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叶所长字里行间中透露出来的。但是尽管如此,邓鹤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情不自禁地身体往前倾斜着,左手抚着额头问道,“就算路祁背景清白,但是我所看到的…”
叶所长把报告收回到自己的面前,稍微理了理文件,接着说道,“你可能只是在极端情绪条件下,看到了一些被扭曲后的现象。比如把队友受到的伤嫁接到自己身上,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在扭曲被纠正之后,你就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幻觉,都是来自大脑的欺骗。当然,也有可能是你出现了个体的扭曲,但是这种情况的话,你现在不会坐在这里了。”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玄乎,但是希望你理解,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发生。”叶所长缓缓喝了一口茶,他希望邓鹤能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邓鹤身子有些颤抖,她一时分不清谁对谁错,也不能进一步辩证自己的所看到就是真相。
因为叶所长的判断,不论是前后的逻辑,还是根据前辈的案例分析,一切都能融汇自洽。
倘若他说的才是对的,自己看到的不过是扭曲之后的错觉。那么路祁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那如同时光倒流一般的强大治疗能力,岂不是空穴来潮。
自己的逻辑被从论点开始就被推翻了,邓鹤怀疑自己哪怕找到了路祁也只会一无所获。
邓鹤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动力,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骨架的支撑,坍塌了下来。
万一自己的贸然行动被邓鹤的母亲怀疑成,一个精神异常的,抱着恶意靠近自己的孩子的人,那样的话自己还能不能在异管局待着都不好说。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听叶所长的描述,多半是个难以接触,相当严格的人。
邓鹤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路祁。
邓鹤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路祁这个人除了表现出来的——至少她还是这么认为——的可利用异常之外,还有别的地方有问题。
这个人充满了古怪。即便去掉那项被叶所长证伪的强大可利用异常,他莫名奇妙能出现在被封锁之后的影院之中的行为,而且还能先小队一步找到异常源,甚至还能帮他们把异常源镇压完成的能力。
这些不是扭曲所能造的了假的,这些都是他,郝逸,还有后面接管的其他人所目睹的事实。
而他的母亲又可能是异管局的高层,那他的这一系列的行为会不会和她的母亲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还要接着往上,去主动联系到她吗?
没有途径,无法证实,邓鹤发现自己对路祁的了解太少了,现在去找路祁的路又被叶所长堵死,她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m.χIùmЬ.CǒM
所有的真相都在对她遮掩,她完全无法看清现实,仿佛她仍旧没有从影院出来,还在扮演那个傻乐天的女主角。
正在邓鹤思考着的时候,叶所长轻轻的咳了一声,把邓鹤的思绪拉了回来。
“但是,路祁作为这件项目的主要参与者,异管局还是有必要去对对方进行调查了解,以防异常残留,导致更大的危害。”
他很容易就猜到邓鹤在想些什么,他也是从干员一路做上来的,于是他把报告递还给了邓鹤。
“邓鹤,访查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小组好了。等你们的报告写完整了,再交给我。”
邓鹤神色一亮,立刻点头道,“好的,我会尽快去安排的。”
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叶所长180°转变了态度,但是这总归是好的。
甚至他主动把报告还给自己,把项目进程拖住——在项目案件中,把报告书上交就意味着这项项目已经完结,小组应该从这项项目中完成交接。
叶所长拒绝了自己私下接触路祁的请求,但是却批准了公务上的访查工作。这样一来,即便有诸多例如摄像录音之类的限制,自己也能更进一步的去了解路祁了。
邓鹤一下子打开了思路。虽然还是板着脸,但是漂亮的眉毛已经情不自禁的扬了起来。
叶所长眼睛盯着邓鹤的脸,“记住,要把握好分寸,这是为了你好。”
邓鹤点点头,随后走出了房间。
“等下,还有一件事。”
背后传来了声音。
“你们小队可以做好接收新成员的准备了,一名是从预备役里提升的,还有一个是j市调过来的。”
“预备干员应该明天就能报到,但是调过来的那位,在路上遇到了些麻烦,暂时还到不了。所以你们应该会在短时间内以三人小队的形式行动。”叶所长补充道。
邓鹤转过身子,微微鞠躬。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关上门,从干燥的办公室走出来,邓鹤感觉脸上突然迎面吹来潮湿的风,鲜明地适度对比让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随后她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果然是郝逸,他正半开着一扇推拉窗,整个人倚靠在墙柱上。外面的风夹着雨水往建筑里面倒灌。
邓鹤快步上前,一把把窗户拉了回来,用力地拉紧实了,随才看向了一旁的郝逸。
他嘴里叼着一根完整的,被雨水打湿的烟,透着模糊的窗户还在看着街景。
“睡着了?”邓鹤说道。现在是有点晚了,大概还有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嗯,在想点东西。”郝逸转过头来,看着邓鹤,“说的怎么样了,老头同意了吗?”
邓鹤点点头,“同意了一半。”
“什么一半?”郝逸不解地问道。
“只能以公务的名义去,而且不能问的太深入。”邓鹤解释道,紧接着她又补充道,“我想,我们可以借着调查报告的名义,去稍微的,浅浅的了解一下路祁这个人。”
她把两个状语上强调了语气。
郝逸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那我去准备有关报告了。顺便去和王姐汇报一下。”
他的语气很平静。
“等下。”邓鹤拦住了准备离开的郝逸,“明天还有个新人要来。”
“嗯。”郝逸头也没回,迈步走开。
“还有!”邓鹤又说道,郝逸不耐烦的转过头。
邓鹤语气有些萎靡,“帮我向王姐解释一下,就说,呃,她俩被调走了。”
郝逸深深的看了邓鹤一眼,转身消失在走廊拐角。
当晚,宿舍内。
邓鹤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她把留下来的那条蓝色布条简单处理之后,放进相框,放在柜子上。
每次看到那条布条,她都能想起宁小婷在墙角被折叠,挤压,扭曲的身体。
还有斐泽。
翌日上午8点,一个扎着马尾,穿着制服的女子站在了邓鹤的办公桌前。
邓鹤仔细的观察对方,女子身高和自己差不多。
女子的面容朴素,没有太多的化妆,却十分耐看。右眼睁着,但是左眼却微微眯着,好像是受伤之后还没有痊愈。长马尾之下是被晒黑的脖颈,从长袖里露出的双手关节明显,而且留有一些长条的伤痕和疤记。
这些伤痕应该是长期握持短柄武器导致的,邓鹤心想。
“邓组长你好,我是新来报到的李思思,擅长近身搏斗。”李思思的话语很简洁,而且相当僵硬且公式化,就好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的第一次面试。
邓鹤看出了李思思紧张到紧握成拳的手,于是尽可能地使用自己最温柔地语气,开口说道,“你好李思思,我是你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组长,邓鹤。”
她主动上前伸手,李思思愣了一下,随后也伸出了手握住了邓鹤的手。
“我们小组还有一位老干员,他现在应该在楼下备车——虽然有点赶,但是我们现在就要准备出任务了。”邓鹤松开了手,说道。
“好的!需要我准备什么武器吗?”李思思问道。
“不,不用带武器,你带上那边的录音笔和记录表就可以了,我们要去回访一个市民。”邓鹤解释道,她指了指桌上的记录用品。
“居民?哦,是被扯入异常项目的路人是吧,就像课程里提到的案例那样,需要在异常项目解决之后定期进行访查和报告,以免异常死灰复燃。”李思思恍然大悟。
“大概是这样,一些细节我在车上给你补充好了,抓紧时间出发。”邓鹤没有过多地解释,她站起身,率先走出了办公室。李思思连忙抓起录音笔和表格,跟在后面。
异管局的占地面积很大,有8000多亩,大致能够划分成面积最大的异常研究区域和后勤管理区域,随后是办公执政区域和模拟训练区域,以及面积较小的仓库和其他用房。
异常研究需要大量的空地和空房,来研究异常源的能力和造成的影响范围。
后勤管理包括了异常源的保存,武器的维护和研究,这也需要一部分的空间去协调。
与异常有关的面积就把整个m市异管局的一半面积占走,剩下的才是对外接触的用房空间。
用来训练干员在各种复杂环境下异常对抗能力的模拟训练区域,以及邓鹤两人刚刚走出来的办公执政区域。当然,管理局的建筑也包含在这一部分范围内。
虽然异管局的占地面积很大,但是每一个建筑的层数都不高,甚至最高的管理大楼也才十四层,其他的大多是三到五层的建筑群体。
建筑风格也相当保守,没有花里胡哨的立面和檐沟,只是一个个条,点,板结合的粗糙设计。
此刻,郝逸已经开了一辆局里的车过来,停在了管理大楼的底下,他开着侧门,穿着黑色的外套,就像一个专业的司机一般。
“走吧。”邓鹤说道,坐进了副驾驶,她多次检查安全带是否系好,在影院飙车的历史让她对车稍微留下了一些糟糕的情绪。李思思紧跟着坐进了后排,也系上了安全带。
郝逸也上了车,流畅的发动了车子,驶离异管局。
在车的引擎声中,郝逸闷着声开口问道,“新来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感冒堵住了鼻子,又像是刻意捏着鼻子说话。
原本还在看着窗外的李思思几乎瞬间就回过了神来,然后坐直了身子回答,“是的,我叫李思思。”
郝逸检查了路况,确定路两侧没有可能冲出来挡住道路的人之后,才通过内后视镜稍微看了几眼李思思,“我是郝逸,邓鹤应该和你说过。”
李思思点点头。
“多大年纪了?”过了一会,郝逸才问道。
“26”李思思回答。
郝逸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
良久,他才说道,“为什么加入异管局,你这么年轻。还是说,你也有什么仇要报的?”
李思思没有太多的犹豫,开口说道,“并不是为了报仇,我没有仇要报。我就是想着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你能做什么。”郝逸问道。
邓鹤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我在预备役里面,异常的普识课程和近身搏斗课程满分,模拟逻辑探查第二名。”李思思好似提前在脑海里打起了草稿,报菜名一般快速说道。“虽然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但是我会尽力去帮助该帮助的人。”
郝逸摆摆手,示意她停下,“别说的这么硬,咱们不是你的上司,这里也不是公司。”
“这是都你自己的想法吗?”他接着问道。
李思思对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回答道,“是的。”
郝逸没有接着说话,只是又掏出了那根被雨水打湿,又被阴干的烟,叼在嘴上,然后专心开车。
邓鹤看着郝逸的侧脸,若有所思。
车辆逐渐驶入居民区,虽然道路渐渐变窄,左右也不时有穿着雨衣的行人穿过,但是郝逸的车开的很稳,邓鹤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外市的龙卷风带来的影响在一夜之后稍微平息了一些,但是通过新闻还是能够知道,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对l市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影响,包括那边的异管局在内。
l市异常频发,相当缺乏人手,k市也有一些人被调过去援助。
或许那个还没有见过面的,要被调过来的干员,此刻就在l市帮忙吧,邓鹤心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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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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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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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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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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