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
——《诗经》
冬天,冰雪飘零久。
申时至,乡村里在地里干活的人都回来了,农人少闲时,一日两餐饭。这时这一碗饭后闲聊就是他们在寒冷的夜晚到来之前,最后的消遣了。他们聚在一起,对着家长里短的八卦絮絮叨叨,恨不得知道刚才从马车上下来的的那些人什么信息都知道。
老太婆拿着扫把就要去撵人,贫瘦的身子就像一只病弱的老猫挣扎着在装腔作势。
他们身边的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大黄狗竖直了耳朵站在儿子面前保护他,它威胁似的冲着老太婆嗷嗷叫着,引得村子里面一阵狗吠连天响。
“大娘,你的孙子是我救回来的。我们那里的大夫说你的孙子生了病,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吃的。”重力的声音闷在帽子里,但是好言好语的说道。
老太婆仔细的看了看,抱着重力腿的她的乖孙,发现他孙子确实脸色有点青白,不健康,连那个小红痣都暗淡下来。
老太婆反过来又挥舞着扫把去指责撑着棍子站起来的卿娘子,“你说你呀,你是怎么带孩子的?你把孩子给丢了,你还有脸回来。不会是回来讨钱的吧?你个赔钱货,还不帮我把孙子抱回来。”
卿娘子铁青着一张脸,动作微弱的摇着头,声音虚弱的说道:“阿婆,你仔细看清楚,这不是树树。”
“什么不是树树?这明明就是我的乖孙。你这个赔钱货,疯了不成。”老太婆又要用扫帚抽她,好像又转念又想到了什么。
“天可怜见了。我的儿子病了,儿媳妇疯了,要拐走我的孙子呀。”老太婆用袖子擦着自己干瘪的眼眶,假模假样的,“连相好的,都带在家里来了。”
“啧啧啧。卿娘子都还不跑。指不定是疯了呢。”围着的那些村民们发出一阵唏嘘声。
重烽在大黄狗的掩护下走到了这些村民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任由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他戴着他的白毛帽子,和大黄狗静静的听着。
“前后都死了多少个女儿了?”
“说什么意外死的?”
“谁信啊?反正我是不敢吃他们家的肉。又不是灾荒年。”
“哈,他家舍得给你吃吗?”
“还说那个男人看的上青年。”
“也不看看卿娘子瘦成什么样了?”
“诶,刚刚我好像看见从马车上面下来了的男人抱着两个孩子呀。还有那条狗,看上去膘肥体壮,肉可真多呀。”
“管他们,回马车上去了呗。”
“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我都没有坐过马车。”
他们唾沫纷飞。如果不是来了辆马车,他们都不出来的。冬天太冷了,谁想出来受冷气啊?围在烧了火的炕上不是更好吗?
卿家的热闹最好看了,每一次都是大事情。
卿娘子以前生过几个女儿?难怪他之前身上有那么多条象征的子女缘的黑线。
重烽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围在一起的人说得的叽叽喳喳的,他和大黄狗渐渐撤离人群,突然间出现在了他爹的身后拽开拉着他爹裤脚的苦着一张脸的小男孩,仔细的盯着小男孩的脸看,还时不时地看向那个小黑木屋的门框。
“咳咳咳。”从破旧的卿娘子的小黑木屋里,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身材枯槁,面色青灰,眼皮嗒拉形成一道道深刻入肉的皱褶,他打开门又咳嗽两声,看上去命不久矣。
“咳。娘,让客人们进来吧,喝一杯热茶再说。咳咳。”病弱男子一边将大门打开一边说道。
大门发出痛苦的声响,乏力地张开的嘴巴,露出里面破落的景象。
房子里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打扫整理过了。只要厨房那边还冒着一股青烟,药草的焦糊苦涩的味道。
重力带着两个小孩进了门,房子里面比外面看上去更不破旧。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堂屋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尊佛像,诡异的佛像,全身都是黑色,在红色蜡烛发出的烛光照耀下,朦朦胧胧的好像睁开了眼睛,放肆着注视着来人。
“提灵菩萨,谢谢你送我孙子回来。保佑我儿我孙,快快平安吧。保佑我儿我孙,快快平安吧。”老太婆拿着扫把手脚麻利的回到家中,虔城着对着那尊佛像跪拜。
“卿娘子你可以收拾你的衣服走,但你不能把我的儿子带走。这是你的嫁妆,你拿回去吧。”病弱男人咳嗽的从里屋拿出来了一个小布包裹,里面包裹着一点点的铜钱。
“强哥,你不是没有发现吗?那个孩子长的不像我们的儿子啊。”卿娘子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嘶哑着声音就对着病弱男子的耳朵哀求着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分不清。”病弱男子深皱着眉头,厌恶地盯着靠近自己的瘦长黄脸。
他们的房子根本就不隔音,声音都传到了屋外。自以为的小声,其实大家都听得到。
重力牵着两个小孩的手和大黄狗在这个屋子里面走走停停,不一会儿看一看那个还跪在佛前的老太婆,提醒道:“你家药都煎糊了。”
老太婆充耳不闻,依旧跪着。
重力离开了这里,保佑我儿我孙,快快平安吧。走过来牵着父亲的手,引着父亲向前走,对着门踏上的那一团黑迹说道:“这里一个。”
对着厨房挂着的那一串黑色的肉,说道:“这里也一个。”
对着院后的一颗挂着小橘子的树下,说道:“这里最后一个。”
“爹,她们都是女孩。”重力红着眼说道。
父亲用手遮住了他崽的白帽子透出来的那一双眼,蹲着问道:“小孩,这么久了,我都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啊?”m.xiumb.com
“我叫昭睇来睇盼娣,我还叫卿提树。呵呵。”穿着红袄棉袄的小男孩数着四只手指头,一边说一个人名一边按下一根手指头,按到最后抬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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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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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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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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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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