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楼梯继续往深处走的时候,李遮阳心想。
在一扇没有标识的门前,黄文敬停了下来,敲了几下房门,然后拧开门带着李遮阳走了进去。
“主任,李遮阳我带来了。”进门后黄文敬说道。
说完,黄文敬让开身,让李遮阳走了过去,自己回手把门给关上。
办公桌后,李遂昌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公务,看着走过来的李遮阳,问道:“黄秘书说你已经拿到资料了——”
“是的主任。”李遮阳答道。
“资料呢?”
“在属下兜里。”
“那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拿出来吧。”
李遮阳这才伸手,把放在内兜里的几页纸拿了出来,走上前,放到了李遂昌面前。
李遂昌翻开看了看,把资料放到了一边,问道:“什么时候收到的?”
“报告主任,是属下吃过中午饭以后收到的。”
“多少钱?”
“主任……没、没多少钱……”李遮阳故意支吾。
“哪儿来的钱?”
“报告主任,钱、钱是属下在三中队当中队长的时候攒下的……”
“不错,敢干敢认,就这一点,比76号绝大部分人都强得多。不过付了多少就是多少,不会少你一分钱的——黄秘书,待会儿你去通知财务一声,让他们把他的钱给支了。说说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吩咐完黄文敬以后,李遂昌问道。
知道李遂昌会考校他,李遮阳早有说辞。
张口就来是不可能的,很容易让人生出怀疑,假装着沉思了一阵,他这才答道:“主任,属下打算去国统区看看,探探路,我们现在看到的都只是纸面上的东西,实际情况如何得到现场看过才知道,不了解情况一味的通过第三者,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就不划算了。”
“被人骗了还要给人数钱,嗯,这比喻不错。为什么一定是国统区?”赞过李遮阳一声后,李遂昌问道。
李遮阳答道:“主任,沦陷区是日本人的,动不得,占领区涉及各方利益,需要协调各方关系,不是短时间能够协调得好的。相比之下,国统区就要单纯得多,初期虽然很困难,但关系一旦建立起来,就会非常的牢固,而不会像出现占领区那种随时产生变化的情况。”
“不错,有见地!这样,你先回去考虑一下,看从哪里开始着手比较妥当。我这里呢再看一下,找人问问,看能够给你提供哪些帮助。今天就到这儿,你回去等候通知。”
“是主任,属下告退。”李遮阳转身退了出去。
李遮阳出去后,黄文敬走到了办公桌前,向李遂昌问道:“主任,真让这个李遮阳去国统区?”
李遂昌笑了笑,“他不去谁去,难道还要你我去?”
“不是主任……”
“行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他是军统派来的‘孤鹰’,对不对?”
军统的孤鹰虽然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孤鹰”二字在军统内部并非禁词,基本上每一个外勤特工都知道,76号里超过三分之一的特务骨干来自军统,孤鹰对76号来说也非什么秘密的事情。
不等黄文敬回答,李遂昌便接着道,“我也干过特工,虽然干的不是军统,但这个李遮阳是不是孤鹰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要连这点眼水都没有,我还怎么可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他要真是孤鹰,你、我还有吴云甫,还有夫人,怕早就不在人世了,除非他还有什么更加高级的任务——一个中队长,起点如此之低,你认为他还能接触到多高级别的东西?”
“说实话,现在这种情况,我还真巴不得他就是孤鹰,哪怕只是一个带有普通任务的军统特务也好,这样他进出国统区就会方便了很多,对我们也是有利的,可惜啊……”
李遂昌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黄文敬也没有吱声,等待着。
“通知孙泰民,让他来一趟,我要知道东南公司现在的情况。”很久之后李遂昌说道。
“是主任,我这就去通知他。”
……
离开了76号总部,半路上,李遮阳给别墅弄住地打了一个电话,住地没有人,电话无人接听。
放下电话,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袁笑、廖无畏离开上海已经有二十多天,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李遮阳便将刚吐出来的电话币又重新投了进去,保险起见,他拨的是刘百星的联系电话。
运气不错,接电话的就是刘百星本人。
袁笑、廖无畏还没有回来。
想着指不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上海,有些事情得提前做个交代才行,李遮阳便决定和刘百星见个面。
用暗语约定了见面地点和识别身份的标记,李遮阳放下电话,出了电话亭,找地方改变了自己的样子。
九江路的一个路口,李遮阳按照约定停在了一个公交站台上,展开了手里的报纸看了起来。
刚看上两则新闻,一辆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司机正是刘百星!
李遮阳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车开动。
“你可是很久没有来联系我了。”刘百星说道。
点燃了刘百星递上的烟,李遮阳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不正是你希望的。”
“谁说的?”
“每一个白相人不都是这样指望的吗?”
“嗤!”刘百星一脸不屑。
“老袁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吗?”李遮阳问道。
“鬼知道……今天找我什么事儿?”
“就这几天,我要离开上海一段时间,特地来给你说上一声,等老袁他们回来,你告诉他们一声。”
“离开上海……去哪儿?”
“具体去哪儿我也不知道,不过会在杭城做个短暂停留,时间不会太长,大概也就几天的时间。”
“大方向总该有一个吧?”
“国统区。”
“去国统区干什么?”
“生意上的事。李遂昌不想被日本人剐去一层油,决定自己蹚一条路出来,就选中了我,把这任务落在了我的头上。”
“那我们怎么办?”
“等着,等我从国统区回来。”
“老大他们这次回来肯定带的有另外四名日军军官的消息,要不要我们去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可以,但不能采取行动。”
“你这次去多长时间?”
“怎么也得开春以后才回得来。”
“路上小心一点,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们也一样。就到这里吧,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来。”
“先别急,我新建了一个点,你得知道。”
“那好吧,你说。”
……
估计自己在上海待不了几天了,和刘百星见过面后的第二天,李遮阳又分别见了周娥和金逸,把该交代的事情向两人做了一个交代。
向两人交代完事情的第三天,李遮阳接到黄文敬的电话去了76号总部一趟。
秘书楼黄文敬的办公室里,听完黄文敬的一席话、又从黄文敬的手里接过一个信封后,李遮阳离开了76号总部。
回别墅弄住地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李遮阳便带上王松木三人,踏上了前往杭城的路。wWW.ΧìǔΜЬ.CǒΜ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说起杭城,腹中稍有一点文墨的人立刻就会想到柳三变的这首词。
李遮阳是记得这首词的,前生的他也是来过杭城的,只是前生的杭城是没有桂子和荷花的,诗人笔下的杭城已经不复存在,整座城市都被金钱堆砌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现在的杭城,既没有三秋桂子和十里荷花,更闻不到金钱的味道,此时的杭城已不在是杭城人的杭城,已不是为中国所有的杭城,它已经成为了日本人占领下的杭城。
尽管日本人占领杭城已有三年,但杭城依旧是残破的,“国破山河在”这样的诗句放在此时此地再是应景不过,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荷枪实弹的日军和满城飘舞着的膏药旗,又为李遮阳眼中的残破的杭城添加了死亡的味道。
看着眼中的杭城,李遮阳没有让自己展现出任何的情感来,神情平淡的隔窗看着窗外杭城的一切,如同他前生对待这段历史的观点那样——与其为过去愤怒,不如现在认认真真的做点什么。
离开上海是午饭过后,到达杭城已经是黄昏时分,估计这个时候是找不到孙泰民的人的,李遮阳便在杭城随便找了家干净的旅馆,四人在旅馆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四个人开着车来到了位于钱塘路是东南贸易公司总部。
在公司总部门前下了车,留下陈经和吴其荣,李遮阳带着王松木进到总部的一栋三层楼里。在总经理办公室里,他见到了东南贸易公司的负责人、总经理孙泰民。
“这是黄秘书让我交给你的,看看吧。”李遮阳没讲客气,把黄文敬给他的信封交给了孙泰民。
孙泰民接过递来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看完,孙泰民将信纸收了起来,盯着李遮阳问道:“你就是李遮阳?”
李遮阳点点头,“是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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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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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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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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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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