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横移、并脚。
犹如降生、生命、命终。
踩着黑键与白键的节奏,赤红的潮流自她指尖流出。
呼——
仿佛开山重剑挥舞,空气震震作响。
浮游草蕈兽纷纷定格在半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分为二。
它们的尸体化作黑泥融入更污浊的大地。
枯朽的树木上长满了可疑的斑点,光秃秃的树冠隐约残留叶片茎脉。
黑雾弥漫,好似置身于上世纪午夜的伦敦。
那颗被遮掩在幕布之后的寒星,轻巧地转身。
银光画出一轮残月,划破了银河,山川奔涌着,倾泻而下。
死域似乎被激怒,中心的树瘤有节奏地闪烁着警告红光。
那些枯木上硬生生挤出不属于自己的红色叶片。
木质层断裂发出的结构音伴着三四拍。
赤色细线拉动,奏出弦乐的滑音。
叶片射出能量球,短时间粉饰了空旷。
嘭嘭嘭!
一串鼓点落空,那是变奏,将圆舞曲拉上高潮。
随着两只有翼冰本真蕈的登场,雨花实的舞姿愈发流畅。
“两只有冰的猫头鹰先生,请尝试跟上,我的动作。”
转体,蕈兽的冲锋连衣角都没能擦到。
下劈,试图凝聚攻击的蕈兽眼冒金星。
死域瘤再次牵动赤色细线,不顾蕈兽的惨叫,接管了它们的躯体。
攻守有序,进退自如。
“哎呀呀,抢着要当我的舞伴么,可惜三人跳不了华尔兹呢。”
她娇声一笑。
“容小女子先行离场,失礼啦~”
说话间,两只蕈兽猛地相撞,赤色的细线一圈圈捆绑住两只魔兽的翅膀。
雨花实挥手牵动细线,失去灵魂的两具魔兽尸体舞动起来。
踩着扭曲的舞步,腹部被锐利的石块开了膛,一滩黑泥自其中淌出。
抓住舞伴转圈,翅膀直接拧过去一周,发出清脆的植物体破碎声。
咚!
此声,便道了谢幕。
雨花实背手小跳着越过泥坑,背后的蕈兽合抱。
前一只的犄角捅破了后一只的胸脯。
后一只的双翼将前一只的后背贯穿。
它们如同一对如胶似漆的僵尸夫妇,诡异中透露着美感。
“哼哼~哼~”
学到了新的技能,小实很开心。
一蹦一跳来到死域瘤前,弯下腰,伸出手咚咚几下。
“这就是核心吧,嗯嗯,你不乖哦?”
少女眼罩下的眸子逐渐被暴戾、冰冷填满,如同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魔。
噗!
白葱般的手指并拢成刀,将死域瘤捅了个对穿。
飞舞的木屑像是飘带,为那一曲圆舞喝彩。
很快,死域瘤中那抹红色逐渐褪去,换来的,是报复一般的生机。
枯木被新芽摧毁,疯长的树苗将一切覆盖,此地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雨花实满意地点点脑袋,循着微弱的心跳声,将躲藏在洞穴中的阿什帕齐拽出。
“唔唔?昏过去啦?”
她也不在意,拎着可怜巡林员的衣领,快步走向远方。
拨开巨大蕨类的叶片,呼吸声被虫鸣遮过。
阿米尔又一次探出脑袋,他在原地等了不过五分钟。
地上脚印散乱,呼吸声逐渐急促。
心跳让他直难受,脖颈中仿佛有一个臌胀的肉瘤。
他左手摸着动脉,结果只摸到一层湿热的汗水。
“这么紧张,看啥呢?”
“咦啊!别过来!别过来!”
那个瞬间,心脏仿佛猛灌二两白酒的拖拉机,稍不注意就会脱缰。
阿米尔身体本能地做出防护动作。
近些天巡逻几乎排满了日程表,没能得到妥善休息,神经一直紧绷。
雨花实手指微动,随后她似乎想到什么,收了回去。
将仍在昏迷的阿什帕齐撂在地上,腐败的花朵从他胸口滑落。
他被拖着走了一路,奇怪的是,他的衣物上并没有什么污痕。
再看来时的路径,似乎被什么东西犁了一遍。
“嗯……”
阿什帕齐正巧醒来,只感觉精神充沛,地上的黑花消融在空气中。
“你没事?!”
阿米尔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左右检查伤口,给友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呜!感谢草神!感谢莱依拉小姐!吸溜!”
“欸,差不多得了,我敲!鼻涕!鼻涕啊!”
看着基情四射的两人,雨花实眼中闪过戏谑。
“有一个坏消息,没有好消息。”
“莱依拉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能安全归来,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阿什帕齐站起身,出了死域,腰也不酸了,小臂也……好像有点痛?
“不会吧……”
他喃喃着,在雨花实的示意下,他撸上衣管。
布料摩擦过已经结痂的伤口,阿什帕齐立刻疼得直抽凉气。
“截肢还是魔鳞病?选一个吧。”
冰冷的话语,夹杂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阿米尔和阿什帕齐专注于内容,如遭雷劈,没有觉察语气的变化。
“回去请医生检查检查吧,说不定还有救呢?截肢也太……”
阿米尔觉得还能补救,溺水而亡的人,手中总会摄着虚幻的希望。
宽慰了友人几句,阿什帕齐现在头脑清醒。
“还记得提纳里先生是怎么教我们的吗?!等不起了!
莱依拉小姐!”
他朝雨花实深鞠一躬。
“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请原谅我的恬不知耻,但……请再帮我一次!”
“想好了?”
看似在询问,手已经开始在包中翻找,纤细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金属。
而阿什帕齐也点头,将一截浮木从地上的水坑捞起,死死咬住。
“嗯!嗯!”
“唔……你们有带刀和打火石吗?”
雨花实脸上的笑容只消失了一瞬。
从阿米尔手中接过丛林砍刀,雨花实随口和阿什帕齐聊着天。
“家里有谁?年迈的母亲?嗯,点头了。
你很勇敢了,很厉害啦,你是她的骄傲哦。
不让自己休息一下么?唔,要养家呀。
真了不起,是个男子汉呢,凭本事为家里添置器具,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吧?
巡林员的工作很辛苦吗?还好?
做得好,做得好,但工作要适度啊,找个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吧?”
她的声音像是致命的毒药,一旁望风的阿米尔隐隐受到些影响。
【要是莱依拉小姐没带面具,我的魂魄都会被她的眼睛吸走吧。】
喉结微动,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其他什么。
阿什帕齐更是沉迷其中,嘴里哼哼着。
【啊啊,意识要被暖洋般的母性带走了……】
雨花实柔声低语着,用壶中的水简单为他清洗胳膊。
手掌覆上薄薄一层暗红色的能量。
呲。
汗毛脱落,病菌无存。
一旁的篝火中,攒动的火苗舔舐着赤红的刀刃。
“割开吧。”
呼——
刀光被空气吞入。
阿什帕齐半闭的眸子遽然大睁。
“唔!嗯!唔唔!”
眼球暴起,不安分地震动着,几乎要飞出眼眶。
脖颈伸长,绷紧的脉络清晰可见。
胸膛起起伏伏,三条半肢体剧烈挥动起来。
阿米尔立刻赶来帮忙。
“哼哼~”
嘴角微微勾起,雨花实将红热的刀刃直直贴上伤口。
滋啦!
“唔!唔唔!唔!”
几乎像是阳光下的蚯蚓,可雨花实怎么可能让他逃脱?
阿什帕齐眼白翻,瞅着就要昏厥,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他被迫仔细品味着这一切,口中的木棍都被咬出深深的牙印。
【让我昏过去!让我昏过去吧!让我昏过去啊!】
一股焦香在空气中弥漫。
“啊,你们有人带了香辛果吗?”m.xiumb.com
“莱依拉小姐!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阿米尔光是看着,都产生了幻痛。
随后他一脸崇拜地看着阿什帕齐,高声道:
“再撑一会就好了!这是为了防止感染和失血的必要措施!
阿什帕齐你真是硬!这都能保持清醒!我以后一定拿你当榜样!”
“唔!嗯嗯!唔唔唔!”
阿什帕齐红着眼,泪水从这个雨林汉子的眼角喷涌而出!
【阿米尔!闭上你的公鸭嗓!】
随后他死死瞪着雨花实,触电一般快速摇摆着头。
【小姐!再对我说两句!再用那种母亲般的语调对我说两句!嗷!】
雨花实歪头,指尖轻点下嘴唇,白里透红的指甲反射着热铁的光辉。
“我猜……他一定是嫌我声音太大,唔唔,真是抱歉。”
小手将刀身往前一送。
滋啦!
焦糊味盖过了一切。
“阿什帕齐?阿什帕齐!”
“唔!唔!”
阿什帕齐脑中最后的画面,便是少女那似笑非笑的嘴角。
随后他彻底昏死过去。
雨花实如天使般笑着,似乎很满意自己在互动中,做出的选择。
【呼呼,小实今天超额完成任务!做了两件好事!
呀,年轻人要学会犒劳自己,奖励去撸一把兄长!
王辰明那严肃的家伙,一定会很欣慰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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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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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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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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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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