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年华的青娘子曾经也是娇俏貌美的,一汪秋水剪瞳迷人眼。当年村里求娶的人都快要把门槛踩烂,但好景不长。弟走从军阿爷死,家徒四壁犹可破。她家的房产被那些三年不上门的亲戚占了,村里的族老居然同意了,把她家的房契分给了她的亲戚。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家没有男人了。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深深的迷茫了。男人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为了给她卧病在床的老娘凑一份药钱,她匆忙把自己给嫁了,嫁给了出彩礼最高的那户人家。当时的卿家还是很富裕的,是村里有名的富农,三十亩良田,二十亩薄田。家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兄弟妯娌。别人都说她是享福去了。
最开始她也是那么觉得的,他们夫妻恩爱,公婆虽有一些刻薄,但还算客气。
只是从她生完孩子以后就开始变了。
第一胎是个女孩,被公公叫做招弟。她便知道她的婆家人想要她生一个男孩。
那天,她去河边洗衣服,后脚就听到,她的女儿荡秋千摔死在了后院里,那秋千还是她昨天央着她丈夫新做的,木头的味道还没有散去。www.xiumb.com
从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的。
早夭的孩子一般都没有棺材,更何况是一个女娃,她的女儿被埋在了后院里。
来年,她女儿的坟上长了一棵桔子树。她怀着孕,要去拔了它。被她的婆婆嘲讽了一顿,说长了桔子树还能吃桔子,生了女儿能干嘛?
第二胎,又是个女孩,长着一双和她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还是很喜欢她的。只是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丈夫冷漠的表情。她公公见到是一个没带把的,气得病了,过了几日就去了。他婆婆开始骂他丧门星,赔钱货。女孩开始没有名字,后来勉强叫做来弟。
又是个把月,她上山捡柴。又听到上山的人说,她女儿学步的时候从门槛上跨过摔死了,她发疯似的跑到了家里,却到处也找不到自己女儿的尸体。
她更加没有精神了。不知为什么,卿家的家产也开始败了。
有一天她出门洗衣服,她敲打着衣服。她想起了她没命的两个女儿。突然从河面飘来了个小木盆,她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躺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婴儿。不知怎么想的,她放下棒槌,拎起裤脚,冲下河去,将那个小木盆带了上来。带上来的第一眼,她将小木盆里的包裹好的尿布拔开,那一刻,天空好像放晴了。她心都亮堂了,是个男孩。
但是,那个小婴儿睁开了眼睛,怪物。他的眼睛里面有四个瞳孔,不一样颜色的四个瞳孔直盯着她,渗人的可怕,她刚刚淌水的裤脚冰的刺骨。
那个婴儿好像天生会笑,看着她对她甜甜的笑了一下。她发疯似的将那个小婴儿又丢回了河里,差一点将小木盆打翻。
突然出现了一个穿黑衣服的少年,一身利落打扮,冷眼看着她,抱走了婴儿。
难道老天真的不怜悯她吗?她回家后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三胎,还是个女孩。一生出来就被她掐死了。盼弟,这是她给她取的名字。她在婆家越发没有尊严了。
第四胎,她跟着她婆婆一起求了提灵菩萨,天天求,夜夜拜。终于,她生出了一个小男孩。一家人都很喜欢他,更何况他还是如此的听话,可爱。每次只要她一在家,都拉着她的衣角,甜甜的喊娘亲。
不知道为什么,有个时候她看着他的小儿子竟然发现他有一点奇怪。有个时候她看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她三个女儿的影子。还没等她声张,孩子丢了。
卿娘子在冬天的深夜,被赶出了家门。
提灵菩萨不帮她,她去山上求到了真神仙,第一眼看到在树上飞的神仙时,她就开始跪下来磕头。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为什么这个孩子这么的奇怪。怎么也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儿子。
她村里人说是她儿子,她婆婆说是她孙子。她丈夫说是他儿子。
可是为什么?她有时从那张小脸上看到了四张脸,梦魇一样的三张脸,神仙不帮她。
她疯了。
大堂正中央跪坐着一个疯女人,那个疯女人慢慢地居然变成了纸做的,苍白的纸,猩红的腮,伸着一只手,黑墨点的眼睛诡诡的盯着外面看。
重力抱着两个孩子走到了堂屋里,无视那个卿娘子变成的纸女人,伸长了胳膊取走了那尊提灵菩萨像,关上了卿家破败的大门,卿家房子里面一片破旧,蛛丝网缠绕着门框,灰尘厚厚的一厘,几个破烂的尸体早就已经干枯了,只是后院的那颗桔子树竟然还挂着几个青果子。
重力走得很快,飞一样地离开了,他前脚刚一离开这栋黑木房子,后脚那一房子就迅速地烧起来了,纸片一样的黑色灰点被风一吹,笼罩了整个天空,这片天黑了。
哪有什么拿扫把的老太婆?拄拐杖的病男人?爱说闲话的村里人?幻像罢了。
整个村子都是假的,只有他抱着的那个小男孩是真的了。
卿提树,这尊诡异的提灵菩萨经过人们虔诚的供奉诞生了的一抹灵识,灵识三次夺胎欲降世,三次皆不得好死,祂怒了,整个村庄的人开始求祂,跪祂,供奉祂,整个村庄已被献祭,终于衪成他而顺利降生,他是这个村子里面唯一活着的小男孩。
重力将卿堤村的记忆封印,等带着几个活人离开了这个村子,这个村子也会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重力将提灵菩萨打包背着,怀里抱着两个小孩,两个小孩都睡着了。只有身后的那条大黄狗眼神萎靡的脚步停停歇歇跟着他走。
这个叫卿提树的孩子只能带上山养着了,放在别人家养都成祸端。他生来便是‘神’,他出生便带怨,只有山里人才能引着他了。
“怀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儿?”——白居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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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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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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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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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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