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宴端坐在圆桌旁,一笔一捺认真写着自己的名字。
辛在水拿过她方才写好的一张宣纸,上面歪歪扭扭躺着“林清宴”三个未干的大字。
他眉眼含笑:“比方才写的好多了。”
“真的吗?”林清宴眼中发亮。
她看起来很高兴,双眼亮晶晶的,却用着微不可察的话语说着:“太好了,终于得到了一次夸奖。”
闻言,辛在水微微一愣:“平日里没有人夸过小殿下么?”
林清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孤太笨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所以才、得不到夸奖。”
辛在水喉间一哽,神情竟有些恍惚。
“怎么会?小殿下明明很聪明。”
顿了顿,他又道:“小殿下可知,你为何叫‘清晏’这个名字?”
“为何?”林清晏不知。
辛在水稍微思考片刻,才柔声道:“我想,或许是希望,小殿下日后能卓尔不群、使这天下山清河晏的缘故罢。”
“山清河晏么?”林清晏兀自挠头思索,有些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殿下身上肩负着,使这天下太平的重任。”辛在水道,“这也是陛下给予你的期望。”
“因为要山清河晏……所以,孤叫林清宴?原来是这样!”林清宴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原来孤的名字,是母皇给的期望。”
辛在水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就是这样。”
“可是,母皇看起来、不太喜欢孤……”林清晏垂下眼睑,情绪低落。
“小殿下为何这么说?”
“孤总觉得,母皇看向孤的眼神、冷漠得很。”
辛在水一怔,有些难过地扯起唇角:“怎么会?陛下只是有些严厉罢了。”而且你是陛下唯一的孩子……起码现今是如此。
得到辛在水的劝慰,林清晏心里开怀不少:“多谢君后,告诉孤这些。”
虽然她还小,没办法将所有话都理解透彻,但她隐约明白,君后是在安慰自己呢。Χiυmъ.cοΜ
林清宴瞥向手边的翠菊,心里泛起希冀。母皇会喜欢吗?
——
“公子,您别走那么急呀。”一懒抱着一摞商品,疾步追着匆匆走在前头的林衣年。
左靔然倒是不急不慢地跟在身后,心情似乎因为方才心声的吐露而愉悦不少。
林衣年黑着一张脸,心里埋怨甩不掉身后之人。
他忙着赶路,没有注意身边来人。在一个转角处,他突然与一个男子相撞。
“公子!”左靔然急切,加快速度来到他身边。
林衣年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男子脸色瞬间慌乱:“对、对不起。”说着,他低垂下头,想着要从夹缝中逃跑。
左靔然即刻抓住了他:“撞了人还想跑?”
男子被她没有起伏的语气吓了一跳:“我、我……”
“别这样。”林衣年缓过痛意,出声制止了左靔然的行为。
他对男子道:“无妨,是我没看清来人。你没事吧?”
男子不敢直视林衣年,听罢关切也只是胡乱地摇头:“没、没事。”
“你……”
“在那儿,快抓住他!”
林衣年本想对男子说些什么,不巧小道尽头冲出来一群凶神恶煞之人,朝男子追了过来。
男子瞧见身后家仆的追赶,惊恐之下,只想逃跑。
“跟我来。”林衣年见此,主动牵过他的手,带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躲去。
一懒急忙跟上,左靔然断后。
——
“母皇……”林清宴看见林藏烟推门进来,眼底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丝慌乱。
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却在手边翠菊还未拿起时,得到了林藏烟的冷语质问。
“你怎么在这儿?”
她望向林清宴时,眉目凌厉。
这让林清宴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即刻崩溃,不知所措。
“儿臣、儿臣……”
察觉到林清晏的身子变得僵硬,辛在水颦眉,及时出声维护道:“陛下,您吓着她了。”
看着辛在水不悦的神情,林藏烟凌厉的眼神缓和几许,但说出的话依旧冷冰冰:“朕不希望有不懂事的人在宁心殿吵闹。”
林清宴仿佛全身血液凝滞。
不懂事……
母皇这是,在责怪自己吗?
“晏儿先回去,君后有话要同陛下说。”辛在水蹲下身子,对林清晏柔声说道。
他不能让宴儿继续待在这,承受陛下更多的打击。
“嗯。”林清晏乖巧点头,匆匆瞥了林藏烟一眼,弱声朝她拜别。
踏出门扉时,林清宴停顿一息,随后转过身来朝辛在水挥手,软声说着:“君后,再见。”
辛在水怔了怔,眼底划过笑意:“小殿下,再见。”
林藏烟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
待人走后,林藏烟才凑近辛在水耳边,沉声道:“你就这般维护她?她可是肖语常的孩子。”
“臣侍自然知道,陛下这是何意?”
辛在水轻皱眉头,无法理解林藏烟说这句话的意义。
林藏烟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她轻柔拉过辛在水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手指。
“你看,你这手上还有浅淡的痕迹未消呢。所以此番是谁造成的?肖语常罢?”她说着,语速长缓,话声冷然,“不会错的。那你应该与他势不两立才对,怎的还与晏儿走得这样近?”
或许是被戳破了真相,辛在水有些气恼。
他挣开林藏烟的手:“是,臣侍手上的伤是拜肖贵君所赐,可这与晏儿有什么关系?她有错么?难道非得把肖贵君对臣侍的伤害,尽数施加在晏儿身上,这样才对么?”
如此说来,他该记恨肖语常的,还不只这一星半点呢。
辛在水木然摇头:“这怎么可以?即使臣侍再怎么记恨肖贵君,也不该将这些仇恨牵连到晏儿身上。她是无辜的。”
“陛下,您不能这样。”辛在水双眼显现哀愁,“您总这般冷言冷语对她,她该有多伤心?”
他几乎是哀恸地望着林藏烟,瞳孔有盈光流转:“晏儿是您唯一的骨肉,您要爱她才好。”
“什么叫唯一的骨肉?”林藏烟打断他的话,态度犹如一座冰山,让人望而却步,“你深居后宫,不知晓朝中诸事,你可知,有多少人在劝谏朕早日诞下皇长女?”
“未来能继承帝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君后的长女,他肖语常再有多少个孩子都无济于事。”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眼里夹杂着不知名的汹涌情绪,似怨似恨。
辛在水望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辨,只觉得她此时的状态不太对劲。
林藏烟步步紧逼:“君后,你已经拖得够久了,是时候给朝中臣子一个交代了。”
辛在水心脏震颤。
林藏烟抚上他的脸颊,眸光灼灼:“你别对晏儿太好,那是别人的孩子。我们也会有孩子的,你只需对我们的孩子好就可以了。”
她说着,嗓音温柔,目光却扭曲着掩藏不住的偏执。
辛在水看着她,心中骇然。
“不、我们不会的。”辛在水不住摇头,神情慌乱且哀痛。
戾气骤然上涌,林藏烟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气急道:“怎么不会?你是朕的君后,为皇室诞下子嗣这是你应该做的。”
“我和你,必须得有一个孩子。不然,你让那些朝中臣子、天下百姓,如何看你?”
辛在水无比仓惶,他挣扎着,试图挣脱林藏烟的手:“不、不行的,臣侍没办法……”
林藏烟悲哀至极:“你就这般不情愿?”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辛在水几乎没有勇气直视她。
“那是怎样?你说啊!”林藏烟忍不住朝他低吼,心里悲切万分。
事已至此,他还是半个字都不肯同她讲。
为什么要自己扛着呢?她就不能成为他的依靠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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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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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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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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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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