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将下车就被一个人影一个猛扑死死抱住身体,我看着熟悉的人,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芋头,你想把我勒死啊。”
莫桑榆收回视线升上车窗,一溜烟就没了影,我拽开锁着我的人正要叙旧,芋头却不声不响地掉着眼泪。
我眼眶一热,轻轻摩挲着他五颜六色的头发,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在我们宿舍排老小,家里从小宠到大,跟个小孩儿似的没心眼,平日里最爱闹孙翔,孙翔一点脾气都没有,对他是最好的,突然这一遭,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好了,别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老大南振拍拍芋头,又抱了抱我。
这个酒店不止外面金碧辉煌,连里面的地毯看起来也价格不菲,南振领着我们到了包间那一层,进门的那一瞬恍惚间我好似看到有什么从走廊尽头一晃而过。
“怎么停下来了?”
我后倾些看了一眼走廊尽头,什么都没看见。
“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大家看起来没怎么变,班长还是老样子,话痨似的一个一个的问好交谈,刚入职场也没有那些场面话,大家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算是安稳的吃完了一顿饭。
男生们都喝了些酒,不知谁先开始的,低声抽泣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饭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沉重的气氛压着每个人的心,班长喝的有些高,抹了把眼泪笑道:“嗐,我前一段时间还见过那臭小子呢,还约了时间吃饭,哪能想到……”最后几个字低的叫人听不真切,哽咽声又大了些,有个女孩泪流不止地看向我,嘴唇嚅嗫着,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记得她。
平时上课的时候,她总是会坐在孙翔的前面,有时候会侧脸跟同桌说话,可我知道,她聊天是假,看孙翔才是真,女孩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飘向孙翔,一瞬即逝。孙翔是个大老粗,感情方面尤其迟钝,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我也不能没礼貌的点破,没想到等到毕业时她也没有开口表白,如今,她却再也没有能够开口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孙翔不应该死的,我早该知道安怀村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如果我不这么没用的话,如果我早一点猜到的话,他就不会死在那小小的地窖里了。
临别时,班长和其他男生互相搀扶着,在酒店门口时,他突然喊道:“孙翔以前说过,人再苦再累,只要活着,就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即使普通,也有普通人过的生活,你们一定都要好好活着啊!别想不开,他在天上看着呢!知道吗!”
其他人好奇地看着门口这群哭得呜呜咽咽的人,我抱着芋头和钱振,擦掉眼泪,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永远都不要做恶事,不要害人,一定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南振心思缜密,抓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小山,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有什么事都要联系我。”
“我知道了,你也是。”
莫桑榆的车在对面停着,我捏了捏两人的手,最后还是放开了:“我先走了,记住我说的话。”
我打开车门上了车,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芋头和南振,就像刘流说的那样,我现在是最危险的人,绝不能再把芋头和南振拖进来了,这一别,大概就没机会再见了。
*
时间继续走着,在别墅的日子一如往常,令我开心的是,刘流完全就是小孩子口味,也开始和莫桑榆一样每天到了饭点就下来蹭饭,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让我非常有成就感。
刘流抢去最后一块糖醋肉,美滋滋地吃着,我第一次看到莫桑榆吃瘪,感觉十分好笑和新鲜,趁着莫桑榆发觉前,我赶紧问道:“刘流,秦姐喝的甜汤一样的粥是从哪里来的呀?”每次只要一出门就能看到她从带的冰箱里拿出甜汤,就像永远都喝不完似的。
刘流咂咂嘴:“你没来之前是招的阿姨来做的,她每一次都会熬一大锅,啧,现在应该快喝完了吧。”
“其实我也会做甜汤,秦姐帮助了我很多,我想让她尝一尝我的手艺。”
“她很挑的,那个阿姨可是第八十二个来面试的,而且还只是勉勉强强。”
“反正今晚我本来就打算烧点甜粥喝,你和莫大哥都喜欢甜口的,这样即使不行也不会浪费呀。”
“随你随你。”
甜汤的做法其实很简单,等水烧开了就放入米酒、淀粉,再加入各种水果、糯米小丸子等等,煮开了就完成了,秦黛喝的我有注意过,和普通的没什么不同,我循着记忆很快就烧好了,那两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盛出一碗凉了一会儿,把剩下的温着,端着碗上楼。
“秦黛姐,我是柳川山。”
“进来。”半响,房间里传出秦黛的声音,我推门而入,没有关上门,两眼目不斜视,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我做了些甜汤,你要尝尝吗?”
她有些惊讶,还是伸出手接了过去。
她抿了一口,突然猛地睁大眼睛,嘴唇都有些微微颤抖,她又喝了一大口,美目像含着水一样:“谁教你做的?!”
我一愣:“我也记不太清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喃喃着,又尝了一口我做的甜汤,我小心翼翼地问:“秦黛姐……怎么了吗?”
“福利院的名字叫什么?”
我心里一紧,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是星天福利院。”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起身走了出去,秦黛看着甜汤,半晌,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罕见地有些愣神。
她想起来第一次见到柳川山的时候,青年瘦瘦高高的,长相端正,一身蓬勃的少年气,眼神尤其明亮澄澈,但姿态却又有些畏缩。见到他的第一眼秦黛就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可他身上的气息极其普通平常,对自己身上蕴藏的能力一无所知的样子也不是装的。
秦黛不是没有调查过他,小白,她自己,调查的结果都显示着柳川山明明是在镇里的孤儿院长大,除了保安以外职员包括校长全都是女性,他几次说漏嘴的伯伯就好像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可这不对,柳川山不应该也没必要说谎。
‘叮铃’一声,秦黛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立刻打开手机,良久,才放回到床头柜上。
亮着的屏幕上只有短短几句话:
小白:【秦小姐,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星天福利院确实有收养柳川山的记录,但只有校长知道,其他职员都没见过他,他小学时期的档案里填的住址是柳木村,直到三年级才改成星天福利院】
秦黛:【查一下特办局那边收录的档案里有没有叫做柳木村的地方】
小白:【查了很多遍,无论是普通地还是特殊档案,全都没有。】
*
我到楼下时,刘流正端着甜汤一饮而尽,我赶紧上前:“不能这样喝的,里面有珍珠圆子,会卡喉咙的呀!”
刘流敷衍地点着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又去盛了一碗。
莫桑榆一晃神,脑海里传来一断久远的,奶里奶气的声音:“喝喝……甜甜……”
“莫大哥?莫大哥?”他一睁眼,柳川山清秀的脸就在他眼前,他猛地起身,消失在了原地。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咋了这是?
“没事儿,他跟秦黛一样,老是突然消失,也不嫌费力。”
我顿时来了兴趣:“费力?为什么会费力?”
“怎么不会,瞬移又不是吃饭放屁,这些都需要法力的支撑,不是你想变没就能变没的,要不然我们去案子的地方为毛还要开车,直接瞬移或者飞过去多省事。”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们是顾虑我呢。”
刘流一脸‘这么会给自己贴金呢’的表情看着我,喝了一大口甜汤:“不过呢,也勉强算吧,像我们这种级别的也确实不在乎这一点法力,但是秦黛不让我们这样,她说会吓到人类。”
“啊?”
“除了那些很早就接触神魔的世家,基本上人类都是不知道的。鬼神妖灵的存在本来就很难勘定,况且很少有人类能看见,国家为了保护百姓秘密设置了特殊办事局,通常事件处理完成之后会进行记忆处理,这样一来知道的人类就更少了。况且一般的鬼魔必须要损害自己才能伤害到人类,说来可笑,我还是人类的时候也想过很多次,如果这世上真的是恶有恶报的话,那为什么都是好人受罪呢?”
我看着他稚嫩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只好生硬的转开话题问道:“我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你们都是怎么接单的呀?是有什么特殊渠道吗?比如什么令牌啊符咒啊一烧就能知道哪里出了事之类的。”
“……拜托,麻烦你不要把我们想的这么死板封建ok?以前呢确实是靠秦黛感知的,她可以感知到怨念的深浅,浅的那些自有道士和政府的专职人员去解决,后来时代不同了,咱们也紧跟着科技的步伐,小白在网络上注册捣鼓了一些账号,挂的是莫桑榆的名,时间长了,名声慢慢就起来了。”
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竟然…这么正规的吗?”
他颇为得瑟地哼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个东西,嘴里‘噔噔噔噔’地配着音,我凑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大行字——古文学与非自然文学关系研究史博士学位证书
“哇哦……”我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继续震惊道:“amazing……你这玩意儿在哪儿买的,我也想搞一个欸!”
“什么什么买的!”他抬手用小本子冲我脑袋来了一下:“这可是本大爷亲自考上的!秦黛和莫桑榆也有,咱可都是正统文化人!没见识的小鬼。”他嘟囔着。
我揉了揉脑袋,苦哈哈地皱着脸:“我不会也要考吧……这玩意儿听起来就不好学……”
“那倒不用,这是以前为了让咱们无垠事务所看上去高大上才考的,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他抬头看我:“况且就你这笨脑壳,让你考也考不上。”
我不屑地哼哼两声,随手打开了电视,没想到正在放着一则社会新闻。
【昨日,我国中部地区又相继发生地震……今早八点,我市枫杨大道亿达广场前发生了一起恶意伤人事件,一男子午间手持菜刀偷袭民警,连砍数刀后被一过路男子制服,现民警已脱离危险,后续报道请继续关注……】
我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打码视频一阵心惊,连甜汤都忘记喝了,那男人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表情十分狰狞,每一刀都发着狠,好在那位警察及时闪避,没有受到致命伤,那位英雄应该也是练家子,没有几下就把歹徒给制伏了,光天化日下防不胜防,真是太可怕了……
‘叮咚——叮咚——’门铃声突然想起,我赶紧起身开门。
“您好。”来人是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保养得很好,看着精神头很足,而且一身正气,他惊讶地看着我,开口道:“你就是……?”
“我是新来的员工,我叫柳川山,您叫我小山就好。”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我,我被他盯得发毛,有些拘谨地问道:“请问您……”
“我叫林牧,这是我的证件,还有我和秦黛的联络邮件,我们是旧相识,你放心。”我看了看他的警察证和邮件,这才放下戒备心,“好的,请进。”
他回过神来:“劳烦你帮我叫一下秦黛,我有件委托想跟她商量一下。”
“好,您稍等。”我上楼喊了秦黛,他们应该是有事情要聊,我就准备回屋回避一下,没想到秦黛让我也一起下去。
到了楼下时,莫桑榆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我也走到旁边坐下,听那位警官说起了来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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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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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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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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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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