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胜和赵定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回答。
赵定先前一直在流放,齐横元收到姜国那边他派出去的人送回的密信,说姜国君王和玉家父子三人来了俞陵关后,齐横元就将赵定召回了,之后赵定就回了俞陵关。
赵定没接触过太多的事情,但流放途中也会听到一些市井八卦,回俞陵关的途中,他不再是罪人,能听到的事情就更多了。
他也知道,陈鱼容被君王赶出了皇宫,陈鱼容跟燕宁水火不容。
今天这事儿,他和邓胜都推敲过,一致认为,幕后黑手不是姜国人,而是陈鱼容。
邓胜和赵定站在那里不说话,齐横元忽然抬起手,说道:“你们下去吧。”
他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立马退身行礼。
往外走的时候,经过叶延身边,纷纷叹一口气。
叶延也是倒霉,摊上这样的事情。
帅帐内安静下来,叶延跪在那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悲凉,他身为俞陵关武侯,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要死在这样的阴谋诡计里,他不甘心。
可他冒犯了燕美人,这是事实。
叶延沉痛道:“陛下,请赐臣死罪。”
齐横元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他沉着脸看了他很久,取走他手中的剑,再弯腰将他拉起来。
叶延红着眼眶,颤着身子站起来,抬头喊道:“陛下。”
“这件事情,你也是受害者,朕没道理赐你死罪。”
“可是…”
齐横元猛的厉声:“昨晚的事情你给朕烂到天边去,永远不许再记起!”
叶延有些不敢相信,却也充满了感激,他跪下去,声音坚定:“臣遵命!陛下,臣这条命是陛下的,臣拼死也会为陛下拿下俞陵关。”
齐横元闭了闭眼,转身走出帅帐。
他回到燕宁的营帐,燕宁又睡了。
昨晚辛苦一夜,几乎没睡,齐横元都担心她的身体会出问题,好在她除了有些虚弱外,倒也没有别的大问题。
齐横元伸出手,潜入被窝里,握住燕宁的小手。
经过昨晚,齐横元对燕宁更加的怜惜和喜爱了。
燕宁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睁开眼,营帐内一片昏黄,她躺了一会儿,这才记起昨晚的一切。
她垂眸,慢慢撑着身子坐起。
胡婶一直守在营帐里,也就刚打个岔,去了趟茅房,进来就看到燕宁醒了。
胡婶立马冲过去,一边扶燕宁,一边关心着说:“燕美人醒了啊?饿不饿?给你备的饭一直在温着,我去拿给你。”
燕宁确实饿,睡了一天,中午应该没吃。
她点了点头:“有劳胡婶了。”
胡婶笑着说:“燕美人说什么话,你是坐在床上吃,还是起来吃?”
“穿起来吃。”
“好,我们穿起来。”
胡婶伺候燕宁穿好衣服,又打水让她净面洗脸,收拾好,燕宁坐在了榻上。
胡婶端了晚饭进来。
燕宁安静的吃着。
吃完,胡婶收拾东西出去了。
燕宁闭上眼睛,开启神通,探知昨晚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罪魁祸首确实是陈鱼容,陈鱼容让蒹葭做的这件事情,而蒹葭居然是姜国那边派来的间谍。
蒹葭跟在陈鱼容身边很久了,由此可见,姜国对齐国,早就虎视眈眈。
而间谍出现在陈家,也只是因为当时的陈豹太过厉害,让姜国很是忌惮,而陈鱼容又是陈豹的女儿,身边需要奴婢,这才给了姜国可趁之机。
真是没想到,一不小心让她探知到这样的事情。
蒹葭没有利用这次机会直接杀了燕宁,是因为蒹葭不想暴露自己,再加上蒹葭知道燕宁厉害,只是因为燕宁懂天文地术,她并不知道燕宁已经不是燕宁,而是姜国原皇后木花嫁,拥有神通之能。
她若知道,肯定会杀了燕宁的。
但她不知道,也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蒹葭联系了姜国军营里的营侯,那个营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派了一个孩子士兵过来,执行这件事情。
这样就不会牵扯到陈鱼容身上了。
如果那个孩子被查出来,也只是查到姜国军营而已。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姜国所为,但人证物证在此,也只能判定是姜国所为。
陈鱼容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会被波及到。
燕宁睁开眼,眼中一片冰冷。
她刚探知蒹葭心声的时候,还知道了另一件事情。
陈鱼容要杀燕朗。
燕宁进宫,是迫不得已,当时燕家所有人都被流放,她想力挽狂澜,只能进宫面圣,求得一丝生机。
再加上她的仇人在姜国,她要利用齐国君王,灭掉姜国,所以只能留在宫里。
但她留在宫里的目地不是为了争宠,跟齐国君王保持良好的关系,也只是为了自己可以过的好一些,就算复仇,她也不想失去一切。
讨好君王,也能为自己谋福利。
她只是没想过,齐国陛下会对她产生感情,他的后宫女人们,视她如眼中钉。
事情走到这种地步,远超过她的预估。
不管她们想怎么害她,她都乐意奉陪,只是她们要动燕朗,那就别怪她心狠无情。
燕宁睁开眼,收回神通,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
她将信纸压在桌子上面,一个人走了出去。
齐横元知道燕宁醒了后,过来看她。
进到营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他正要出去找,看到了桌子上的信纸。
他走过去,拿起信纸看了一眼,当下脸色大变。
他快速收起信纸,出去牵了匹马,骑着往营帐外面去了。
燕宁一步一步的往外走,遇到人,还会点头打招呼。
有人见她是往外走的,看样子是要出军营,就问她上哪儿。
燕宁只说想出去吹吹风,不想人跟着,一会儿就回来。
大家便不多问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现在军营里全部传开了。
燕宁和叶延同时被下了药,好在陛下赶了回来,燕宁没受到伤害,但这件事情,到底还是会让燕宁的心里有一些阴影,她想走远一些,散散心,吹吹风,也在情理之中。
大家望着她走出去,想跟也不敢跟。
有士兵去向齐横元汇报,只是他还没找到君王,君王已经骑马追了过来。
看到君王的人,都跟他说燕宁往哪个方向去了。
于是,燕宁才刚踏出军营大门,往归阳城的方向走了几十步,一匹骏马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头,看着马上的男人,很快她又转身,绕过马,继续朝着归阳城的方向走。
齐横元翻身下马,长腿一跨,挡住她。
他皱眉问道:“你要回归阳城?”
“是的,妾有事。”
“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齐横元走近她,伸手去搂抱她,燕宁往后一躲,避开了。
齐横元攥紧手,慢慢垂下,沉着脸说:“俞陵关的战争还没结束……”
“有陛下在就够了,妾相信陛下一定能够战胜姜国,取得俞陵关战役的胜利,妾有事,不能陪陛下一起了,请陛下恕罪。”
她请了个罪礼,不等齐横元说什么,又很快起身,坚定的朝着归阳城的方向走。
齐横元心中微怒,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怀里。
他捧住她的脸,一字一句说道:“你怪朕,朕无话可说,但你一个人要走回归阳城,是不要命了吗?”
燕宁说:“妾不会骑马,只能走路了。”
事实上,燕宁是可以瞬移到归阳城的,只是她不能对君王说。
“……”
齐横元更气了。
他的重点是这个吗?
齐横元弯腰,霸道又强势的将燕宁抱起。
燕宁在他怀里挣扎:“陛下,妾一定要回归阳城,一定要回去!”
齐横元翻身上马,将她按压在胸前,他低头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顿了一下,又问道:“身体恢复了吗?”
燕宁脸一红,别过身子不理他。
齐横元说:“你告诉朕,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如果当真有急事,朕送你回去。”
燕宁忽然道:“陛下,下药的人,找到了吗?”
齐横元抿唇,声线微微有些紧绷,低声说:“找到了。”
“是一个孩子?”
“嗯。”
“姜国军营派过来的人?”
“嗯。”
“陛下觉得,姜国军营派来一个孩子,给妾和叶武侯下药,图什么?”
齐横元不吭声。
他当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但人证抓住了,他一口咬定是从姜国军营来的,给燕宁下药,只是因为她对姜国有威胁。
为什么不对齐横元下药?
因为齐横元太厉害了,怕被发现。
燕宁柔弱,是很好接近的对象。
问他为什么不直接毒死燕宁,反而弄个媚药,他就说是上面的人这么吩咐的,他只是负责执行。
虽然齐横元断定这件事情是陈鱼容搞的鬼,但因为那个孩子一口咬定他是姜国军营派来的,也就没办法治陈鱼容的罪。
齐横元知道,燕宁很聪明,她其实也猜到了她被下药,是被陈鱼容算计的,但他却不能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齐横元搂紧燕宁,低声说:“那个孩子没有经过严刑拷打的逼问,已经死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他又轻声说:“燕宁,朕不会让你受委屈,朕想好了,给陈鱼容赐婚,让她永远离开归阳城,再也不能出现,她若再陷害你,朕会杀了她。但眼前对姜国的胜负是最关键的事情,朕希望你可以留下来,与朕一起,取得胜利,享受喜悦。”
“但是陈鱼容她要杀燕朗,陛下,你让妾怎么能安心留下呢?若是燕朗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面见燕家亲人?”
齐横元大惊,松开燕宁,看着她:“你说什么?燕朗…”
“命危。”
齐横元皱眉,问道:“你确定?”
“很确定。”
齐横元沉下脸,说道:“朕与你一起回去,但这件事情不能让姜国那边的人知道,我们先回军营。”
燕宁跟着齐横元回了军营。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回来。
齐横元送燕宁回到了燕宁的营帐,之后齐横元去了帅帐,宣见了邓胜、赵定、叶延。
四个人在帅帐待了很久,子时的时候,齐横元才出来。
他回到燕宁的营帐,拿了一套士兵的衣服给燕宁穿,他自己也换了一套士兵的衣服。
燕宁有些不解,看着他。
齐横元说:“已经休战半个多月了,姜国那边会不会突然发起攻击,不好说,若是让他们得知,朕与你离开了,他们可能会在路上截杀,或者忽然偷袭,虽然军营与攻城兵营融为一体了,看上去固若金汤,但难保不会再次出现贼人潜入的情况,而昨晚的事情,也让朕意识到,再固若金汤的堡垒,也还会被人趁虚而入,朕已经让邓胜、赵定、叶延三人加强戒备并暗中部署士兵,为了给我们打掩护,今晚开始,会有士兵出去巡逻,我们混在巡逻的士兵中出去,就不会被姜国那边的人知道。”
他催促她:“快换上。”
燕宁听了齐横元的话,觉得他考虑的太周祥了。
她看了他一眼,拿衣服进到里面去换。
还没换好,齐横元便走了进来。
他已经全面妥当,伸手帮她穿衣服。
燕宁被他整个人环在怀里,他一副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的样子。m.χIùmЬ.CǒM
燕宁按住他的手:“陛下,妾能自己穿。”
齐横元看着她,晚间烛灯昏黄,他眸底的颜色又沉又暗,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垂下眸子,不声不响,但十分强势,拿开她的手,亲自为她穿好衣服。
之后将她抱起来,走出营帐。
他没骑马,但也不是走路,而是轻功掠起,几个纵身,来到了军营大门口。
齐横元放下燕宁,等了一会儿,等到了巡逻的士兵们。
他们跟在巡逻的士兵们一起,走出了军营。
外面的一个小树林里早就备了一匹快马,齐横元解开绳子,抱着燕宁上马,很快往着归阳城的方向去了。
燕朗又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跟前一次一样,故意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等待贼人前来。
那一次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人。
等他再出去,继续往回走,那种跟踪的感觉就没有了。
但是这一次,他刚钻到巷子里,就感觉到了凛人的杀气。
燕宅离圣哲学院很近,几步的距离就走到了,平时很安全,基本没人敢在圣哲学院闹事。
但燕朗并不是每天都只往返燕宅和学院之间,他有时候会陪宁盈盈去一下宁家,有时候会跟刘玉婵一起出去玩,有时候会跟齐容初去武场,有时候坐马车,有时候不坐马车。
今天他没坐马车,也是刚从武场出来,他和齐容初各自分道扬镳。
半路上,他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为了验证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跟踪他,他钻进了巷子里,然后一柄森冷的剑便刺了过来。
燕朗手中无兵器,因为武场比试,不能自己带兵器,用的都是武场自备的兵器。
第一次去的时候燕朗拿了雪尘剑,后来都没拿了。
燕朗侧头一避,快速钻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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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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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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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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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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