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电脑里仿佛卡屏一样定格的监控画面,又转头看了看身后那倒在烟花垛上动弹不得的几个人,当他从人质眼里看见期待、振奋和希望的时候,忽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你们想他们来救你们?”李华强说着,把手从鼠标上挪开了。
他手上的血迹已经要干了,挪开手的时候,在鼠标上留下了粘腻斑驳的痕迹,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怜悯,“还是别想了,这样只会让你们死得更快。”
外面警方开始“劝降”的声音不疾不徐又谆谆善诱地传进来,都被一心求死也一心杀人的疯子自从过滤成了背景音,被透明胶带缠得丝毫动弹不得的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而在他们染满了疯狂的愤怒、痛苦和绝望的眼中,他们彼此都看出了对方放弃求生的念头来。
“你想要杀我们,也得让我们做个明白鬼,”老爷子已经很虚弱了,说话的时候激烈的情绪和身体的不适同时冲上来,让他连嘴唇都是抖的,“你到底——你到底为什么杀段刚?!”
李华强刻毒地看着段刚的父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这么对老人下杀手的时候,他却诡异地走到水池边,放开水洗干净了满把的血迹……
他把湿淋淋的手在身上擦干净,猫腰从放祭祀用品的架子下面拽出了一包白蜡烛,拆开包装,点了两根,插在了桌子的烛台上。
一个显示器,加上两根蜡烛,室内勉强亮起来,等待命运的“猎物”们也终于看清了不远处那个临时搭起来的祭台——
得益于这本来就是个殡葬店的缘故,所有祭祀用品一应俱全,烛台中间是一只香炉,香炉前面放着李华强冒险买回来的那个小蛋糕,而桌子正中,香炉后面,是一张已经覆了膜的、被保存得非常好的全家福。
闪烁的烛光里,李华强郑重地双手把全家福拿下来,爱怜地摸了摸照片里妻子和女儿的脸。
他带着这张被珍而重之的全家福来到段刚父母面前,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老爷子花白的头发,逼着他凑近照片前面,仔仔细细地看这张照片,“好看吗?这是我老婆孩子。”
他刚开口的时候表情还算平静,可随着他的话越往后,表情就越发地疯狂狰狞起来,他甚至跟段刚的父母一样,带着疯狂的、刻骨的、甚至恨不得啖肉饮血的恨,瞠目欲裂地瞪着这一对刚刚失独的老夫妻,“因为你们儿子,我老婆孩子都死了!都因为他买的假药!——他骗了多少人,挣了多少黑心钱?你们用他赚的黑心钱过了多少好日子?可被他骗的人呢??我不杀他杀谁啊?我家破人亡,我不找你们找谁啊?!!”
“段刚卖的所有货——所有货外包装上全部都清清楚楚写了‘保健品不能代替药品’!”段母忍无可忍,在那一刻,维护儿子名声的心情甚至战胜了她对凶手的恐惧,“他卖的也不是假药,否则市监局早就查过去了,他没骗任何人,你的老婆孩子也不可能是段刚害死的!你这个疯子……”
老太太歇斯底里的怒骂没说完,就在李华强凶狠的一巴掌里消了音。
她被打得猛地偏过头去,任由旁边的老伴急切尖锐地呼喊,半天都没法发出声音回应,而李华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着他的猎物们,却忽然有了别的主意。
他站起身,将全家福端端正正地摆回祭台上,拿起桌案上的一把草香,抽出三根,就着烛火点燃了,小心翼翼地插在了香炉里。
而后,段爸爸和胡浩波这两个屋里勉强还算清醒的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供桌下面拉出来一根引线……
“警察肯定在想尽办法进来,我其实也不是很怕他们狙击,毕竟我死的同时,会按下这个引爆器的,怎么说,你们都逃不掉。”李华强一边慢吞吞地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拽引线,直到他拽出了那个连接在引线上的引爆器来,“只不过那样的话,就是不能卡点把这个礼物送给她们了,我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和遗憾的。”
事已至此,段刚的父母已经不再求生了,但老爷子努力朝不知生死的潘兴朋和已经重伤得同样失去行动力的胡浩波看了一眼,“你要报复的是段刚,你要杀的是我们,我和老伴儿活到这个年纪,死了就死了,但他们两个跟你的事没有关系,你放了他们吧,别再多造杀业了。”
“杀业?我手上已经沾了这么多血了,多两条命,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李华强仿佛听了个笑话,他把那个简易的遥控器攥在手里,可笑地看向段父,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上去格外阴森,可在眨眼之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猛地转身抬头,借着微弱的光去看殡葬店墙上的挂钟,那双浑浊的瞳孔竟然在那转瞬之际亮了起来……Χiυmъ.cοΜ
“快十一点半了,”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段老爷子身上,“没差多少了。”
被他一巴掌打掉了两个牙的段母忍着满嘴的剧痛惊悚地盯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时间,我在说时间。”李华强古怪地笑起来,“再拖一下,或许也可以。”
他说着就朝段老爷走了过去,尽管已经无惧生死,老爷子却还是在这个瞬间打了个冷颤,“你干什么?”
李华强笑容更胜,说话间,抓着胶带,一把将段父从烟花垛上拽了起来,“老爷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晚上11点31分,原本漆黑一片的殡葬店忽然大亮起来。
守在外面的所有人都因为突然的变故而心脏狂跳,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进行突击的特警们下意识全都握紧了枪。
与此同时,临街橱窗原本拉得结结实实的遮光帘被人猛地一把拉开——
“所有人准备!!”
黄骁按住耳机,沉冷的声音通过耳机准确地传进每一个特警耳朵里,而在下一秒,他用几乎尖锐的声音,倏然将行动叫了停——
“不……别动!!”
随着黄骁厉声地喝止,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了橱窗后面的情况……
段刚的父亲浑身缠满胶带、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李华强整个人吊了起来,满屋的纸人纸马因为明亮的灯光而清晰地被外面的每一个人看见,它们被堆砌在店里的各处地方,恍惚间仿佛在簇拥着这个被吊起的老人,准备开始像一场盛大而诡异的葬礼。
堆满丧葬用品的店铺里,目之所及,除了段刚的父亲之外,仿佛再没有一个活人了,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见在老爷子身形遮掩之后,旁边隐约露出来的几片衣角。
“李华强在老爷子身后,”黄骁的声音在转瞬间恢复了冷静,“所有人戒备,突击组等待命令,不要轻举妄动,狙击手锁定目标,做好狙击准备。”
“李华强,不要负隅顽抗,不要伤害人质,”老袁站在特警突击组前面,充满规劝感的声音通过开到最大的扩音器一字一句地传进店里,“你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们可以跟你谈,我们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走上这条路,你有什么冤要诉,有什么苦要说,这些你都可以告诉我们……”
……藏身在段老爷子身后的悍匪毫无反应,在老袁苦口婆心的时候,陆忱的工作手机却响了起来。
同样在店外带人严阵以待的陆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接警中心的电话。
他皱眉接通,电话里,报警中心的值班员凝重的声音简明地对他说明情况:“陆队,李华强用胡浩波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他说要跟个能管事的人说话,我想着你和段局黄队都在现场——”
“接进来,”陆忱没等值班员说完,直截了当地说道:“就接我的号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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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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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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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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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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