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望眼前的孩童,怕是又会引来土地公公和土拨鼠的话题。
十狗看了眼水桶,又看了眼牧南,认真地说道:
“可是我还要去溪边打水,阿爷腿脚不便,等着我打水做早饭呢。”
牧南笑道:“这有何难?我可以帮你打水,你带我去见你阿爷,可好?”
十狗迟疑了片刻,眼神略显忧郁:
“可以是可以,但早饭你需得少吃些,阿爷身体不好,粮食没有许多了。”
牧南忽地愣住片刻。
仔细打量十狗,面黄肌瘦,浑身衣物各色补丁下,还露着娇嫩的肌肤。
想必,家中贫苦倒是真的。
但童言无忌下,仍旧想的是分他一口早饭。
端得淳朴。
只是,自己看起来,像是蹭饭的?
“我这人饭量极小,只喝口汤便能吃得很饱。”
十狗听他如此说,这才放心把水桶递了过来。
“那可要说话算话啊,叔叔,你见过土拨鼠么?就是嗖的一声……”
牧南本能地屏蔽了他后面的话。
水桶入手很重。
再加上一桶水,他很难想象十狗是如何拖着这样的重量往返于溪水间。
牧南下意识地将水打得很满,听着十狗的“喋喋不休”,向村落走去。
十狗似乎说累了,眼睛盯着量天尺:
“叔叔,我可以帮你拿着铁棍。这样,你就能轻松些。”
十狗对量天尺极为好奇。
似剑非剑、似棍非棍。
光滑间还有十道铭文。
村中的铁匠,打得最好看的,就是一把镰刀,可没这手艺。
所以,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你拿不动……”牧南好心地劝道。
量天尺的重量,莫说是个孩提,便是大人,想要拖起来,都要费些气力。
而且,他发现,每亮一道铭文,量天尺便重上许多。
“我力气很大的!”十狗像是抗议似的举了下幼小的胳膊,同时炫耀道:“能提动一桶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牧南也不好显得过于小气,便把量天尺放在地上:
“你试试?能拖动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
十狗搓了搓手,看起来极为激动。
“除了村长的打狗棍,我还没见过谁的棍子有这么好看呢。嘿!”
十狗别了一口气,先用一只手握住尺柄想要舞弄两下,但量天尺在地上纹丝未动。
十狗不甘心,改用两只手拖拽。
仍旧是于事无补。
最后他把两只脚也用上了。
双脚蹬在地上,胳膊拉的很直。
筋骨鼓起。
脸憋得通红。
直累得呼呼气喘,却没能让量天尺移动分毫。
“我说你拿不动吧?”牧南笑了笑:“我再给你变个戏法。”
说吧,单手一挥,量天尺便凭空消失了。
“你还说你不是土地公公!”十狗瞪大了眼睛,围着他转了两圈,似乎在找量天尺的踪迹:
“只有土地公公才能把东西藏起来!快告诉我一声!”
“你见过土地公公?”牧南好奇的问道。
十狗一口一个土地公公,难不成这小村里有敕封的妖物?
如果有这等妖物,那么,自己问清身处何地,怎么回巡天监,就方便多了。
“没见过。”十狗摇了摇头:“但我见过土拨鼠,从地底嗖的一声就跳了出来。”
……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狗能做主的,怕是只有那半间草庐了。
之所以说半间,是因为另外半间已经坍塌,剩下的半间也遮不住太多风雨。
“阿爷,我回来了。”
十狗蹦蹦跳跳地进入用残破篱笆围成的小院,对着正在院内生活的老者喊道。
“狗儿回来了?”
老者跛着脚,有些罗锅。
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的,加之上了年纪,做起事来显得极为迟缓。
“嗯,我还带了个土拨鼠叔叔回来!”
“在下牧南,见过冷老先生。”
牧南跟着进了院子,对着老者拱手。
“唔!”老者这才发现,院中多了一人,慌忙说道:“是来了客人啊,快坐!小孩子莫要瞎说,没有家教。”
“哦!”十狗乖巧的回了一声。
颇为懂事的把院中唯一的一把竹椅搬了过来。
仅剩不多的竹条,艰难的撑着它不至于立即散成一撮柴草。
牧南没有坐。
并非嫌弃,而是他怕茅屋唯一的凳子无法承受他的重量。
只站在一旁,对着打了招呼便自顾忙碌的老者说道:
“冷老先生,我乃云游道士,误入此地,有许多事不明,请先生解惑。”
老者没有放下手中活计,操持着早饭,似在自言自语:
“清露村有几十年没见过外人了……”
锅中熬煮的是稀饭,灶台边放了半碗不知名的咸菜。
在烟雾缭绕中,牧南从老者口中得到了些许信息。
此地唤做清露村,相隔三十里,还有一个清水村。
便再无其他村落。
说是坐落于芒山脚下的隐世桃园,又有些抬举。
芒山之大,不知其几万里。
村落之贫,只是艰难度日。
村中也曾有壮志酬筹的青年,想着目睹山外的世界。
背负着全村的希望踏入芒山。
无一例外,从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村里人坚信,是山外的世界过于精彩,让他们流连忘返。
在老者的记忆中,几十年前,有个如牧南一般的云游道士,不远万里来到桃源村。
说是想见识下山的这一边。
只不过,他在村里摇了摇头,带着遗憾离开了。
同样,在冷家。
不同的是,那时的老者,还是个孩提。
道士说,清露村和清水村,是天之涯。
再往南,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却没有海之角。
海的那边,他猜,还是海。
他还说,芒山北的风景并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他一脸的讳莫如深。
只感叹道,如这般清净的村庄,不该被世俗所打扰。
牧南不无恶意地想着:没经历贫苦,自然把贫苦当成怡然自得。
“多谢冷老先生相告。”
无论如何,牧南从老者的言语中得到了些许有用的信息。
需翻越芒山,才能见到此方世界的真正面目。
而芒山,极大。
在这里只有清露村、清水村,外面到底如何,没人知晓。
村长也不知道。
老者之所以知道这些,也不过是听了上一个云游道士的牢骚。
“牧少侠又从何处来?”
老者特意在锅底盛了一碗浓稠的粥,递给牧南。
牧南客套一番,转而递给了十狗:“从……巡天监而来。”
老者的目光深邃:“巡天监是个好地方。”
“冷老先生知道巡天监?”牧南兴奋地问道。
“不知道。”
“那你还说巡天监是个好地方。”
“能穿越芒山到这里,地方怎么差了?”
老者的目光依旧深邃,无限感慨:“那应该是个很远的地方。”
“是有些远,要过芒山。”
牧南漫不经心地回道。
他靠近老者,以神识探知。
老者没有修为,也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单纯地觉得巡天监应该是个好地方罢了。
“那可真够远的。”老者说得漫无边际:“少侠是要回去?”
牧南没有回话,在心底做着计较。
以聚魂棺的速度,飞跃芒山并不难。
耗时也不会过久。
“芒山险峻,狗儿的父亲就是跌落悬崖而死,他的母亲去寻时……哎!牧少侠路上可要小心才是。”www.xiumb.com
老者叹着气,又给他盛了一碗较为厚实的稀饭。
牧南摇了摇头,如实说道:
“冷老先生,实不相瞒,我已能辟谷,不需要吃食。”
老者捧着稀饭迟疑片刻,羞赧道:
“让牧少侠见笑了,家中……只有些许稀饭,实在没有其他可口的吃食,权且将就一番,糊弄下肚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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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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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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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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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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