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那就这样,我先下去了。”
话说完,褚泽生将已经折成小纸条的纸往手心里一握,转身向楼下走去。
看似漫长,实际上从进去到出来,褚泽生总共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当褚泽生再次现身楼下铺面里的时候,于海还没有捡好药。
药柜前就于海一个人在那里按方取药,褚泽生走了过去,对于海说道:“你去吴师傅那里帮下忙,这里我来吧。”
“是先生。”
于海应一声,将药方递给了褚泽生,离开店面进了里间。
没多一会儿,褚泽生捡好药,包好,走到柜台前,对等在柜台外的李遮阳客气说道:“先生一共两元钱,港币和本地钱都可以。”
李遮阳掏出钱包把钱付了。
褚泽生这才把手里的药包递上,“先生这是您的药请拿好——您慢走!”
李遮阳一句话也不说,提着药包出了药店。
街头一番辗转,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以后,李遮阳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开了药包,找了找,从里面找出一张折得很小的纸条。
看过纸条上的内容,李遮阳将纸条丢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而后包好药包钻进了一条昏暗的巷道。出来时,他手里的药包已经不见了踪影。
“黄包车——”
李遮阳叫住了一辆已经过去了的黄包车,坐了上去。
一小时后,按照约定,李遮阳出现在了玫瑰圣母堂广场上。
广场不大,和李遮阳前生见过的那些广场相比,眼前这座广场充其量算着农民家的晒坝。一眼扫过,又扫了一遍,广场上,李遮阳没有发现褚泽生,但却发现了他的一个老熟人——房东卡瓦略!
广场上,卡瓦略正挽着他老妻的胳膊,向教堂正门走去。
“我去!这澳门也真是太小了,这都能遇上!”李遮阳暗自吐槽。
再仔细瞧了瞧,广场上没有可以引起他注意的人,李遮阳想了想,褚泽生让他上这儿来肯定是有用意的,他看不见褚泽生并不代表褚泽生也没有看到他,接头方式千变万化,不一定非要采用见到本人这种最为直接的方式。
想到这里,李遮阳转过身,沿来时的路往回走,不过步伐却比来的时候慢了许多,他在等着褚泽生或者褚泽生派出的信使来与他接头。
出了广场,走在通往板樟堂街的路上,一辆黄包车迎面向李遮阳驶了过来。到李遮阳面前,黄包车停了下来,化装成车夫的于海将破草帽下面的那张脸扬了起来,向李遮阳说道:“先生您好,您还记得我吗?”
从车夫的脸上,李遮阳依稀看到了益康大药房那个给他捡药的伙计的样子。
李遮阳不动声色,假意思考,“你是——”
“先生,您让我在这儿等着,说是您去去就来……”
“哦——”
李遮阳一拍额头,“我想起来了,看我这记性!我还正准备叫车呢!”
话说完,李遮阳抬脚上了黄包车,然后吩咐一声,“去观音庙。”
于海拉着李遮阳向观音庙方向驶去。
经过一个僻静处时,见没有人,于海停下来黄包车,从草帽里取出一个用蜡封住了的纸条,交给了李遮阳,然后拉上黄包车,一声不吭的向前奔去。
将黄包车斗篷拉起来,李遮阳打开了蜡封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个街道名和一个商行的名字——“草堆街,陈记布行!”
看过,李遮阳将手里的纸条揉成一团,正准备习惯性的往嘴里一丢,突然想到纸条上裹着的蜡,手顿时停住。
“连自己同志都这么提防着,这也太小心了……还裹蜡,这叫人怎么去吃啊?”
李遮阳最终没有勇气将裹了蜡的纸条扔嘴里,而是借点烟的机会,将手里的蜡纸烧成了灰烬。
“去草堆街。”
烟点燃,李遮阳向于海吩咐一声。于海掉过车身,向草堆街奔去……
草堆街路口,黄包车停了下来,李遮阳付过车钱后下了车,看着街两边的招牌,向草堆街里面走去。
陈记布行很快找到,和周娥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李遮阳并没有进去,而是在街上走上了一阵,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以后,他这才掉转身,来到陈记布行,走了进去。
一进布行,李遮阳就看到扮顾客在那里选购布料的褚泽生,可褚泽生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只是认真的在那里试着一块块布料。
布行掌柜向李遮阳迎了上来。
“先生,您是来拿衣服的吧?衣服已经做好了,您请里面去试一试,如果不合身,我们好改过来。”布行掌柜客气说道。
第一次来这里,哪里来的现成衣服?
不用脑袋想都能猜到,这里是红党地下党在澳门的一处据点,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据点,否则的话就不会连自己的同志都要防备着。
“好的,麻烦你了。”李遮阳客气一声。
“先生请这边来。”
道过一声,掌柜引着李遮阳来到柜台后面,从一个门里进入到周娥曾进入过的那间库房里。
“请在这儿稍等一下,他稍后就来。”
说完这一句,掌柜再没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库房。
掌柜走后,李遮阳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在库房里上下左右的打量着。
烟抽得只剩一个烟蒂的时候,褚泽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们上去说。”进来之后褚泽生指着通往楼上的梯子向李遮阳道上一声。
李遮阳点点头,没有说话,跟着褚泽生上到了楼上。
等到把楼板盖上,褚泽生这才开口,“相信秦先生已经知道我是谁了,礼貌起见,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褚泽生,红党地下党澳门负责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你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我们的纪律和原则,我们会尽全力为你提供帮助的。”
“记性不错,过了一年多竟然还能记得我!”
李遮阳夸赞道,“既然褚先生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是这样,我离开了澳门一段时间,离开之前,我曾经把一把钥匙交给你们的周娥同志让她替我保管,我现在要拿回这把钥匙,什么时候能够拿到,你能给我一个具体时间吗?”
声音已不是褚泽生在药房听到的那个充满金属质感的声音,而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这让褚泽生对这种可以改变声音的方式充满了好奇,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来。
来之前褚泽生已经猜到李遮阳可能是为钥匙而来,把钥匙带在了身上。
“钥匙我已经带来了。”褚泽生取出钥匙递给了李遮阳。
“还有什么?”褚泽生问一句。
“还有,我想知道方水生和澳门义勇军的现在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就这些吗?”
“当然不止。不过饭得一口一口的吃,事得一件一件来,先说这两件事,完了以后我们再谈其它的。时间有的是,不着急,我们坐下来慢慢谈——来,抽支烟。”
李遮阳掏出烟来,取一支递给了褚泽生,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褚泽生点燃了手里的烟,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说道:“我还是先说说澳门义勇军的境况吧。义勇军总体情况是不错的,你也知道的,义勇军成员都是草莽出身,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是有一些,但大的问题是没有的,抗日也是很积极的。至于方水生的情况……”
“等等褚先生——”
李遮阳打断了褚泽生的话,问道,“你说的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是指什么?”
褚泽生客气说道:“其实秦先生你应该猜得到,既然是草莽,他们身上肯定有一些江湖习气,像是什么大吃大喝、赌赌钱之类的,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本性不坏,不站在人民和革命的对立面,这些暂时都是可以容忍的,改造这些人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何况我们对他们的改造还没有开始。”
李遮阳心头一沉,前生他也是组织里的一员,组织工作他是清楚的,教育和引导群众一直是红党的基本路线,不过褚泽生显然没有把那些义勇军成员当成是群众,而是当成了另类,看似宠溺,实际上是对这些人的忽视和轻视。
更让他感觉沉重的是,他也是褚泽生眼里的另类,褚泽生的眼里,他和那些出身草莽的义勇军成员并无不同,褚泽生的客气已经很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这让李遮阳意识到,褚泽生和周娥虽然是夫妻,但褚泽生毕竟不是周娥,周娥对他的信任在褚泽生这里是没有的——他对他只有热情,没有信任!
意识到这一点,李遮阳收起了见褚泽生之前有过的那些打算。
“褚先生说得在理。”
李遮阳不动声色,附和一声,然后移开话题,问道,“方水生身上不会也有这样的问题吧?”wWW.ΧìǔΜЬ.CǒΜ
“这我们倒还没有发现……”褚泽生开始讲起了方水生的事情。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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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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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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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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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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