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之后,照片仅余下的一点边角上,只剩下了一点蓝白相间的条纹图案。
——那是医院的病号服。
顾之谦低头看着刚打印出来的一份资料,只有薄薄的两张纸,是有关舒悦的,目前顾之谦能够在网上找到的全部内容。
他不知道关于舒悦的案子警方查到什么程度了,但他是曾见过舒悦的人,凭他对人脸特征的敏感度,那天在派出所看见黎春兰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老人是那个曾赤裸着躺在泥泞土坑里、面色惨白而气息全无的女人的母亲。
后来的打听里,他知道了,女人叫舒悦。
当她第一次通过境外卡联系自己的时候,她对顾之谦说:“我在‘宝贝回家’的网站上看到了你在找妹妹的消息,叫顾之柔对吧?我或许有她的消息。”
她跟顾之谦约了第二天见面,顾之谦虽然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但还是答应了,可那天他在约好的咖啡馆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她没有出现。
第二次联系顾之谦的时候,是在10月2号的子夜,这一次,她在电话里明显很着急,对顾之谦的话术也从“我或许有她的消息”变成了“我知道她在哪里”。
那天晚上顾之谦去而复返地暗中回到明廷,本来是有别的事,女人在电话里说她知道顾之柔在哪里他也不相信——
因为之柔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十五年前,是他和姨夫亲手收的尸。
寻亲网上的信息只不过是障眼法,这个世上,除了他和刘钊林以外,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之柔在哪里了。
所以他不关心女人口中“之柔”的下落,但女人突然出现,是十五年来,第一次有人将当年的事情再度拉回到了明面上。m.χIùmЬ.CǒM
她两次联系顾之谦,跟以往给他提供走失线索信息的热心人不一样,顾之谦想要见见这个故弄玄虚的女人,想要知道她是谁,有什么目的,所以权衡之下,他还是调转方向盘去她所说的“百味园”赴约,可意料之外地,仍然没有见到人。
饭店关着门,整条路上只有那么几盏萤火之辉的太阳能路灯,反而衬得整条街都在雨水的冲刷之后更显凄凉。
当时只有一台没有拍照的黑色轿车与顾之谦的老捷达在马路上擦肩而过,他本来没有在意,因为已经到了百味园门口,他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寻找那个神秘的女人上,来往的车辆没在他的观察范围里。
但当他下车的时候,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他在马路边上发现了新鲜的血迹,不多,只有那么两滴,但殷红而黏稠,是刚落下来的。
电光石火间,顾之谦本能地想起了与他擦肩而过的那辆黑色轿车。
记忆仿佛被拉开又迅速卷回去的胶卷,在脑海中无声而迅速地倒带、溯回,他闭眼竭力地回想那擦肩而过的一瞬,黑车后座上竭力扒住窗户无助敲打的那只手猝然闯入脑海,如同冰水入油,在他的脑海里乍然爆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
下一秒,根本来不及多想的顾之谦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在发动机不堪重负地怒吼声中,朝早已没了踪迹的黑色轿车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幸好百味园前面的那条街没什么岔路,一路朝南延伸出去很远才是空港大道,顾之谦在对方进入空港大道汇入车流之前找到了它,但在进入锦屏山范围之前,他又在长假夜晚道路不断穿梭的车流和变换的红绿灯之间跟丢了它。
……最终让顾之谦再度找到舒悦的,是锦屏山上燃起的火光。
就在他后来与黑衣人搏命的地方,当天等他赶过去的时候,汽油已经把与女人身份有关的一切都焚烧殆尽,方寸之地只余焦土,而在焦土的不远处,是一个土质尚新的小土包。
他没有工具,当时只能徒手把一侧的土挖开……然后他看见了女人那张惨白的、早已没了任何气息的脸。
凶手连女人的衣服都扒得干干净净,现场没有任何能证明女人身份的线索留下来,顾之谦寻遍周围唯一找到的,只有这个也许被风卷着吹出了火圈才能遗留下来的、被烧毁的照片一角。
如果说之前联系顾之谦的时候,顾之谦只把她当成了一个目的不明的可疑人,而她的死,却让顾之谦意识到,她的身份或许不是顾之谦想的那么简单,她很可能真的知道十五年前的是什么事,或者是什么至关重要的证人,所以才被销毁了一切身份证明后惨遭灭口。
所以顾之谦才破釜沉舟地策划了那场轰动肃州——甚至整个东江省的“工地挖尸案”,他确实以此逼出了凶手现身,可惜一切功败垂成。
他没想到凶手竟然有枪,如果那天陆忱没来,顾之谦无法想象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他撕下面罩看见凶手的脸,还是也如同舒悦一般,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在锦屏山上。
而现在呢?
顾之谦终于知道了女人的身份,知道了她生前曾是整容外科的医生,那么照片里这个“病号服”也许是她的患者。
她为什么要随身带着患者的照片?
这个患者又是谁?与她口中的“顾之柔”有没有关系?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舒悦自己知道,而她现在已经死无对证,又或许……当时杀了他的凶手也知道,可他费尽心机好不容易逼出来的凶手在那天又逃之夭夭,接着游鱼一样潜入深海,再度没了踪迹。
顾之谦盯着刚贴在墙上的照片残片儿略略出神,电话那头的陆忱说了半天话没等到回音,不由提高了嗓门,“顾之谦?顾之谦你干嘛呢?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顾之谦被他吼了一嗓子才回过神来,他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别睡了起来收拾收拾,我马上开车过去接你,我们去第一监狱找向雄!”
——那个十五年前贩毒,如今即将刑满释放的向雄。
顾之谦精神一振,把自己彻底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我没在家,在工作室呢。”
他说完,意识到陆忱说的是“开车来接”,奇怪地问陆忱,“你在哪?”
“我昨天睡办公室了。”市局刑侦的办公室里,陆忱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手抓了几下,说话间已经抓着外套往外走了,“那你在你工作室等我。”
肃州市第一监狱离主城区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铁灰色的高墙电网之下,关押的都是重刑犯。
一间十几平米的单独会见室里单调地摆放着一桌四椅,顾之谦坐在陆忱旁边,当向雄拖着沉重的镣铐被狱警带进来的时候,他在十五年后,又一次见到了这个曾经当庭指认顾松廷为贩毒集团洗钱,从而将他父亲钉死在了耻辱柱上的人。
让顾之谦意外的是,十五年的监狱生活,竟然没有磋磨掉向雄的筋骨,他身形依旧是悍厉的,那张记忆中就阴沉的脸如今也只是微微老了一些,曾经的凶戾气场虽然不见了,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仿佛沉淀出了更横暴的东西,随着他嘴角堆起的假笑呼之欲出。
顾之谦隐藏在食指戒指下面的、曾经被自己的牙齿反复肆虐过的伤疤仿佛又疼了起来。
即使十五年后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茫然无助的少年,可再度见到向雄的时候,他仍旧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当年在法庭上听到向雄指认顾松廷供词的时候,面对他朝自己转过头来的那个阴沉沉的邪笑,当时的那种愤怒、恐惧和无能为力在十五年后又一次席卷而来,打得他措手不及。
而向雄已经大咧咧地坐在了他们对面。
带向雄过来的狱警管陆忱叫“学长”,把向雄带过来后跟陆忱寒暄了两句就离开了,关上会客室的门之前,他指了指房间里的监控,提醒陆忱,“最多二十分钟。”
陆忱点头。
狱警一走,倒是向雄先开腔打破了沉默,“当警察的就是不一样,没有预约,我这重刑犯也能说见就见,说审就审,你说是不是啊,陆队?”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会面,在监控镜头下,他两手放在膝盖上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只不过态度很放松,语气甚至是揶揄的,“自从你进了公安,这几年你也没少来‘看’我,不过我马上就要出狱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他顿了顿,微微前倾身体,仿佛是一个很熟稔的悄悄话一般,好脾气地堆着笑,低声对陆忱说道:“那您可得抓紧了。”
顾之谦意外地看了陆忱一眼。
他从向雄的话里听出了陆忱这几年应该是不止一次地来这里见过向雄,可陆忱从没跟他提起过。
“不急,”陆忱这几年跟向雄打了数次的交道,早就对向雄这种故意激怒自己想要尽快结束回见的做法见怪不怪了,他环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也笑起来,“让你出狱,又不是把你送出地球,想找你怎么都能找到,毕竟当年你们贩毒藏得那么深,”
他说着,屈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不也被一网打尽地在这里蹲了十五年吗,就是真心地希望你,不要当年被我爸抓了一次,以后又要再被我抓另一次。”
向雄阴鸷的眸子沉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陆忱,嘲讽地哼笑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今天要来见你的人不是我,”陆忱朝顾之谦微微偏了下头,“是他。”
向雄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似的,肆无忌惮地打量起顾之谦来。
顾之谦任他打量,半晌却被看笑了,“还认识吗?”
“哦……”他一出声,向雄拖长了音调,回过味儿来一样,很随意的声音,“你是银行那个人的儿子。”
他们让人杀了顾松廷与孟瑶,可是他甚至都没有记住死者的姓名。
顾之谦不着痕迹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更紧了,可向雄仿佛并不避讳这种仇恨,甚至更进一步地补充道:“当年在法庭上恨不得冲上来咬死我的那个小崽子。”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顾之谦,而后悠悠然地评价:“不错啊,都长这么大了,你爸要是泉下有知,该挺欣慰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如同一个极其刺耳的讽刺。
“向雄!”
陆忱冷厉地警告,他在出声的时候下意识地看向顾之谦,怕顾之谦受不住向雄的刺激,然而顾之谦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除了垂在身侧的手在抖之外,脸上丝毫端倪都看不出来。
“你好像变得很爱说话。”顾之谦拦住了还想再警告向雄什么的陆忱,同样打量的视线落在囚徒身上,漫声轻轻地评价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在法庭上的时候,除了指认我爸给你们洗钱才被你哥灭口外,你一直很沉默。”
顾之谦说着,一寸寸地放开了攥紧的拳头,他十指交叉地放在桌上,那是一个轻松、自在、并且很有耐心的动作,与对面受困与镣铐的重刑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是监狱生活太寂寞,想说话但找不到人,所以才养成了有机会就一直说的习惯吗?”
顾之谦慢慢地笑起来,他目光很平静,却让向雄莫名地感受到了身份上的歧视,“那看来监狱把你调教得挺好的,知道问话要回,知无不言了。”
向雄又不说话了。
仿佛心事被击中而无法反驳一般,他抿紧的嘴角微微向下,显出了一个阴郁而刻薄的弧度。
“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顾之谦直视着他,慢慢地问出一直想要再听一遍的答案,“当年我爸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答案,我在当初轮番的审讯中也回答过不止一次,”向雄亦回视着顾之谦,“他想要赚钱,我们要洗钱,掮客把他介绍给我们,我们从每笔交易里给他抽2%,就这么简单。”
他说着,忽而又笑了,他眼角有一道并不明显的旧疤,笑起来被皱纹挤压的时候才越发明显,也是因为这道疤在,他的每一个笑容看起来都不怀好意,“但其实这个答案也可以有很多其他的版本,比如他本来就吸毒,跟我们是一拍即合,比如他偷偷借了高利贷还不上,上赶着求我们给他个机会,还比如他为了升职加薪向上爬,不得不答应跟我们绑定,以此完成利益交换……”
向雄活动了一下,伴随着镣铐摩擦时轻微的声响,他慢慢地说道:“时至今日,如果你还不能相信当年的结论,不如就从这其中选一个你喜欢的也好。”
顾之谦垂眸,长而直的睫毛在他眼下落下薄薄的阴影,“升职加薪的人或许不是他吧?”
向雄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反倒皱眉不解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即使我爸缺钱,他也不可能找上你们。”
顾之谦却不再继续刚才那个昙花一现的话题了,他冷静地指出,“你们这些亡命之徒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不涉足你们的圈子,外面的人很难窥探到任何触角,而他至死,每天的生活几乎是单位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他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你们。”
“你每天都跟着他吗?”向雄反问他:“跟他一起上班,一起午休,周末一起加班?”
“不要自以为是地以为你足够了解某个人,即使那个人是最亲最近的人,他依然永远保留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就好比……”
见顾之谦凝视着自己沉默不语,向雄遗憾地摊摊手,又指了指陆忱,是很挑衅的语气,“就好比他。陆队能带你来这里,证明你们两个是好哥们儿吧?你没秘密瞒着他,他没秘密瞒着你?你们那么信任彼此,能现在就对我否认说一句‘没有’吗?”
“……”几乎是瞬间,顾之谦和陆忱的心里都下意识地一凛。
他们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但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他们落进了向雄的圈套里。
陆忱按住了想说话的顾之谦,站了起来。
他靠在桌边点了根烟,深深抽了一口,烟气吐出来的时候才俯视着向雄冷笑道:“你现在长本事,学会诛心了。”
向雄是有烟瘾的,陆忱一早就知道。
在监狱里想弄根烟抽不容易,而十五年的牢狱生活并没有消磨掉他对尼古丁的渴望,相反如同毒品一样,越禁止,越想要。
向雄在烟雾升腾的同时几乎是克制不住本能地深吸了口气,他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口二手烟,神色如同蛰伏的毒蛇一般,“别这么对我说话嘛,小陆警官。毕竟当年跟我打擂台的人是你老子,真论起来,你还小我一辈呢。”
“是啊,”陆忱笑起来,没反驳他,反而承认道:“我爹栽树我乘凉,这叫亲缘血脉生生不息,比不得您这孤家寡人十五年来孤零零地坐牢没人来看,过阵子连刑满释放怕是也没人来接。”
“你!——”向雄有一瞬的激动,手脚上的锁链倏地哗啦作响,但只是一个转眼的工夫,他又立刻冷静了下来,只是睁眼看着陆忱的目光也如毒蛇一般,“你不说我倒还忘了,当年你爸弄那什么扫毒行动,把我们兄弟一水儿都网了进来,但我哥死在牢里面了……如你所言,我就这么一个‘亲缘血脉’如今也没了,所谓父债子偿,你既然选择了在树下乘凉,说不得也要替你爸还这笔债了。”
陆忱低低地笑,此刻他看上去与办案时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子相去甚远,扒掉了那层制服,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实打实的纨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越又混不吝的气息,“你想我怎么还,先说来听听,或许我真的可以考虑。”
“我出狱的时候确实缺一个来给我接风去晦气掸柚子叶的人,”向雄的胳膊大咧咧地搭在椅背上,侧过半个身子,仰头看着陆忱,戏谑的语气,让人分不出真假地说道:“不如小陆警官帮帮忙,我们这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如何?”
旁边的顾之谦已经蹙起了眉,但陆忱却不置可否。
他随手弹了下烟灰,从兜里把烟盒和打火机拿了出来,仿佛不经意地问向雄:“抽吗?”
向雄看着那烟,喉结本能地滑动,但他却坐在椅子上没动,“看上去很像对狗的施舍。”
陆忱在烟雾中高高在上地垂眸睨他,勾起的嘴角很像是一个玩笑,“那你要做那只狗吗?”
“做啊,”出乎意料地,向雄竟然对这种明显的侮辱之语毫无反应,他甚至应下了陆忱的话,抬手朝烟盒伸了过去,“为什么不做?都是为了一口吃的讨生活,人和狗也没什么不同。”
向雄的手抓空了。
陆忱把烟和打火机都收进了兜里,这会儿眼底才有了真正的笑意,“可我不会给狗掸柚子叶。”
“何必每次见面都这么勾心斗角呢,陆队,”有幽暗的情绪在向雄眼底一闪而过,他低下头避开了被人窥探,抓空了的手却慢慢地捻了一下,“我想让你快点走,早点结束这没任何意义却又不得不来的会面,你呢,不断地试图激怒我让我情绪失控,而我也很懂你们审讯的那一套了,你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人在情绪暴走的时候更容易防备失守而说错话。”
“可我没有什么话要说,我即使情绪失控到跟你动手,也不过是回去关几天的禁闭,这么点事,”向雄拎起手铐上的锁链,朝这间狭窄的会见室指了指,终于又抬眼朝陆忱看了过去,“尤其你还是刷关系搞人情违规跟我见面的,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再给我加个一两年的刑期,你说是吧?”
“不是的。”
出乎意料,回答向雄的不是陆忱,而是顾之谦。
“他对你表现出这个态度,轻视、鄙夷、唾弃,都不是为了激怒你。”
面对向雄投来的打量与探究,顾之谦遗憾而真诚地勾勾嘴角,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只是发自内心地这样看你,仅此而已。”
顾之谦站了起来,他待够了,来这一趟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他转身想走,举步之际却发现陆忱没有跟上来,“走啊?”
陆忱站在原地没动,“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还有点别的事问他,很快。”
顾之谦看了陆忱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独自走了出去。
向雄看着被关上的门,坐在椅子上哼笑,“接下来的,才是你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吧?陆队。”
陆忱的手再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除了那包烟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物证袋。
那两枚从锦屏山上带下来的弹壳静静地躺在里面,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看见子弹的向雄眉心猛地跳了一下。
“跟十五年前你们团伙用的弹药同一个批号。”
陆忱将烟压在了证物袋上,一起推到了向雄面前,“你还记得当年这批武器的来历吗?”
向雄盯着证物袋,却没上手去拿,“都是东南亚那边走私过来的,黑市拿货哪个敢问上家货源是哪里啊?再说搞武器的一直是老大,他不让别人碰,我连接头人都没见过。”
向雄说着,从乍然看见子弹的震惊里也缓过神来了,他饶有兴致地看向陆忱,“而且当年我们藏匿武器的库房不都被你们抄了吗?怎么,当初没缴干净?现在那场飓风的余韵终于扫到自己身上了?”
陆忱不再搭理他的挑衅,只神色冷肃地看着他,“你别东南亚东南亚地搪塞我,你们当初是从哪个国家搞的武器,说清楚。”
向雄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答道:“M国。”
陆忱点点头,拿起证物袋揣进兜里,离开了会见室。
在他走后,向雄把玩着手里那半包烟,原本滴水不漏的表情也逐渐出现裂痕,变得疑惑不解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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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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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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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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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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