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找到了霍城的事实在没法解释,因此豁出去地把自己大半夜监守自盗偷偷翻阅机密档案的事一起坦白从宽了,段许国听完气得头发差点没炸起来,狂骂了他半个小时,但一边反复强调要给陆忱下处分,一边还是在陆忱给霍城母子提的假身份申请上签了字。
最后从段副局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陆忱左右手各个拿了一个文件,左手是他给霍城母子提的申请书,右手则是段许国“怒”笔疾书的警纪处分一张。
霍城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陆忱自己去跑流程,于是一圈流程跑完,霍城的申请批好了,连带着他自己的记过处分也一起批好了……
虽然过程有点戏剧化,但这个记过处分是意料之中,陆忱自己不太在意,心思都在最近这几个案子和零零碎碎的信息上。
从他们大局长的办公室回来,陆忱一起带回了针对向雄的搜捕令,他一边安排人手全城范围内搜捕逃逸的向雄,一边找人去谭家村把他那辆已经烧成铁架子的倒霉陆巡拉回来,同时还让人带着昨晚顾之谦给的那两张照片再去医院询问李乾,此外还有昨天韩向阳从电子城买回来的新电脑已经送到沈术那边了在等法医出比对结果,手头零零总总的事情忙活完,他连午饭也没吃,顺手在韩向阳的零食抽屉里偷了个小面包,叼在嘴里就又出了门。
市局院里如今停了辆黑色的新面孔,是台顶配的路虎揽胜,这车是前两年陆忱过生日的时候老妈苏玉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但陆忱基本没开过。
一方面他觉得这车跟自己的糙汉气质不太相符,停他单位院里又多少有些乍眼,另一方面他始终对他那辆只留了个外皮的改装陆巡情有独钟,日常也没有其他车子的用武之地。可如今陆巡中道崩殂,他只能大清早特地回了趟爷爷家,在老爷子那个充满了资本主义奢靡腐败气息的车库里,把自己这台最便宜的给开了出来……
霍城说的那个古董贩毒的事儿让他上了心,趁着中午休息,他开车去了一趟昨天霍城提到的那个拍卖行。
他拿着警官证去找拍卖行查信息,那边很配合,前后都没有二十分钟,拍卖行的经理已经把八年前委托他们拍卖那尊绿度母佛像的委托人信息给他打印了出来。
饶是陆支队见多了大风大浪,看见那个委托人姓甚名谁的时候,还是差一点把眼睛瞪脱框……
打死他也不可能想到,这尊绿度母最初的所有者竟然是段刚。
——去年十月死在了温沐酒店里的那个段刚。
当时凶手李华强在江临市自家的大众洗浴杀害了一对母女,而后又长期跟踪段刚伺机寻仇,冒用温沐酒店电工的身份潜进酒店杀了段刚之后,还丧心病狂地绑架了段刚的父母打算段刚全家跟他一起陪葬……
当时陆忱他们一致觉得虽然李华强杀段刚的理由说得过去,可做法很牵强,但当时这案子的案情不复杂,没有别的疑点,人证物证逻辑链都非常清晰,李华强自己也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所以当时也是按流程侦办结束就把案件移交给了检方。
现在李华强一审判死后提起上诉,二审是在两个月后开庭,但不管他怎么挣扎,二审维持原判的结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那段刚和这尊绿度母……
“一般艺术品拍卖的佣金是10%,但我刚才一起查了一下,这笔交易我们当时跟委托人是税后二八分的,当时我还没有入职,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我看交易的收款账户不是段刚先生本人,而是一位名叫段忠文的人,我个人猜测,这个佣金比可能是跟更换了收款账户有关。”
拍卖行的经理不知道段忠文是谁,但陆忱很清楚——段忠文不是别人,他是段刚的父亲。
陆忱从拍卖行出来,坐在车里给江白打了个电话,让他再去查一下段刚案的卷宗。
半小时后,江白给他回了电话。
“队长,我按你说的看了当时调查的段刚的私人账户流水和公司的资金往来,段刚成立公司的第一笔启动资金确实是在八年前,钱是从他父亲段忠文的户头转给他的,一共是五百万,当时我们问过段忠文,他解释说,这笔钱是段刚当时为了干买卖找朋友东拼西凑的。”
……神特么东拼西凑的,根本就是绿度母的拍卖款。
段刚的公司是怎么开起来的,跟段刚是怎么死亡的没有半点关系,陆忱他们当时调查的重点都放在了近两年的账目往来上,询问段忠文他儿子开公司的资金是从哪里来的也只是捎带问了一嘴,知道了结论之后也没有深究。
但现在看,那钱根本不是找朋友凑的,但问题在于,段刚对他父亲——或者他父亲对警方,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陆忱坐在车里越想越不对,干脆跟江白确认了一下卷宗上的地址,驱车去了段刚父母家。
结果去了才知道,那里早已人去屋空了。
“他们年前走的,去了北美,找段刚的前妻去了。”
卢芳芳如今打工的咖啡店里,坐在窗边的陆忱接过卢芳芳现磨的一杯美式,看她坐在了自己对面,开门见山地说:“我没想到那件事都过了半年了,你还能因此来找我。”
陆忱对她的咖啡道了谢,“我也没想到你换工作了。”
卢芳芳摆弄着桌上插的鲜切花,不在意地耸耸肩,“段刚死了,我和他的事儿整个酒店传的沸沸扬扬,我哪还能干得下去。”
陆忱打量着她的状态,“但你现在看起来,似乎比之前的状态好很多。”
卢芳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无债一身轻吧。”
“你欠的钱还完了?”
“说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卢芳芳点头,即使现在提起,她的语气依旧是感激的,“那钱后来是段刚父母帮我还的。”
陆忱意外,“他们怎么……?”www.xiumb.com
“因为段刚的丧事吧,”卢芳芳解释说:“虽然我跟段刚是图他的钱,但毕竟在一起久了,感情还是有一些的。他出事之后两个老人孤零零的,还被那个姓李的绑架,命都差点儿交代出去,后来我就照顾了他们一阵子,也算是还段刚的情吧,毕竟他对我其实还算说得过去。”
“我当初对段刚是有所图,但对两个老人真的没有图什么,不过没想到的是,后来我们相处的还挺好。”
卢芳芳身上的气质比半年前平和了很多,她看着桌上的康乃馨,想起陆忱的来意,慢慢地说道:“再后来,段刚的前妻带着孩子回来了。她跟段刚的离婚算是因为感情没了而和平分手,但跟两个老人一直都处得不错,到现在都还一直叫着他们‘爸妈’,段刚出了事,两个老人无依无靠,她就回国了想把他们接去北美跟自己一起住,两个老人惦记着小孙女儿,也就答应了。”
“二老走之前处理了段刚的公司和遗产,”她长出了口气,笑容竟然有点儿腼腆,“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把我欠的钱也帮我还清了。”
陆忱:“你还能联系到他们吗?”
“能,”卢芳芳没问为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但那边现在是凌晨,你等今天晚点儿或明天一早再打吧,毕竟两个老人岁数大了,别吓到他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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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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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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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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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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