫完人自己都愣了一下，半晌后啼笑皆非地笑了一声。
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的向雄因为他的笑睁开了眼，没好气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郑辉的语气里听不出破釜沉舟的意思，反而很轻松，“你知道吧，我们这一趟可能回不来了。”
“嗯。”
“那为什么明知道可能回不来了，还要保他们这一程？”
郑辉说的“他们”是谁显而易见，向雄环抱着手臂，混不吝地笑了一声，“喜欢那娘们儿了呗。”
郑辉的语气挺八卦的，“你这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一见钟情啊？”
向雄眯着眼睛斜睨他，满不在意的样子，“睡觉睡出来的感情，算一见钟情吗？”
郑辉咂着嘴摇头，“我看不像。”
“你懂个屁！”向雄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靠在了椅背上，“你又是为什么给姓林的卖这个命？”
“老板对我有恩，”郑辉毫不犹豫，认真地回答向雄：“如果不是他，我连这十几年都活不下来。”
向雄啧了一声，“就因为他当年在我哥手下救了你啊？”
郑辉理所当然，“是啊。”
“行，”向雄看着这个傻小子觉得有点可笑，末了却觉得自己跟他也没差多少，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痛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那就干他娘的。”
“是啊，干他娘的！”郑辉应了一句，转头又觉得自己这车开得很迷茫，他看向向雄：“但是从哪找人？”
“不会了吧？”向雄不怀好意地哼笑，他阴鸷的目光中透着势在必得的笃定，语气随之低沉下来，“哥教你——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守株待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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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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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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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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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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