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仍旧是忙碌和嘈杂,单调的灰冷色充斥着工棚和楼栋,远没有外面的春色绿意和勃勃生机。
小秋也在此上了足足一个月满勤的工。
他的右手不疼了,缠裹的布条换了好几次,那件旧衣服已经被撕得支离破碎。
拆开布条,右手上凝固着一道长长的血痂,这是痊愈前的征兆,庆幸受伤时天气不热,没有发炎。
农村孩子皮实,没上诊所或医院,用布条硬生生缠了一个月,马上就要好了。
和队中的工友相互熟知,已经到了见面能叫出名字的程度。
吃饭时也不用回宿舍躲着吃,大家开开玩笑,攀攀老乡相互吹牛皮。
不过有一个人比较特殊。
只知道他姓赵,大家私下称呼他赵老邪,张叔见面称呼他赵师傅。
他吃饭时也是不回宿舍,就在食堂吃,可这里地方有限,桌椅板凳不够。
但他从不扎堆,也不去抢板凳,独自蹲在门口或墙边吃。
吃完没有一句废话,起身就走。
剩余的工友看他走远,就放下筷子议论他几句,说他这种奇人异士的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
和他干活带劲是带劲,就是不怎么交流,沉闷至极。
小秋听到“奇人异士”这几个字瞬间来了兴趣,支着耳朵听,打算插嘴问上几句,工友纷纷起身离开。
之所以这么好奇,还因为赵老邪和他住一个宿舍,睡在张叔对面的下铺。
这么长时间他在屋里只和张叔说上几句话。
同宿舍的王师傅李师傅,还有别的来串门的工友们,只在和他打牌时说上几句。
牌桌上的赵老邪就像变了个人,嘻嘻哈哈全没了平日的严肃,整个人都是一副放松的姿态。
不过说话他仍旧有尺寸,除了牌局的题外话一字不提。
这种反差让人有点意外,所以取外号叫他赵老邪。
这天吃过晚饭,张叔把小秋叫出来,说要领他到附近的“雨晨湖”转转。
雨晨湖就在工地的东边,在地图上很显眼,小秋乐意至极,他也正好有事给张叔说。
天色渐黑,湖边的路灯仍旧没有亮起来。
有砖头和石料被胡乱堆砌在路边,有大的石料被人推到湖边的水里泡着,时间久了,与湖水接触的石料表面都长出了青苔。
放眼整片区域,都是待开发的状态。
“来了一个月了,有什么想法?”张叔和小秋并排走在湖边路上。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小秋思考了一下,说出了“想家了”三个字。
是啊,他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娃娃。
整天围在一群大老爷们的群体中,时不时受到他们摆弄,也不知道哪里做不好就会犯错。
张顺利侧目看了看小秋,生出恻隐之心。
虽说当初让他把自己当亲叔看待,但他从没有矫情过,也没有使性子发脾气。
主打一个乖巧懂事的性格。
“张叔,我这么干会不会有钱赚啊?”
小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他来之前都已经反复练习了好几遍,连语气语速,甚至在哪个空档期开口他都计划好了。
嗬,张叔听到这话嘴角上扬,眼神都泛起了笑意。
他知道小秋是在问给不给他发工资,只是变了一种委婉的方式。
“钱你是肯定有的,只不过暂时保管在我这,除非有什么急事,我会支出来一点生活费用。”
张叔的话一半真一半假。
有钱是假的,替你保管也是假的,有急事给你支出来一些倒是真的。
现在工地上都是他往里垫钱,上面不结款,哪有钱给工人?
“是不是在食堂听工人说什么了,起哄让你给我要钱?”
“没有没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每月的十五号是许诺给大家发生活费的日子,今天正好到了,小秋确实是听到食堂有人嚷嚷。
“我想如果有钱了,想请你和大家出去吃饭,毕竟来了一月了,宿舍的人都还没熟悉。”
张叔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你还嫌他们摆弄你的不够啊,跨个包上五楼爽不爽?!还有上次你的手怎么受的伤,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一个小娃娃,搞什么人情世故这一套,好好干活就行了,谁也不差你这一顿饭。”
“有钱攒着,有技术学着,比什么都好!”
一番话怼的小秋哑了火。
“可是。。。王师傅他们的技术我看了一个月了,都弄明白了,只是干活的手法上不如他们,熟能生巧而已。”
哎呀呀,这小子看来是飘了,刚还说你平时乖巧,这会就狂傲起来!
“你哪来的勇气这么说?”张叔的眼睛都直了。
“照你这么说,人家干了十几年还不如你来一个月,知道睡在我屋里的都是什么人吗?都是各行的高手。”
“我看那个赵老邪就不怎么样,成天不说话,没什么本事。”小秋故意这么说,还偷瞄下张叔的反应。
张叔上当,“你懂个毛!没大没小的,那是赵师傅。”
“是我在火车站干活的摊位上找来的高手,人家有自己外号,叫‘赵一眼’。”
“管子活是把好手,站在那一打眼,就能知道房间需要下多长的管子,你只管照着下,拿过来一比划,分毫不差!”
“从来不会浪费一公分的管子。”
“你呀,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原来如此!
工地真是包藏高手的地方,低调才是王道。
小秋终于搞清了赵师傅的底细,心中不免有些激动,碰到了高人他也想跟着学一学。
“张叔,你看我能跟他学吗?”
“你省省吧,赵师傅为什么不和大家一块吃饭,就是不想和任何人套近乎,也不想更多人了解他。”
“你想学艺啊,没门!”
“现在跟着他打下手的人,受不了他的风格,都换了三波了。”
说的也是,高人往往都是孤僻的,收徒也是难上加难,万里挑一。
小秋心中求知的欲火暂时熄灭。
“快看,那里有动静!”
张叔指着不远处的水边,撇下小秋,一个人顺着湖边斜坡下去摸鱼了。
离湖边一米远有被泡在水里的石料,犄角旮旯处有条鱼搁浅了,随着湖水的波浪,有节奏地在摆动身体。
虽然天黑,张叔很快有了收获。
“哈哈,一条大鲫鱼,明天有鱼吃了!”张叔站在水中庆祝胜利。
鱼?
一种刺痛感传至小秋全身,他转身就要离开,那东西他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吃的。
“哎,大侄子接着。”张叔喊着要把鱼扔到岸上。
脚下石料湿滑,一个发力,张叔连人带鱼都落到了水里。
卧槽!
小秋一时慌了神,本能反应下他拔腿跑下斜坡。
因为慌乱,一只脚刚踏到湖水也不小心失去平衡,180度转体,头朝下栽到水中。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马上有种窒息的感觉!
张叔的一只大手倏地把他从水里揪了出来。
张叔会水,刚才的地方水也不深,他没想到自己捞鱼会连累到小秋,吓得连滚带爬来到小秋身边,拼了命地把他救起。
“快上去!”
鱼没了,岸边多了两个湿哒哒的人。m.xiumb.com
张叔告知小秋赶紧脱了衣服,然后拧干。他则把手机和钱包从口袋赶紧掏出晾。
小秋都弄完了还没缓过神。
呆坐了一会,忽然开始抽泣,把张叔搞了个措手不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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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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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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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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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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