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峤微微笑道:“不错吧,我自己种的。”
“真的好好喝。”
“你父亲最喜欢喝她泡的茶了,我泡的连一口都不肯沾。”
秦黛罕见地露出嫌弃的表情,但更多的是娇蛮,我笑出声,想起了她记忆里那段在寺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连我只是在一边看的旁观者都能感觉到幸福,她一定很怀念,也更痛苦。
秦黛和卞峤笑够了,突然看向我,有些停顿地问道:“小山,我能……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在柳木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打斗时的招式,是谁教你的?”
“是丘伯伯。”我放下茶杯,缓缓道:“他担心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不知从哪儿找到的那本秘籍让我照着上面学,要是以前我还不知道,不过现在明白了,那是我父亲的吧?”
秦黛把头发扎了起来,起身指了指旁边的空地,“来,跟我切磋切磋。”
“啊?现在?”
“对啊,好多年没人练手了,快来,就按你学的来。”
我愣愣地被她拽起身,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摆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招式。
我心下一震,那本秘籍难道是槐隐寺的?!
“那就失礼了。”我立刻正色道,重新集中思绪,摆出了相同的招式。
秦黛招招不留余地,我便也认真应对,一招一式全都有来有回,她一个撤步停下,我堪堪收住拳,抬眼一看,一滴泪正好滴在我的拳骨上。
“幸好……幸好你还在……”
我喉头发紧,忍住泪拍了拍她的肩膀,定声道:“我会一直在的,伯伯们,还有灵隐的仇我们一起报!”
我到院子的时候,莫桑榆正在藤椅上坐着,手上缠着好些花朵和茎条,他的面容罕见的柔和了些,我刚心绪繁杂地迈出门口,他便察觉地转过了头,我走近,那些花儿也缠了过来,我连忙调整好情绪,问道:“怎么自己出来啦?”
“出来看看,很久没来过了。”
“他如果说什么奇怪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就那样神神叨叨的。”莫桑榆转过头去,低声说道。
我轻轻笑了笑:“没有,他说了以前的事,很有用,受益匪浅呐。”
莫桑榆转脸看向柳川山,他柔软的侧脸,低垂的长睫毛和脑中一闪而过的孩子重叠,他虽然记不清初具灵识时的事,但,现在也不晚,他还可以护他很多年。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着盯着我发愣的莫桑榆。
莫桑榆缓缓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回过神似的立刻转了回去,摆弄着手里的花儿,语速有些快:“我好像饿了。”
嗐,多大点事儿啊还不好意思呢,我拍拍手起身道:“我给你做去,我先问问卞叔这儿有什么食材。”
等柳川山走后,莫桑榆手里的小花才费力地用绿叶拍打着莫桑榆的手指,它捋了捋被某人颇不爱惜揉得有些皱的花瓣,气呼呼地溜走了。
等我进厨房以后就愣住了,没想到他这里连个冰箱都没有,更别说菜了,有个锅都让我觉得谢天谢地了。好在刘流贪嘴,悄么声地把别墅里装菜的保温盒都放进了车上的冰箱,这才解决了一顿饭,基于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大半个月,莫桑榆就开车带我到附近的小镇超市屯粮。
其实我明白的,他们是想让我出来散散心,毕竟我不是在别墅就是在到处都是妖魔鬼怪的地方,时间长了心态难免会压抑。
这边的小镇很漂亮,几乎都是那种二三层的小别墅,小院子里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儿,从围栏伸出头来,让人心旷神怡。
到地方后莫桑先去了附近的加油站,我就站在超市门口等他一起。
“喵~”
寂静的路边突然传来一声猫叫,我转脸看去,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正趴在硬纸板上舔猫爪,湛蓝的猫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看了会儿,实在没忍住,蹲下身子正想摸摸它,它突然直起身子,向前跑起来跳到一个人的臂弯。那人一身黑,穿的跟莫桑榆似的,不过比莫桑榆还要夸张许多,不仅衣服是黑的,还戴着黑帽子和黑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他抬手顺了顺猫毛便抱着它走了,我刚要转回身,余光却看到他刚刚站着的地方掉了一个东西,我没多想,上前捡了起来喊住他:“先生,你的钱包掉了。”
他闻声回了头,黑沉的眼睛看着我,我微微皱了下眉毛,心头隐隐有些怪异的感觉,“这是你的东西吗?不是的话打扰了。”
“是我的。”他开了口,语速有些慢,声音嘶哑难听。
“哝。”
他盯着钱包,伸出一只手来,没想到这位大哥竟然连手都带着皮手套,我在心中腹诽着,在接过的那一瞬他突然轻声含糊道:“柳川山。”
我没听清,条件反射地‘恩?’了一声,没想到就在下一秒,一片白光袭来。
莫桑榆开着车回到超市的时候,没在门口看到人。
柳川山晕车很严重,他就把他先放下来让他在这里等着,加个油也就十分钟的时间,难道是等得无聊先进去了?
莫桑榆快步进到超市里找了一圈,可却没看到人。
打了三个电话仍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眉心皱得越来越紧,一个转身闪现到前台收银的地方连声问道:“你有看到穿着白色羊羔毛外套黑色工装裤和靴子的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吗?身高一米八,白白瘦瘦的,有印象吗?”
收银阿姨本来正刷着小视频呢,就被突然拍桌子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她正想发火,看到这人焦急的神色就熄了声,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没有看过欸。”
“能不能再仔细想想?他真没进来过吗?”
“我不会记错的呀,我们这很少有年轻人来的,你要是不相信阿姨的话就去找老李好了呀,就在右边的小亭子里,他那边有监控,自己看去啦。”阿姨摆摆手,心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能丢了不成,急成这样干什么呀。
莫桑榆只能赶紧到监控室去,老李是个很和蔼的爷爷,听到来意后立刻给莫桑榆回放监控,画面上只能看到柳川山递了一样东西给面前的男人,下一秒镜头一晃,画面也变成了雪花,等恢复正常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了。
“额这……不瞒你说,咱们这监控安了挺多年了,有时候难免会出一点问题,你看看要不然再去别处找找?一个大小伙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别急。”大爷宽慰道,转头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面前的男人眼中像浸着火光似的,凶狠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这电脑捅穿,他张了张嘴,最终不敢再说些什么。
莫桑榆站在柳川山消失的位置,低垂着头给秦黛打了个电话。
*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狭小的黑屋子里。
从微弱的灯光里能看到房间大致的样子,房间里东西不多,几乎都是我不认识的精密仪器,除下就只有一张桌子和我身下的一张床,然而如此整洁的一间房的墙壁却被涂着夸张的油彩和喷漆,像是行为艺术,但仔细看去又好像是一幅抽象的画,我正眯着眼看的时候,门突然响了。
黑衣男还是之前那套装扮,只是手里多了一杯热茶,我戒备地把手放在落风刀上,心里却有一丝讶异,这人竟然没把我的武器收走。
他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把茶放到书桌拐角,声音还是那样难听:“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叫曹越鸣。”
“为什么绑架我?我不认识你。”
“因为只有你能帮我。”
我满脸不解:“什么意思?”
他看向我:“有人告诉我,你有某种特殊能力,所以只有你能办到那件事。”
“我?”我惊讶地指着自己的脸:“你被人诓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特殊能力,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有哇,莫名其妙欸这人!谁说的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他!”
我起身就要向外走,双手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拉回床上,我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果然诓不过去。
“你跑不出去的,这里是我创造的时空。”
……这踏马又又又是什么中二病台词啊喂!
他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只得无奈地劝说道:“大哥,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种能力啊,你怎么就听别人胡诌不信我这个当事人呢?我要是不受时间的限制我还给别人当马仔啊?还至于混成现在这样?”
“我需要你进入一个时间节点,把那件事的结局改变,我知道你并不像表面这样普通,所以我信他的话,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他看着我,完全不理会我之前说的那一通话,轴得像个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事成之后,我保证把你原原本本地送回来,不会伤你分毫,拜托你了。”
我无语地笑了一声,认命地问道:“行吧,就当作我真的有那个傻逼造谣的能力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把话说清楚。”ωωω.χΙυΜЬ.Cǒm
“你知道金复焕吗?”
我看着他,目露愤意冷笑道:“你别告诉我是关于金家人的事,死了这条心吧,我死都不会帮的!”
“他跟那些人不一样!只是遇到了那件事才变成现在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他最后那句话像是呢喃,然后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
“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
我整个人都被他的这一顿操作搞傻了,可他的眼神却十分虔诚,看得我愣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复焕是金诀的弟弟金炎承的小儿子,金炎承和金家人不太一样,他不想跟那些怪东西扯上关系,但金诀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就假装……”
“等等等等!”我想伸出手制止却忘记了手被束缚,只好别扭地开口道:“你你你能不能先站起来说话!这样太怪了,我才是被绑架的那一方好吧。”
他没有反驳,听话地站了起来重新坐回去。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烦躁地开口道:“我没兴趣听他怎么怎么身不由己,你直接说吧,要我怎么做,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但我的事跟秦黛他们无关。”
“你放心,我只需要你一个人。”
我无奈地啧了一声:“我虽然不懂你说的什么时空理论,但如果真的回到过去把某一节点的结局改变的话,那未来不就也会被改写吗?你应该知道蝴蝶效应吧,那会出大事的。”
他垂眸道:“我自有办法。”
“行吧,”我放弃挣扎道:“你说得具体点,我好计划一下。”
“在那年的三月二十九号,金复焕收到了金家派发的一个任务,内容是处理一个在酒店的魔,下午三点左右他到达了金岸斯酒店,我没能阻止他,最后受伤昏迷了,我不知道他在那里遭遇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他的腿受伤了,只能坐轮椅,之后便消失了。后来不知道金诀用了什么法子,他不仅性格大变,还非常积极的参与那些行动,我知道他不是这种人,这些年来他一定很痛苦……所以拜托你,在那次酒店的行动中能够在出事之前把魔彻底消灭掉,我不能让他有事。”
金岸斯……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颇为殷切恳求地直盯着我,我被烦得硬是止住了思绪,上下扫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道:“你把自己弄得这么严实,不会是那次受的伤吧?”
他怔了怔,忽然抬手把脸上的面罩取了下来。
我呼吸一滞,震惊地瞪大眼睛,他的左脸全是烧伤留下的狰狞伤疤,非常可怖,最严重的还不是这些烧伤,而是整张脸皮肤底下黑色的皲裂,像干旱的土地一样把他的脸分割开来,一直延伸到脖颈处,像是随时随地会碎裂似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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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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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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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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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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