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激愤回应顾之谦以至于将小半身体暴露在外的瞬间,他看到了对面商场上LED大屏里的朱淼和李珠珠。
她们母女仿佛在透过镜头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切,让他精心准备的“礼物”,都成了一个笑话。
子弹打进胸口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他只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巨响,老太太的尖叫,以及大门被破开的声音。
这一切仿佛潮水一样向他涌来,将他吞没。
在倒下去的时候,他看向那个还摆着生日蛋糕的祭台,在对面大屏幕昭然若揭的真相下,祭台中间那个被P了个面目全非的合照,仿佛一个刻毒的嘲讽。
他闭上了眼睛,享受死亡即将带来的解脱,已经丧失力气的手挣扎地去按引爆器,随即他的手被冲进来的特警死死按在地上,引爆器被一把夺走了。
这一切发生在李华强身上,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仿佛将妻离子散的人生又过了一遍,可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天堂殡葬外面,救护车的蓝白灯光闪烁着连成一片,急救人员在警方的安排下冲进去就地给被击中了胸口的凶犯止血做紧急处置,被解救的人质状况也都不怎么好,被飞快地放到担架上,送进救护车里。
顾之谦脸色冰白,他恍然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一切都变成了一帧帧画面,逐渐与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噩梦勾连在一起。
他的呼吸不可避免的急促起来,方才头脑冷静思路清晰帮助警方攻克凶徒的年轻摄影师仿佛被蓝白光交织成的无形的网捕获了,他忘了挣扎,怔然地僵在原地,束手就擒。琇書蛧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没事吧?”
他猝然转头,看到了陆忱关切的脸。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跟陆忱说什么……
商场的LED屏已经熄灭了,仿佛影片落幕,随着凶手的落网,那张昭示李华强罪行的全家福像是片尾曲响起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带给每个曾看过这一幕的人超越影片本身的、更深的思考。
跟顾之谦配合愉快,临时联系商场负责人征用了商场大屏的安屿从指挥车上下来,他看着前面由警车开道的数辆救护车拉着长音在午夜沉寂的街道上呼啸而走,又看了眼留下来善后的同事们,在准备进殡葬店帮忙之前,先朝顾之谦和陆忱走了过来。
他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许久没有动静的顾之谦忽然对陆忱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陆忱有点意外,“比如呢?”
正好安屿已经过来了,顾之谦看着陆忱,没说话。
陆忱从小就特别能胜任“顾之谦嘴替”这个角色,于是面对满脸疑问的安屿,看着在殡葬店周围忙里忙外处置现场的警员们,他自问自答地把话说完了,“比如李华强虽然家暴,但从朱淼和李珠珠意外死亡到他处心积虑跨省杀人,这中间缺少一个变量。”
“对,”顾之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脸上少见地有了一点空茫的神色,但却在陆忱说完之后点了点头,“所以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陆忱深吸口气,“这得等李华强从抢救室出来才能知道了。”
“那如果……审讯的结果和目前所有人看到的事实相符呢?就可以结案了?”
顾之谦说话间朝安屿看了一眼,安屿一愣,下意识地点头,“如果后面没有其他疑点的话,就可以结案了。”
顾之谦笑了一下,在那一瞬间,安屿竟然在他勾起的嘴角上品出了嘲弄的味道……
“你别想那么多,”陆忱想劝又不敢多说,犹豫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更像说教的劝慰,“这案子跟当年你家的情况不一样。”
“是你想多了,”顾之谦四两拨千斤地把帽子扣了回去,他似是有点禁不住午夜寒冷地裹了裹身上的风衣,不打算再多留,“我先回去了,今天毕竟参与了你们行动,后面关于这案子,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警方成功狙击悍匪解救了人质,加上时间也已经过了零点,一天里最困倦也最寒冷的时刻悄悄磋磨着每个人的精力,远远围观的群众们也逐渐散去,整条街更加清冷了起来。
顾之谦从指挥车里把自己的电脑拿回来,拎着包沿着路慢吞吞地往回走,而在他离开后,与这边隔了两条街远的一个高层写字楼里,有人居高临下地看完了这整场戏,沉默地直起身来,把架在窗边的高倍望远镜的镜头盖扣上了。
失去了望远镜的加持,连警灯红蓝交替闪烁的光都在过远的距离下变得模糊起来,方才看望远镜的人点了根烟,猩红的一点火光在修长的指间忽明忽暗,似有遗憾却又没头没尾地轻声喟叹:“是个好工具,不过,钝了,也就用不上了。”
没开灯的房间显得空旷而压抑,一个几乎将身形都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闻言从沙发上起身,来到了同伴身边,与他隔着被写字楼外面的霓虹渲染过的夜色,看向远处抓捕凶犯现场隐约攒动的人影,他微微蹙眉,似乎很仔细地考虑了什么,隔了片刻,才同样不着前后的说道:“但是现在不好动手了。”
后过来的男人骨架很大,又高又瘦,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态度干脆,语气既冰冷又为难,却充满了对生命的藐视。
“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动手?”抽烟的那人慢吞吞地吐了个烟圈,相比于同伴的烦躁,他在遗憾之外,却显得很笃定,“他不会说出什么来的。”
男人侧目看他。
虽然比对方高了一截,但在他低头的时候,却显出了求教的意思,抽烟的人夹着香烟的手微微抬了抬,指了指远处闪烁的警灯,“没见过面,没有交谈,没有联系,甚至没有交集……”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带着毫不迟疑的自信,尾音微微上扬,甚至夹杂了不言而喻的笑意,“李华强不知道我们是谁——他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即便再怎么招供,又能招出些什么呢?”
他说着,将烟凑近嘴边,轻轻吹了一口。
积蓄的烟灰簌簌落下,像是烧烬的生命归于尘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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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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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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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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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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