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手肘撑着就要起床,我迅速上前,扶起他,竖起枕头,让他靠在枕头上。
“小家伙,是个好孩子。”任桑老先生接着慈祥的对我说道:“来,伸出手,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家主示意了我一下。
我老实的伸出左手,露出手腕。任桑老先生轻轻搭在我的脉上,听了会,收回手,笑道:“熬夜了吧?注意作息饮食啊。即使年轻,也不能太劳累。”
我乖巧点头:“小五记住了。”
“嗯,好。那浩初你继续休息,切莫再劳心费神了。”
任老要起身,我立马伸手扶他,他借着我的胳膊撑力,站起身。
“任老,您辛苦了。”家主示意了一下非非:“非非,你安排任老休息。”
“是。”非非点头,接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任老,您请。”
我扶着任桑老先生,回头跟家主说道:“我也跟着送任老回屋。”
家主喘了口气,还没说话。
任桑老先生就拍拍我的手:“好,就让小家伙送送老夫。”
家主靠着枕头,默许了:“任老,您慢走。”
任桑老先生慈祥的笑笑,撑着我的手,慢慢往门外走,非非跟在我们身后,否否拿着任桑老先生的药箱也跟着出屋。
出了屋,非非在前面带路,将我们带到给任桑老先生暂时准备的客房处。
否否将药箱放到桌上,退到一边,我扶着任桑老先生走到凳子旁,让他坐下。
他才坐下,非非就对着任桑老先生跪下,含着泪求道:“任老,求求您救救家主吧?”
任桑老先生赶忙扶起非非,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算是老夫半个徒弟,浩初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岂有不救之理?不是老夫不想救,只是浩初他已然药石罔效,老夫也束手无策啊。”
“那难道就要眼睁睁看家主……”非非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道:“家主明明还未弱冠不到二十,就要……四爷如此,大小姐亦是如此,老天真是不公!”
我看非非的表情有些不对,像是要崩溃了,冷声打断她:“非非,你累了,回房睡会吧。”
非非噤了声,攥紧衣袖,擦擦眼泪,强忍住哭声,低头道:“是。”
非非对任桑老先生行了一礼,又对我行了一礼出了门。
非非是个女人,比男子要感性得多,从她对我的态度,就可以推测出她对她伺候过的家主们都付出了真感情,会像现在这样我能理解,非非是个好女人。
我收回神,问任桑老先生:“任老,我四哥还有多长时间?”
“唉。”任桑老先生叹了口气:“好点的话至多也就两个月吧,不好的话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听到任桑老先生的话,我差点腿软了,手快的撑住桌子,心情特别复杂,猜到家主他没多长时间了,可没想到这么快。
我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希冀的问任桑老先生:“真的没办法了吗?”
任桑老先生摇摇头:“病入膏肓,精气耗尽,无药可医,他现在活着,其实很痛苦。”
任桑老先生又叹了口气道:“老夫给他开点止痛安神的药,你让人熬给他喝,最起码能给他减轻点疼痛。”
难受,不舒服,说不出哪难受,也说不出哪不舒服,可能是手,可能是脚,可能是喉咙,也有可能是脑子,浑身都不得劲,感觉心里有点空。
我坐到桌子旁,木着脸,寒着声音问任桑老先生:“他死前会有什么症状?”
“按照你们家前几位的症状来看,会卧床不起、病痛缠身、咳嗽不止、难以下咽、呼吸不畅、直至饿死或者窒息而亡。”任桑老先生又叹了口气,劝道:“孩子,生死有命,切莫执着。”
“任老,您作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您的本职,说这话不合适吧。”
我想扯出个笑容给任桑老先生,可发现根本扯不出来。
“老夫年轻时也是这么想的,医者就该救死扶伤,敢于与阎王抢人,可。”任桑老先生叹了口气:“自从遇到你们家人,老夫才信命。老夫从前救不了你的先辈,现在救不了你的四哥,将来也救不了你。”
沉默,唯有沉默,才能让我静心。
从一开始,我应该就被判了死刑吧?
缓了好一会,我起身说道:“小五明白了,任老您先休息,我去看看我四哥。”
我转头又对否否吩咐:“否否,你照顾好任老。”
“是。”
我接着朝任桑老先生行了个学生礼:“小五告退。”
任桑老先生点点头。
我出了房门,直接奔向家主的房间。
家主见我进来,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不陪着任老?”
“任老要休息,我不方便再打扰,留了人照顾他。”我说坐到床边,对站在边上的明叔说道:“明叔,你去休息会吧,这边我守着。”
明叔担心的看向家主,家主轻声道:“照六小姐说的做,去休息吧。”
“是。”明叔点头离去。
我看看家主脸色红润了不少:“你看着好了不少,有没有想吃的,让厨房给你做。”
“怎么?”家主勾出一抹笑:“任老跟你说,让我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了?”
直击我心中想法,我被他逗笑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家主看着我微微笑,伸手摸摸我的头:“你看着真的长高了。快些长大吧,以后就靠你了。”
“你按着我的头,我肯定是长不大的。”我拿开他的手:“所以,你得把手从我头上拿开。”
“好,拿开。”家主收回手,两只手叠在一块,问我:“至尊什么时候能到家?”
我心里算了下时间:“六七号吧,就能到家了。你想好了?决定把功力传给至尊?”
家主靠着枕头,语气似是无奈:“总不能断了传承。”
“过两天,”我提议道:“让五哥、二伯他们回来吧,让我爹他们也回来。”
家主伸手闭眼阻止:“再缓缓。”
我心中只坚持一息,便顺了他的意思,不再坚持,点头:“好,缓缓。”
“过几天,你同学也会来吧?”
“女同学不来了,男同学还会来。”
家主提醒:“注意分寸。”
我点头。
家主沉了身子,靠着说道:“有些冷清,你去拿几本书来读给我听。”
“好,想听什么书?”
“四书五经。”
我仔细看看家主的脸,想要找出开玩笑的意思,可惜没找到,不由我怀疑的问道:“您是认真的?”
家主闭眼:“嗯。”
“好。”
我起身去书房,找了四书五经里的书册,摞成一摞抱起来回了家主的屋子。
我将书册堆在家主的床沿边,搬了张凳子到床边,坐好了,拿起一本,清清嗓子,朗声读道:“《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家主出声打断我:“声音小点,我听得见。”
“好,小点声。”我调了低了声音接着读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
家主又出声打断我:“你属蚊子的吗?声音这么小,嗡嗡叫的。”
找茬吧?冷静,我现在正在读论述人性修养的书籍呢。
“好,那我再稍微大声点。”我微笑着提高了点声音:“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停顿了一下,偷看家主的表情,闭着眼听着我读,好像没不满,说明这音量刚好。
我继续读道:“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一本书读完,感受颇深,以前读这种书,主要是为了记住,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后,虽然记住了,可从深思过。
如果家主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读书给他听的,我想他算是成功了。
家主睁开眼,说道:“我饿了,让人送点粥来。”
“好。”我放下书,出门准备吩咐守在门口的死卫,第一眼就瞅见陈烈,便对他说道:“陈烈去让厨房熬点粥送来,家主饿了。”琇書蛧
“是。”陈烈应声迅速离去。
我进屋,重新坐到床边,拿起另一本书,读道:“《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
读到这,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停下来,不再读。
陈烈的声音传来:“六小姐,粥熬好了。”
“进来吧。”
我合上书,起身走到桌子旁,陈烈进屋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我隔着布掀开砂锅锅盖,扑鼻的肉香味还夹杂着些药香味迎面而来,摆摆手示意陈烈出去,陈烈低头退出门。
我拿起大汤勺盛了碗粥,又重新盖好砂锅盖子。
端着碗走到床边,问家主:“你是自己吃,还是我来喂你?”
家主缓缓睁开眼:“嗯,你喂吧,我没力气。”
我也不含糊矫情,坐到床边舀起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肯配合老实吃饭的家主,比昏迷不醒需要用灌的家主好喂多了,没一会,一碗粥就喂了。“还要吗?”我问道。
家主应了一声:“嗯。”
我又去盛了碗粥,接着喂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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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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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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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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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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