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罪相>第114章 错位
  “怎么会是林泽凯?”

  顾之谦坐在小姨家的客厅里,看着将一盘切好的水果端过来给自己的孟瑾,震惊之余几乎忘了表情管理,“我爸妈不是一见钟情,大学毕业后就顺理成章在一起的吗??她怎么会……”

  怎么会差点嫁给了林泽凯??

  可顾之谦明明还很清楚地记得,在林泽凯的讲述里,老妈的天平从始至终都没有往他这边倾斜过……

  本来只是因为奇怪自己老妈和林雨涵的母亲长得太像,才特地挑了个姨夫上班的时间跑小姨家来问孟瑾的,他的本意只是想从孟瑾这里窥探一些父辈之间的故事,却没想到小姨张嘴竟给他爆料了一个惊天大瓜……

  “我倒是没见过林泽凯后来找的老婆,但你妈以前总跟我提,我记得那个人是叫肖梦是吧?”

  孟瑾放下果盘,坐在了沙发另一边的美人榻上,接着说道:“那会儿你妈就跟我开玩笑,说肖梦长得比我更像她妹妹。”

  “确实很像,”顾之谦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林雨涵当初给他的那张林泽凯夫妻的结婚照,递给孟瑾看,“她女儿前阵子找我修复父母的结婚照,我也是看到了这张照片觉得很奇怪,才想来问问小姨的。”

  孟瑾看着肖梦的照片,神色显得有些古怪,半晌后她才苦笑一声地摇摇头,“我以前都觉得是我姐夸张了,但要看这张照片……她确实比我更像是我姐的妹妹。但这不是也说明一切了吗?”

  孟瑾放下照片,冷笑着话锋一转,“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哪能这么巧,就在茫茫人海中,找了个跟你妈妈那么相像的另一个女人做夫妻呢?”

  顾之谦看着孟瑾,万万没想到自己父母和林泽凯之间竟然还有一段这样的故事,一时之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在他的震惊中,孟瑾目光悠远,从记忆深处翻出那些已经落了灰的故事,语速很慢地将父母一辈的爱情,娓娓地讲给了顾之谦……

  “我之前在网上,看见现在都流行一种‘竹马赶不上天降’的说法。”

  孟瑾说着,唏嘘地笑笑,“其实算起来,林泽凯和我姐,还真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原本也没有什么‘天降’,他们从小就认识,一直不是同班就是同校,刚上大学那会儿我姐也悄悄跟我说过,她想和林泽凯毕业后就结婚的。”

  “那为什么……”顾之谦不解地看着孟瑾,“最后我妈嫁给了我爸?”

  “造化弄人吧。”孟瑾感叹着说。

  孟瑾的话跟顾之谦早前在林泽凯那里听来的版本是有些出入的,顾之谦把当初林泽凯寥寥几句讲述出来的他们三人的关系往孟瑾这个更具体的故事里对应,不确定地问孟瑾:“是我爸横刀夺爱了吗?”

  “虽然当年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实际上并没有。”

  孟瑾很干脆地回应:“顾松廷是喜欢我姐,但那时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林泽凯的暧昧,所以他虽然跟我姐是同班同学,但在他没对我姐表白之前,连我姐都不知道他喜欢自己。”

  “那后来怎么……?”

  “老顾没想过自己这段暗恋会有什么结果,但我觉得,人的感情总是难以自控的吧,所以即便是悄悄地喜欢,也会忍不住地想离她近一点。”孟瑾好笑地回忆着说:“上学那会儿老顾跟我姐的关系一直很好——我是说单纯朋友之间的那种关系,再往后,他因为一场球赛,跟林泽凯反而也不打不相识地成了哥们儿。如果不是发生了后来那件事……恐怕我姐和顾松廷就真没什么关系了。”

  顾之谦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孟瑾张口之前有些犹豫,她有些复杂地看着顾之谦,半晌后,却还是叹着气开了口,“大三的暑假吧,孟瑶身体不舒服,你外婆和我陪着她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了多囊……就是多囊卵巢综合征。”

  在顾之谦“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目光中,孟瑾唏嘘地摇头,“这个病在现在来看,也许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了,但在三十几年前,多囊卵巢导致的不孕不育,对于适婚年龄的女性而言,几乎是个晴天霹雳。”

  顾之谦不是太了解这些,他没说话,听着孟瑾慢慢回忆道:“当时的大夫断言,我姐的多囊症状很严重,往后恐怕很难会有孩子了,我姐知道之后整个暑假都是崩溃的,因为林泽凯家里连着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如果自己不能生育,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泽凯。”

  “后来呢?”

  “后来快开学之前,她跟林泽凯出去约会,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能不能接受没有孩子的婚姻,林泽凯想也没想地拒绝,也成了迫使她决定长痛不如短痛的导火索。那天之后没多久,我姐跟林泽凯提了分手。”

  “因为这个理由?”

  “对,”孟瑾嘲讽地笑了一声,“但让她一边庆幸又一边绝望的是,林泽凯在知道这个原因后,从始至终都没有试图挽回过她。”

  “那我爸他……”

  “顾松廷是在知道我姐和林泽凯已经分手很久之后,大四上学期都会结束了,才开始追的她。”孟瑾嘴角的嘲讽之意慢慢淡去了,她叹了口气,感叹地又笑了起来,“我姐那时候心灰意冷的,直接跟他说自己是多囊以后生不了孩子,结果你那个爹也是不按理出牌……他说他只是喜欢孟瑶,未来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

  孟瑾说着,看了顾之谦一眼,并不避讳,“而且你也知道,你爸是从福利院走出来的,没什么亲人,反而没什么来自家庭的压力。所以后来,我姐就答应跟他慢慢相处试试,结果日久生情吧,没想到两个人还真就走到了一起。”

  “所以当年的故事总结一下就是,我妈说她不能生育,我爸说他不介意,”顾之谦啼笑皆非,他伸手拿过刘钊林放在茶几上的老花镜把玩,挑眉打趣地朝孟瑶偏头眨眨眼,“那我和柔柔是怎么回事,两个意外??”

  “要不就说,命这玩意,说不准的。你父母结婚那会儿本来已经做好了丁克一辈子的准备,谁知道结果反倒先后有了你和柔柔。”孟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复又仿若释然地长出了口气,“在那些年里,林泽凯本来已经跟你父母断了联系的,结果也是巧,你妈怀柔柔的时候去产检,在产检中心碰见了同样陪妻子孕检的林泽凯,他们也是在那之后才重新联系起来的。”

  “可既然有过中间那段事情,为什么再次见面之后,我父母和林泽凯反而……”

  “反而关系处得更好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顾之谦点了点头。

  “我其实也不太理解,但问我姐,她说时过境迁,彼此都各自成家了,而且当时你和柔柔已经用事实帮她把当年医生断言她多囊不孕的那根刺拔掉了,她儿女双全,婚姻幸福,也就不怎么在乎当年的那些事了。”

  孟瑶把果盘边上的小叉子递给顾之谦,示意他吃水果,如同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回忆起从前一样,絮絮地说着那些落了灰的旧事,“不过后来他们关系的最大转折,是林泽凯的妻子生孩子的时候意外离世——林泽凯一个男人带孩子捉襟见肘,工作又忙,后来他胃出血住院没人照顾,你父母知道了就去照顾了几天,他们那时候才又走得近了。恰巧柔柔跟他女儿又一边大,他忙起来就经常把孩子送到你父母那边让他们帮忙看顾着,我冷眼旁观着,觉得他们之间彻底冰释前嫌,其实是从那之后开始的。”

  顾之谦顺手接过叉子,在果盘里戳了颗草莓却没吃,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草莓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之间没再说话……

  “我妈当年就没深究过林泽凯找了一个跟她长得那么像的妻子的原因?”

  “你爸妈过你爸妈的日子,他也有他自己的人生,千帆过境之后,还深究那个干嘛呢?”

  临近晚高峰的时候,顾之谦从小姨家离开,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全是孟瑾给他讲的那些父母一辈的旧事,最挥之不去的,是他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孟瑾后来的回答——

  “倒是我那段时间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但我跟你妈说,她总说是我想太多,还说人会反复喜欢上同一类长相是很正常的事。另外肖梦过世后林泽凯一直没有再娶也是事实,所以我姐说他跟肖梦感情很深的时候,我也算是将信将疑了。”xiumb.com

  将信将疑。

  顾之谦原本也是这种态度,反倒是从孟瑾那里完整地知道了当年事情的全貌之后,他反而对这种说辞不再相信了。

  当初林泽凯对自己谈及这段感情的时候说得很含糊,在他讲出来的故事里,顾之谦窥斑见豹的内容是,当初老妈在林泽凯和老爸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老爸,但在小姨的回忆中,林泽凯才是那个因为老妈身体的问题而先选择了离开的人。

  而在林泽凯和小姨之间,顾之谦毫无疑问地更相信孟瑾。

  那么林泽凯为什么要对他撒这个谎?

  是不想当年的事情被他知道?——不应该,因为他也知道还有个孟瑾,更何况即使没有孟瑾,他们当年的事情也不是秘密,在大学同学的圈子里一打听也会有结果。

  那是……下意识的回避?

  可他为什么要下意识回避这件事?是出于对老妈的愧疚?面对晚辈的难以启齿?还是自己的悔不当初?

  但对现实低头而辜负情意,虽然在感情上让人难以认同,但道德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更何况,他们三个后来甚至都冰释前嫌了……

  而且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娶了跟老妈长得那么像的肖梦?

  或者……按现在网红的说法,是“宛宛类卿”?所以在面对身为孟瑶儿子的自己的询问时,才会因为心虚而下意识地回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当年,自己的妻子身故后,林泽凯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又跟自己的父母重修旧好的?

  当年老妈因患上多囊症而导致她可能终生都无法生育——这是她和林泽凯分开的主要理由,那林泽凯陪妻子在孕检中心与父母撞上,他有没有过疑虑:为什么当初说自己不可能有孩子的孟瑶,在十几年后会儿女双全?

  他曾经有没有过哪怕是一瞬间的猜忌,认为老妈是为了后来跟老爸在一起,所以当初才故意找了个他最不能接受和妥协的借口与他分手???

  一个从来没有过的猜测在脑子里逐渐成型,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无稽之谈,可顾之谦却被自己捕风捉影的思路激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不过这一阵骤然腾起的恶寒倒是把他强行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然后才意识到,手机放在兜里已经响了半天了。

  他拿出手机,发现除了现在正在响铃的这个外,还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陆忱打来的。

  “怎么了?”

  顾之谦缓了缓神,接起电话,手机那边,陆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旷,应该是也在外面,“你在哪儿呢?”

  “刚从我小姨家出来,”顾之谦分辨着陆忱的语气,敏锐地察觉出他沉肃的态度,“出什么事了?”

  “前天你去病房找李乾之后,后来又去找过他吗?”

  顾之谦被陆忱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但还是回答他:“没有。”

  “那天你真的只是去问李乾关于十五年前的事?”

  “陆忱,”顾之谦被陆忱审问犯人的态度搞得不耐烦,他的语气也沉了下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忱在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他仿佛是有所挣扎,叹了口气才缓和下语气,说道:“李乾失踪了。”

  “……”连顾之谦都惊了一下,“怎么会??”

  “走访过了他老婆女儿和所有认识的人,也搜过了他家里、公司还有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人。”陆忱声音烦躁,语气缓下来之后,态度却仿若释然地解释:“我给你打电话也是因为周一你们见过面,我例行工作,语气急了点,你别介意。”

  “没事儿,理解你工作。”顾之谦的态度随之软化下来,“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经过了谭家村那事,顾之谦与陆忱之间的关系越发地诡异起来,他们维系着表面上一如既往的、互相信任着的铁哥们儿的关系,可这平静的外表下,却又在互相隐瞒和试探着对方。

  两人对于目前这种状态谁也不说破,但其实彼此也都很清楚,事到如今,从前那种推心置腹的信任,无论如何也回不来了。

  顾之谦说完就要挂电话,陆忱出声拦住了他,“等一下!”

  顾之谦的手指在挂断的按键上悬住,“嗯?”

  “我这几个月一直也没问你,”陆忱的语气彻底缓和下来,却是叹了口气,“你和喆羽弄的那个‘修复时光’的寻亲网站有没有得到什么线索?还是没有柔柔的消息吗?”

  “没有,”顾之谦问他:“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隐隐约约,好像都跟十五年前的事有联系。我从警的那天就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找到妹妹……结果这么多年过来了,还是一筹莫展的。”

  “怎么?”顾之谦挑眉,“说这个是终于感到愧对于我了?那倒也……”

  顾之谦的话没说完,陆忱打断了他,“对你有愧个屁,要说愧疚,对柔柔还差不多,毕竟她小时候我还抱过她,那会儿她还挺喜欢我的,你还记得吗?”

  顾之谦麻木地应了一声,凉凉地回应:“你是说你抱她转圈圈结果没抱住,差点没把她一把抡出去,然后把她吓哭了的那种喜欢吗?”

  “……”死去的记忆忽然攻击了陆忱,他沉默了一瞬,打了个哈哈,“嗐,反正这不是快清明了吗?我合计跟你一起去看看叔叔阿姨,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柔柔,我给他们陪个罪去。”

  “你跟我一起去扫墓这算怎么回事儿?”顾之谦难得地笑起来,揶揄道:“别让我爸妈误会我给他们带回来个男儿媳妇,倒吓得他们不得安息了。”

  “变着法占我便宜是吧?”陆忱啧了一声,仿佛是浑不在意地顺嘴提了一句,“你上次去扫墓是什么时候?今年冬天雪大,山里背阴面这会儿估计雪都还没化干净,土估计都还冻着,你要是去年清明之后一直没过去,估计杂草什么的不好铲,我家里有尖锹,你去的时候想着找我拿。”

  “不至于,”顾之谦也是随口应答,“正月十五送灯我还刚去看过,虽然不是公墓平时无人照管吧,但也远没到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那行,”陆忱说:“反正你要用什么工具的话跟我说,我仓库都有。”

  顾之谦应了一声,两个人挂断了电话。

  山里比市区的气温要低一些,风也更大,陆忱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短发被风扬起,刘海落下来挡住了眼前,他也就顺势垂下目光,朝眼前的墓碑看去——

  墓碑上“先考顾松廷,先妣孟瑶”几个字赫然入目,在寂静无人的山间,像是对陆忱方才那通电话的无声讽刺。

  打死顾之谦他恐怕也想不到,陆忱的这通电话是站在他爹妈的坟头给他打的。

  挂了电话的陆忱神色古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动不动地在顾松廷夫妇的墓前站了许久,直到太阳从山头彻底落下去,才活动着仿佛僵硬的四肢,抬手把挡在眼前的碎发向上撸了一把,慢慢地在墓碑前屈膝蹲了下来。

  正月十五来扫墓上的供。

  樱桃肉、糯米藕、炝莲白、糖醋排骨,还有一块放在盒子里又冻又化,已经看不出模样来的小蛋糕。

  前面三个是孟瑶爱吃的东西,后面两个……陆忱很清楚地记得,糖醋排骨和草莓蛋糕是顾之柔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

  他目光颤抖地抬头看向墓碑上镶嵌着的照片——顾松廷目光耿直和蔼,孟瑶温柔含笑。

  这里明明葬着顾之谦的父母,可供品里没有顾松廷能吃的青菜海鲜,失踪多年的顾之柔儿时最喜欢的东西,却摆在了墓前。

  仿佛有无形的手伸进胸膛把心脏一把攥住了,悚然而惊之下,陆忱甚至有点蹲不住了。

  他下意识地死死咬着后槽牙,看着墓碑一左一右的两个褪色发白的莲花灯,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朝右边那个灯伸出手去的时候,陆忱指尖的颤抖几乎不受控制,仿佛是要拿起什么异常可怖的东西一样,他指尖悬停在莲花灯的花瓣上方犹豫很久,直到他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把心一横地将那灯拿了起来。

  ……这灯后面也是南孚电池。

  霎时间,陆忱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简直都被扼住了,他脸色紧绷,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他抖着手从兜里把不久前从卢嗣东的坟前带回来的那个装在物证袋里的莲花灯拿了出来——两个毫无关系的坟,两个生前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可两盏灯确实一模一样的。

  连背后的电池都是。

  陆忱可以说服自己,卢嗣东坟前的供品恰好摆了顾松廷生前喜欢吃的东西只是一个巧合,他也可以接着自洽逻辑说这种莲花灯并没有什么特别,祭祀的时候买到了同款也是无可厚非,南孚电池也是家家户户都在用。

  但偏偏这些巧合跟眼前这顾之柔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小蛋糕凑在了一起……一切不该成为证据的线索在无形中铸成了一个无可抵抗的铁钩,将陆忱在猝不及防间,恶狠狠地钩进了以往从未窥见过的深渊里——

  孟瑶、顾之柔、顾松廷……还有卢嗣东。

  顾之柔到底是死是活?顾松廷又究竟葬在哪里?

  如果真相如自己此刻猜测一般……

  那顾之谦……

  细思极恐中,陆忱死死攥紧手里那两盏莲花灯,踉跄地站了起来——

  这十五年来,你故意隐瞒真相,制造假象,偷梁换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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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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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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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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