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遮阳滚向水沟的时候,几架俯冲下来的日机从李遮阳刚跳下来的那辆军车上空掠过,停下来的军车重新启动。
军车开出还不到百米,已经飞过去的日机再次掉头,向这队军车再次迎面俯冲了过来——冲过来,折返,又冲过来,又折返……
哒哒哒的机枪声不绝于耳。
躲进水沟里的李遮阳只能无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一辆辆军车在日机机枪的扫射中化成一团火海,看着他的那些同胞被机枪射出的子弹穿透身体——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第一次,李遮阳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再是穿越者又如何?知道得再多又能怎样?没有大工业做支撑,来自未来的穿越者也不过一个只知道呓语的精神病人而已。
也是第一次,李遮阳对那个岛国和岛国上的每一个人充满了仇恨!
……
像是过了几百年、几千年,打完飞机上所有子弹的日机洋洋得意的飞走了。
李遮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出水沟的,甚至和那些赶来的老乡一起包扎伤员、掩埋死者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夜来临,又至深,魏攸的声音在火光闪烁的深夜里响了起来,这已经是魏攸不知道多少次在发声——
“行了,歇一下吧,人都已经入土了,你还挖坑干什么?”
魏攸强行夺下了李遮阳手里的锄头,将他带到了一边,给他递上了老乡送来的水和干粮。
拿着魏攸递来的水和干粮,李遮阳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直至饥饿再也忍耐不住,嘶吼着跳起来对着他的胃和肠子使劲地揣上了几脚,他这才从浑噩中清醒过来。
“几点了?”李遮阳向魏攸问道。
魏攸抬起手腕,对着火堆方向瞧了瞧,表盘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只好掏出火柴,划燃一根往表面上一凑,“再有几分钟就十二点了。”
没有回答他的声音,一边的李遮阳已经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的干粮了。
瞟过李遮阳一眼后,魏攸用残余的火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对李遮阳说道:“你知不知道先前你的样子有多吓人?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不知道的还当那些死去的人是你的亲爹亲娘呢——”
说到这里,魏攸嘴里发出幽幽一叹,“这种样子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不过到现在这种样子的人在部队里已经很难再看见了。知道为什么吗?麻木了!每一次和日本人打仗,胜也好败也好,咱们都是在用人命去填,成百上千上万人的命……见过太多的死人,死人在士兵和民众眼里已经和那些死狗死猫没什么不同——已经完完全全的麻木了……唉!”
很久之后,魏攸再次发出一叹,之后便坐在那里抽着闷烟,再不发一声。
凌晨的时候,从潭州方向开来一些卡车和士兵,将那些附近乡民收集到一起的残余物资装上了车。魏攸向带队军官表明了自己七战区兵站总监部军官的身份后,获得准许,便带着李遮阳上了一辆车,与这些士兵一道来到了潭州。
到达潭州时,天已经蒙蒙亮,魏攸带着李遮阳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小旅馆。一进房间,困顿至极的两个人倒床就睡。
魏攸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他是被热醒的,一睁眼就发现窗户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突然之下,魏攸被吓了一跳,正要发声,才发现坐在窗前的这个人竟然是李遮阳——李遮阳看着窗子外面,在抽着手里的烟。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魏攸从床上坐了起来,向李遮阳问上一声。
回答魏攸的,是李遮阳头也不回的把一支烟伸过了后脑勺。
魏攸下到床下,从李遮阳手里取走了烟,而后顺过来一根凳子,挨着李遮阳坐下,然后接过李遮阳手里的烟头,把手里的烟点燃。
李遮阳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待会儿你出去联系一下,看有没有到得胜县的车,回来的时候记得买些酒菜,咱们醉一下,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去得胜县。”
“就不在这里多休息几天?这里可是省城。”魏攸问一句。
“想休息,有的是时间,早死三年,脑袋上青苔都能长出来!照做吧。”
“还不错,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魏攸戏谑一句。
李遮阳没有搭理魏攸,取一支烟点燃,而后屈指一弹,将手里的烟屁股弹出了窗外。
一夜酒醉,第二天吃过午饭,两人搭乘前往得胜县的军车抵达了得胜县。
得胜县早已经被划定成了对敌封锁区,不过李遮阳知道,这样的封锁只是对人数众多的普通人而已,对有权有势和那些走私者来说,所谓的封锁不过是一纸空文,该流出去的一样要流出去,运不进来的一样运不进来。
谁也不知道往来与双方之间的走私者里有没有日伪派出的眼线,两人没有出现在县城里,而是在距离县城几公里外的一个叫涂门镇的小镇上住了下来。住的地方是魏攸来得胜县熟悉情况时,依照李遮阳的吩咐租下来,租期一年。
两人刚进屋,身兼保长的涂门镇镇长就带着两甲长和七八名团丁找上门来。
“你们干什么的?从哪儿……”
一见面,镇长开口就问,还没问完,镇长突然住口,盯着魏攸,嘴里吃吃问道,“你……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魏攸笑笑,“这房子都是你帮着找的,你说我们见过没有?”
镇长神情一呆,“你是——”
魏攸翻开上衣口袋,取出他的兵站总监部工作证,从工作证里取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打开后递了过去,“看看吧。”
镇长接过一看,是九战区长官部调统室和湖南省政府调统室开具的一纸证明,内容很是简单——“兹有我室人员前往你处公干,请予以放行并提供便利之(印)。”
看到这纸证明,镇长一下子想了起来,这已经是他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第二次看到这纸证明,第一次见到这张纸的时候,眼前这个人还是由省城警备司令部的人陪着来的。
“看我这记性!”
镇长一拍脑袋,很是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一天到晚事情实在太多,记住了这头忘了那头,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魏攸客气道:“镇长尽职尽责,何来见怪一说,镇长客气了。”
“先生有什么需要镇上去办的,请尽管开口。”
魏攸没有回答,向李遮阳看了过去。这是在请示,镇长又怎会看不出来。
想了一下,李遮阳说道:“今天时间晚了,明天一早你上这儿来一趟,办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小事还请镇长遵照执行——”
“先生你请说。”镇长很是客气的说道。
“年底之前,你带来的这些人不能离开本镇,确实有事要离开的,必须经过你的同意,要是你放出去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你承担同样的责任。就这些,你带他们出去吧,我们要休息了,记得明天一早来。”
“记得记得,绝不会忘记的,就不打扰两位先生休息了。陈某告辞。”
说完,镇长便带着来人离开了。
第二天在街上吃过早饭,两人回到住处的时候,陈姓镇长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客气几句,李遮阳把陈姓镇长引进了屋里。
“有什么要我做的,请两位先生吩咐。”进屋后,陈姓镇长很是豪气的说道。ωωω.χΙυΜЬ.Cǒm
“是这样,我想麻烦一下陈镇长,请陈镇长去一趟县警察局侦缉队,把这个交给侦缉队的洪队长,是三滴水的洪——”
说到这里,李遮阳取出一个密封了信封,交给了陈姓镇长,信封里装着的是区虎交给他的联系信物。
“记住了,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老实回答,不要隐瞒,他要让你做什么,你照他的吩咐去做,不许违背,听清楚没有?”
“记清楚了。”
“重复一遍。”
陈姓镇长把李遮阳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记性不错。”
李遮阳夸赞一句,然后指了指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瓶洋酒,“事办好了,这瓶洋酒就是你的。你去吧。”
陈姓镇长瞟了一眼桌上的洋酒,大喜道:“我这就去。这位先生放心,定不辱使命!”
话说完,陈姓镇长转身出了门。
临近中午的时候,陈姓镇长带回来两个身穿对襟衫的男子。
“这位就是侦缉队的洪队长。”陈姓镇长指着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说道。
“这是我的证件。”洪姓队长掏出一本证件递给了李遮阳。
李遮阳接过证件,翻开看了看——洪谦,是区虎说的那个人。
“行了,酒你拿去吧,我和洪队长还有是要谈,就不留你了。”把证件还给洪谦时,李遮阳对陈姓镇长说道。
客气几句后,陈姓镇长拿上洋酒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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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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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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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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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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