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盖钮不隔热,黑檀壶把的设计距离与壶身太近,用的时候很容易烫手,”
林耐牵着她,与朝父说起拍下的这款银壶,“所以我准备了两个给您,一个请人改过,一个原封不动。”
这意思是又可收藏又可实用。
提前考虑到他的体验感受,说明细心认真,摸不清他喜好前做两手准备,说明思虑周全,话里话外不邀功讨赏,神情自然,说明舍得担当。
朝既明微笑起来,“伯父不知道它还有这样的弊端,”他看向林耐,点头赞许,“有心了。”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林耐说,“若绢水,可净尘,非一般人能品鉴。”
他笑着自侃,“伯父是茶道名家,哪像我,山猪吃不了细糠。”Χiυmъ.cοΜ
朝云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看着刚见一面的父亲被林耐这番话捧得眼角绽出皱纹,一副极为熨贴的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爸爸跟我说你性子皮,伯父可看不出来。”
这是在质疑他之前飙车,喝酒和打人的事。
林耐低了低头,专注的盯着身侧的少女,缓缓启唇,“风筝现在有线牵着了,”
“飞去哪儿,飞多高,她说了算。”
朝父看了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不紧不慢地出声,“天上飞的向往的不就是自由?”
“可要是没有线,他不过就是个破布摆设。”林耐回着。
二人打着她听不懂的哑谜,朝云好奇的在他们之间看了又看,最后用手指偷偷戳了戳林耐,漂亮的眸子里含着疑问。
没等到他的回答,就听朝父笑了起来,“好,今天就用阿耐给伯父带的银壶煮水。”
林耐也笑着应声,“都听伯父的。”
彼此游刃有余的一来一回让朝云有些意外,在长辈面前,他实在会投其所好,态度不过分逢迎,说话又讨人欢心。
第一次,她见到林耐还有这样的一面。
三人后方的管家默不作声的观察着,作为跟在朝既明身边多年的老人,这样的笑,他只在周少爷来时见到过。
又想起不久前林父的做客,相谈间宾主尽欢,管家一瞬有了思考。
这下子……可能婚约的事真要变一变了。
落座于茶室,取泡过后,朝父将茶递给女儿。
和田玉材质的薄胎杯,触手生润,朝云小小的咂了一口,水质细腻柔软,虽不通茶道,但她也能尝出来,就这点来说,普通的壶确实比不了。
桌上备了她爱吃的糕点,聊天中也全是问候与日常,氛围轻松,再加上林耐时不时地说些糗事逗她开心,朝云适应下来后便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情绪。
几杯茶过后,朝父望着她,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意思,林耐在桌下偷偷拉了拉少女的手,面上不显,只笑着说,“宝宝,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
他离开后,只剩二人的茶室略有些静默。
朝父放下茶杯,声音极尽温柔,“能和爸爸说说你失忆之后的事吗?”
面前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唯恐她产生不好的印象,也许是亲缘的羁绊,也许是林耐的安抚,朝云放下些戒心,但也只讲了关于周哲轩的部分,想看看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样……”朝既明沉吟一声,脸上观不出什么波动,依旧柔和可亲的模样,他看着朝云,试探开口,“那小云喜欢哲轩吗?”
顿了顿,他又安慰,“不要怕,凡事有爸爸给你做主。”
害怕女儿因为一些原因不敢言于人前,朝父用这种方式委婉的询问她的心意。
“爸爸认为阿耐逼迫了我?”少女有些不高兴的蹙眉。
见她这副表情,朝父急忙解释,“不,小云是爸爸的心头宝,无论什么样的男孩,只要小云想,爸爸一定竭尽全力让你得偿所愿。”
他继续说,“失忆之前你曾经亲口对爸爸说要嫁给周哲轩,说自己特别喜欢他。”
“爸爸只是不想你未来哪天恢复记忆转来后悔自己现在的选择。”
“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后悔,”朝云的声音坚定,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为了不确定的虚无缥缈去强压现在的真情实感,我做不出来。”
“况且……我相信自己的心,它不会骗我,”少女望向一桌之隔的朝父,“我喜欢阿耐。”
“在婚约上,是我对不起周哲轩,我会去跟他……”
“要去也是爸爸去,”朝父忽然开口,“小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情我愿的事,要是不喜欢硬凑在一起两个人都不会幸福。”
他虽然说的轻松,但两家婚约这事不是儿戏,也不是随时可以分手的男女朋友关系,多少都会有些利益人脉牵扯。
再加上周哲轩对自己的穷追不舍,要想动,只怕是不那么容易。
但看他二话不说就站在自己这边,朝云在此刻倏地感觉到了亲人间那种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心间涌过股暖流。
“谢谢爸爸。”她乖巧的低头,眼角余光中却瞥到茶室窗边的一抹黑影,看过去时又很快的消失不见,就像是凭空出现了幻觉一样。
还未等朝云细究,身旁便有人落座。
林耐拿帕子擦掉她嘴角沾着的糕点渣,握住的手还没捂热就被朝父叫去了书房。
临走时他背过身吻了吻少女,捧着她的脸轻笑,“宝宝乖,我跟爸爸商量点事。”
“tattoo给你牵过来了,无聊就让它陪着,院里屋里都行,爸爸允许了的。”
朝云调皮的抱住他的脖颈,甜甜的笑,“阿耐现在就改称呼了啊。”
林耐垂眼看她,勾起唇角,“提前做好当宝贝丈夫的准备,不迫不及待点可不行。”
他们离开茶室后没多久,有人便来轻轻叩门,是个女佣,见到她后样子有些拘谨,轻手轻脚的来添水。
“云小姐,给您。”女佣将茶杯斟至八分满,低眉顺眼的递给她。
朝云接过道谢,正巧刚吃过糕点,便急需用来润喉,刚轻抿一口,却敏锐的察觉到落在脸上的强烈视线。
她奇怪的抬起头,女佣则躲闪不及被她逮个正着,眼神开始慌乱。
“你……”不过说出一个字便感到头晕目眩,浑身无力,嗓子里也仿若失声。
朝云意识到不对,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她将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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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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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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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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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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