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遮阳、魏攸一样,洪谦和同来的男子都是军统局特工,两人都来自特务总队,都是区虎的手下,两人也都是第一次见到李遮阳。
李遮阳已经从区虎那里知道了情况,“出门在外用不着这么拘礼,还是叫我刘组长吧,叫长官生分了一些。坐。”
洪谦和同来的军统特工坐了下来。
“消息发出去了吗?”李遮阳问道。
“已经发出去了。”洪谦答道。
“什么时候能收到回复?”
“如果那边要过来人,就不会有回复,如果没人过来,最迟明天一早就会收到回复。”
“知道了。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那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过来人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局里的弟兄说,洞庭湖上游的江面已经被日军封锁了,船已经下不去了,估计日本人近期可能有大的动作。”
前生已经知道了的事情,李遮阳对这一消息并不感到新鲜。
“城里有没有什么情况?”李遮阳问道。
“有一些情况——刘组长,我带了些酒菜过来,这也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了,我们边吃边聊如何?”
“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连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酒算我的,我这里还有两瓶洋酒,原本准备送人的,就不送了,还是我们自己喝了吧。”
“刘组长,用不着这么破费……”
“两瓶洋酒叫什么破费。去,把我们带的洋酒拿两瓶出来。”李遮阳使唤一旁一直没有吭过声的魏攸。
……
菜布好,酒斟上,洪谦把他掌握的情况向李遮阳做了一个介绍——
“……区队长的估计是正确的,我们确实从逃难过来的人里发现了特务,人数不多,只有几个人。这几个人做事都不算老练,应该是新手;另外我们在县城里也发现有两户人比较可疑……”
李遮阳听着,不插一言。不过他知道,做出这种布置的人并不是区虎,区虎是不具有这样的眼光和权力的,只能是林韶璞。
“这就是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情况。”
洪谦结束了他的讲述,从表情来看,他似乎对自己的做的工作很是满意。
李遮阳本不想说什么,可想到接下来就要发生的湘北会战,而自己也将身处其中,便不得不向洪谦提醒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发现的这些人只是日伪抛出来的诱饵,目的是吸引你们的注意力,以掩护他们真正想要掩护的人?”
得意的表情凝固在了洪谦的脸上。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且还是相当的大!
只是一刹那,酒就失去了它美好的味道,没有咽下去的食物也在洪谦的嘴里一阵阵发苦。
呆坐了好一阵,洪谦才恢复过来,“刘组长,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把那些隐藏在更深的日伪特务给找出来?”
洪谦诚恳的向李遮阳请教。
李遮阳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另有任务,我一旦露面,可能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就要白费了,这也是我不进县城要住在这里的原因。”
洪谦的脸上现出失望来。
“不过——”
李遮阳话锋一转,“你可以向本部申请支援,告诉本部,你的能力不够,让他们派经验丰富的人到得胜县来坐镇。”
洪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当面打脸,脸皮再厚的人也受不了。m.xiumb.com
李遮阳当没看见,继续说道:“承认自己能力不足是很难、也是需要勇气的,不过在国家的生死面前,个人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我们的目的是胜利而不是自己的面子。你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帮你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向上面提出来。”
“我真的有刘组长你说的那么不堪吗?”洪谦一张脸阴得像是能拧出水来似的。
李遮阳沉默了一下,答道:“如果你是警察,你所做的这些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可如果从我们特工的角度来说,你比不堪要好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
洪谦霍然而起,一脸怒容,“打扰了刘组长,有什么消息我会再来通知你的。我们走。”
话说完,洪谦带着跟来的那名军统特工离开了屋子。
魏攸起身把门关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故意的?”回来坐下后,魏攸问道。
“当然是故意的。”
李遮阳冷笑着说道,“没看见他的表情吗?能力不足也就算了,还自我感觉良好,也幸好我当初多留了个心眼,要不然你我现在的样子指不定已经落在了小日本情报机关的案头上了。”
“实话伤人,这话我想你应该听说过。”
“我们要去的是沦陷区,他待着的是后方,不伤他,伤的人就该是我们了——他的面子和我们的命,你说谁更重要?”
“那也可以婉转一些……”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不是这意思?我们是特工,不是江湖人士,未来有一天,如果上面要他来割掉你我脑袋的时候,他连手都不会抖一下。”
“行了,我说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魏攸收起了话题,只顾着喝酒吃菜,李遮阳也找不到话来说,两人沉默了好一阵。
“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做?”沉默一阵后,魏攸问道。
“什么换成是我,说清楚。”李遮阳装糊涂。
魏攸装作不知道,“如果你是洪谦,你打算怎么把那些隐藏着的日伪特务找出来?”
“你不会也不知道吧?”李遮阳故作惊讶。
魏攸显得很有耐心,“只要不是那些在地下藏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古董,把那些隐藏特务找出来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难,不过需要时间、不短的时间,我想知道的是,还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李遮阳没有回答,反问:“如果你的眼睛被树叶挡住了,你会怎么做?”
魏攸没做任何考虑,答道:“还能怎么做,拿掉就是了。”
“这不就完了!”
“……这和我的问题好像是两码事——”
“一码事。既然是掩护,隐藏者和露出来的那些特务就该是不存在联系的,把露出来的特务拿掉,就可以节约出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从而压缩隐藏者的活动范围和空间,将他们从暗处逼出来。”
“有联系更好,可以顺藤摸瓜,是不是这意思?”
“你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来喝酒,干一个!”
……
洞庭湖上游江面被日军封锁,前往巴陵的路就只剩下了陆路这一条,没有区虎的接应,想要通过陆路抵达巴陵几乎是不可能的,因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遮阳便带着魏攸,在这个距离得胜县城几公里的小镇上开始了等待。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已经是七月底,虽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的三点钟,但天空中依然见不到一丝云彩,没有遮挡的太阳晒在人的脸上火辣辣的疼,李遮阳和魏攸躲在屋子里,虽然都只穿着一条底裤,却依然挥汗如雨。
“在广东天天下雨,到了这里天天大太阳,一滴雨都没见着,看来这老天爷是成心要和我作对啊!”
屋子里,李遮阳摇着手里的扇子,盯着门外炽烈阳光下的街道,叹着气说道。
“你把我漏掉了。”一边,同样在摇着扇子的魏攸补上一句。
“我淋雨的时候,你躲在韶城,哪有你。”李遮阳说道。
魏攸不吭声了,李遮阳淋雨的时候确实没有他。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被堵在了那边过不来了?”沉默一阵后,魏攸问道。
“过不来那边会传消息过来的……这要是在上海该有多好,起码有电风扇可以吹。”
李遮阳抱怨一句,拿起了桌上的烟盒,“这鬼天气,热得连抽烟的心思都没有了。”
话说完,李遮阳取一支烟扔给了魏攸,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谁说不是呢。”魏攸附和,手里却和李遮阳一样嚓的一声划上一根火柴,点燃了手里的烟。
“烟抽完,你去把稀饭煮上。”抽着烟,李遮阳对魏攸说道。
“这才刚到三点钟,离晚饭还早着呢,着什么急。”
“早煮好早凉在那里,免得烫嘴。煮饭的时候记得把那截腊肉煮了。”
……
两人就像过着小日子的夫妻,说着与特工无关、与柴米油盐有关的日常话题。
晚六点,两人各捧一大碗微温的稀饭,守着一碗咸菜和十来片纸一般透明的腊肉呼哧呼哧的吃着。
正吃得欢,门口突然一暗,跟着,敞开的房门被人敲响。
李遮阳扭头一看,见门口站着三个人,一个是见过一次面就再没有见过面的洪谦,一个是洪谦第一次来时带的那名军统局特工,第三个则是一个不认识的、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
“进来坐。”
李遮阳向门口三人招呼,可目光却只落在不认识的那个中年汉子身上——中年汉子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凭直觉,这个人他认识。
三个人走了进来。
“刘长官(刘明),我是来接你的。”门关上后,中年汉子向李遮阳招呼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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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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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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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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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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