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透过橱窗望去,里面漆黑一片,配合着店门口的招牌,让周围的气氛都无端端地染上一种说不出的、粘稠又压抑的诡异感。
“已经跟家属确认过了,殡葬店的老板胡浩波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没回家,但他经常出去给人做丧礼司仪,平时两三天没个消息的时候也有,所以他老婆并没有在意。”
市局的应急指挥车里,车内大屏同时展示着李华强的基本信息、平房街22号高层居民楼的三维建模、殡葬店房屋结构图以及周围的地形和建筑图,而在李华强的照片下面,分别是今天白天被劫走的段刚父母、被李华强顶替了身份的温沐酒店电工潘兴朋、以及他朋友——这家殡葬中心的老板胡浩波的照片。
陆忱神色冷峻,语速极快地对刚过来的老局长和特警黄队说明情况,“如果9月30号就已经失踪的潘兴朋还没有遇害的话,他、胡浩波,加上段刚的父母,李华强手里一共有四名人质。”
段副局已经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然而身体硬朗,腰杆儿直得可以随时去跟小伙子比站军姿,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真的十分浓密,饶是这把年纪深夜出警,此刻他站在车载屏幕前,身上警服一丝不苟,头顶发丝一丝不乱,人高马大地往那一戳,凛然的气场就很适合稳定军心。
“穷凶极恶之徒,没有退路,不需要谈判,也不必留手——”段许国盯着照片上李华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抓人,不是为了当人质的。”
“但是他目前应该不会动手,过了零点就是他老婆孩子的生日,我们推测他是在等这个时间,否则的话,他不用大费周章将段刚父母也绑来,杀掉两个老年人,对他来说,恐怕要比将他们带到这里更简单。”
陆忱虽然用了“应该”,但实际上他的语气很肯定,“还有,他应该知道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店里面的殡葬用品都是易燃物,他如果只是单纯的想鱼死网破,不会到现在还没动静。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很危险,胡浩波的家属说……店里面有爆竹。”
东江这边的丧葬习俗,出殡、起灵、下葬的时候都要放鞭炮,殡葬用品店里面有这个不稀奇,但跟现在的情况混在一起,就尤为棘手了。
“能确认具体数量吗?”特警队的队长黄骁在陆忱与段局说话间,已经安排好了狙击队寻找制高点准备狙击,同时指挥封控组对殡葬店实施了外围封控警戒,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陆忱最后那句,便直截了当地接了话。
“他媳妇儿就在外围等消息,”陆忱说:“刚才跟我们说,鞭炮五百、一千响的都有,如果按数量说,少说要有五六十挂,放在店铺的储藏室里。”
身穿特警作战服、荷枪实弹的黄骁沉默了下来。
指挥车落针可闻的安静里,他放大了居民楼的建模以及殡葬店的房屋结构图。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地从指挥车上跳了下去。
陆忱与段许国互相看了一眼,两人跟他一起下了车,从他们这个位置看去,正好可以看见殡葬店的门脸,以及在店门左右两侧,已经同样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特警们。
“鞭炮用的不是炸药而是黑火药,且里面60%左右的填充都是不可燃物,从嫌疑人点火到鞭炮爆炸再到房屋烧起来,整个过程大概要三分钟,但我的人从破门到控制凶徒,最多只要十五秒。”
黄骁是从部队转到地方来的,具有丰富的处置突发暴恐事件的经验,半晌后,他似有决断地看向段许国和陆忱,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对他们说道:“我个人觉得,目前情况存在实施正面突击抓捕、解救人质的机会。”
段许国审视着他,“你有多大的把握?”
黄骁摸了下胸前的枪,“百分之……”
黄骁十分笃定的“百分之百”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就被斜刺里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不能进去!!——”
不远处,被警戒线拦在外面的女人不顾阻拦,疯狂地拉开警戒线就想冲过来,陆忱皱眉,循声回头,却在看清了女人之后,朝拦着他的警员摆了摆手。
于是隐约听见了黄骁说话的女人趿拉着拖鞋,恐慌不已地踉跄跑了过来。Χiυmъ.cοΜ
她身上还穿着睡衣,烫着卷的头发蓬乱地散开在脑后,一跑过来,就脸色苍白惊惶地抓住了陆忱的胳膊,“警官,不能强攻,会炸的——会炸的!!”
她惶急的样子实在骇人,指甲转眼就把陆忱的胳膊抠出了血痕,陆忱却没有推开她,反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边跟同事解释,一边对她说:“她就是殡葬店的老板娘——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慢慢说,你说‘会炸’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不能……”面对陆忱的询问,女人显得既害怕又犹豫,她不由自主地放开陆忱,却咬住了不受控制发抖的嘴唇,“你们强攻,万一刺激劫匪……那我老公万一被撕票了,伤了死了……怎么办?”
在场的人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在为她的要求找借口。
陆忱眯眼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电光石火间,陆忱骤然反应过来什么,神色猛地一凛,“——你骗了我们。”
女人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你说屋里只有五六十挂鞭——实际上不止这么多吧?”陆忱脸色沉冷,严厉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将她心虚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到底有多少?”
女人挣扎犹豫着不敢开口,陆忱耐心告罄,低喝了一声,“说实话!”
女人倏然打了个哆嗦。
片刻后,她盯着自家店面漆黑的橱窗,把心一横,脱口而出,“储藏室里面全都是!……不止炮仗,还有烟花爆竹,赶上国庆节放假吗不是,我老公前不久刚上的货,不止……不止储藏室,外面屋里也堆了不少。”
肃州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有两年了,但逢年过节还是有人偷偷买卖,殡葬用品店借许可经营的幌子偷偷贩卖违禁烟花,实在是十分便利。
陆忱看了黄骁一眼,身经百战的黄队面沉如水,摇了摇头。
陆忱一口气没上来,梗在喉咙里,堵得他恨不得掐死殡葬店的这对夫妻。
而就在此时,陆忱和黄骁的对讲机里同时传来了各自下属的声音——
“老大!”
“队长。”
江白的声音跟特警队员的声音叠在一起,陆忱与黄骁似有所觉,同时转头朝殡葬店的方向看去。
只见原本没有任何灯光,格外晦暗的殡葬店外面,悄然亮起了一圈幽微的红色的光。
——那是架设在门脸上方的店铺监控器发出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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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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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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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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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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