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对我淡淡地笑了笑,属于少女清脆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谢谢你们。”
黑气流转在秦黛身边,苏桃的身影已经完全消散,我回过头去,秦黛正一脸懵逼地看着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样一副表情,连忙举起双手自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真的!”
“谁让你挡的?!”莫桑榆突然冲着我发火道。
“我……”
秦黛面色有些复杂,拦住莫桑榆道:“赋神元不在她身上,罢了,先回去再说。”
我心慌地跟着上了车,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在我们到了村口的时候,桃花村顷刻间就变成了杂草疯长的荒村,地上还躺着韩施严的父母,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前面突然响起鸣笛声,我转头一看,好几辆警车停在我们车前,像是等待了很久的样子。
莫桑榆和后面小口喝着甜汤的秦黛没有动作,我也就忐忑的呆在车里,正好手机有了信号,村长伯伯这几天果然给我打过电话,我赶紧给他回了信息。
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的人穿着一身警服,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健硕的肌肉包裹在衣服下面,颇有禁欲的味道,而且他似乎跟莫桑榆差不多高,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着,迈着长腿向我们这边走来。
男人后面跟着一个大块头,气愤地说道:“又是你们!”
莫桑榆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修长的手指嗒嗒嗒地点着方向盘,一手放在车窗上,带着之前的怒火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那大块头一瞪眼,跟个炮仗似的叭叭叭:“枫杨街又出现一名脸被故意毁坏的女尸,我们得到消息立马就赶来这边,却怎么都找不到进去的路,这一整天都一直在这里打转,没想到你们竟然在里面,肯定是你们搞的鬼!”
秦黛按下车窗,惬意舒适的冷气打在了大块头大汗淋漓的脸上,“你们查你们的案子,我们做我们的委托,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你少狡辩!每次只要有案情的地方就总会有你们,你说有什么联系!”
“我已经破例和你们解释了两遍,你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好啊,那这里是怎么回事,刚刚那里明明是一条河,现在却变成了一片荒地,你怎么解释这不是你们为了拖延时间故意弄的障眼法,你说啊!”
秦黛看向他,嘴角微微下拉,我在心里不停地滴汗,秦黛可不是一般人啊!完了完了他完了。
秦黛把东西放到一边,“就当是你说的这样,如果真是区区一个障眼法,你神通广大的老大动动手指就能破掉,为什么你们还会像街溜子一样蹲一下午?我今天心情比较好,懒得跟你这种没有脑筋的粗人计较,你,过来。”她对着罗寒屹抬了抬下巴,罗寒屹看着她,迈步走了过来。
“老大,别理她,我们……”
“回去。”
“老大!”
“这是命令。”
“……是。”大块头悻悻地转身走了回去,罗寒屹低头定定地看着秦黛,眉头紧锁,秦黛悠悠开口:“金诀让你来的?”
金诀?好像在刘同家的时候也听秦黛提起过这号人,我微微往左凑近了一点,继续吃着瓜。罗寒屹没有回答,应该是默认了,秦黛嗤笑一声,“百年难得一遇像苏桃这么纯粹而且能量巨大的魔,那老东西当然不想被别人捷足先登,可惜啊,就凭他那颤颤巍巍的腿脚,没到半路可能就翘辫子了。”
秦黛对上他的视线,与他交汇:“那女尸不是苏桃所为,她出不去,看在你上次帮过我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句,你当他是恩人,说不定,他把你当容器呢,这世上神鬼志异,你以为的正义,也许才是邪恶。”秦黛笑了笑,露出了甜甜的梨涡,缓缓升上了车窗。
我心满意足的吃完瓜,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秦黛这样说,金诀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罗寒屹目送着那辆车,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他插进兜里想拿手机,却摸到了一张卡片,他背对着警车,拿出来一看,是一张黑色的名片,上面写着秦黛二字。
*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终于回到了无垠事务所,我急急忙忙跑进厕所,差一点就尿在裤子里了。
出来的时候,刘流一溜烟地跑了下来蹦到了秦黛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亲亲密密的说着话,和平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我正想看看莫桑榆在哪儿,好躲着他走,下一秒就被拎着后颈闪现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把我甩到一边,脸色阴沉,灰绿色的眸里像是燃着熊熊火焰:“谁让你挡在我面前的?你几斤几两自己没数吗!我需要你挡了吗!”
我抬眼看着他满是怒火的脸,本来经历这么多事脑子里那根神经已经紧绷到快要到极限了,被他这一责怪心里更委屈,又累又气,啪得一声,脑内一片空白,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脱口而出:“我害怕得都快要死了,想什么就做什么了啊!你帮过我啊,我柳川山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再说了,我又没有受伤,你现在这样翻旧账有什么意义啊!挡就挡了,我自己愿意挡,不关你的事!”
“你自己不重视自己的命,我可不想背上给你收尸的负担!”
“谁让你担着了!你放一百个心!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找你算账的!我柳川山生是好人,死也是个好鬼!”
“那就给我滚!死也别死我跟前,这里容不下你,滚远点!”
“滚就滚!你以为我稀罕在这鬼地方呆着啊!你出去,我还没走呢,这里是我的卧室!”我被怒火冲昏了头,不知从哪儿生出的胆子推搡着他出去,好在他没抵抗,砰得一声,门被我大力摔上,气呼呼地趴在床上,本来想拿着行李就走,没想到一沾到枕头竟然睡着了。
在梦里,我又看到了苏桃,她不再是穿着嫁衣的骇人模样,而是穿着漂亮的裙子,温柔地对我笑,我从心底里为她感到开心,她对我说了声谢谢,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明明被别人喜欢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就算不喜欢,也应该善待。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这一觉竟然睡了十多个小时。
睡饱了之后脑子也清醒了,虽然话有些重了,但谁让他把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走就走,反正这里都是鬼,刘流恐怕也不能是人,走了我就能回到正常生活了,谁稀罕跟装逼暴躁男鬼住在一起啊!
横竖要走,不如就等到天亮,据说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鬼最虚弱的时候,等他们没力气了我再偷偷溜走。忧虑郁结在心里,我无法再入睡,放空了一会儿后从书包里拿出日记本,把在桃花村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记录了下来。
说起来,写日记这个习惯还是我跟村长伯伯学来的。
小的时候我们村几乎没有电力,到了晚上就烧煤油灯或者点蜡烛,夏天闷热,玩一玩动一动就满脑袋汗,伯伯索性带着我们几个小孩儿把床搬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乘凉,旁边烧着我不认识的树皮,伯伯说这个是驱蚊用的。
村长伯伯年轻的时候是教书先生,认的字多,还喜欢每天在草纸上写写画画,我就跟在他屁后照着学,到了外头的学校才知道,现在的年轻娃娃学的都是白话文,很少有写文言文的,我还因此被男生取笑过,说我小小土鳖还装得一手好逼,后来我把那些人挨个揍了一遍,班里再也没人敢欺负我,虽然我改了过来,但是写日记时还是习惯用文言文,这么多年都没变。
写完之后我也彻底醒困了,别墅太安静了,静得心难受,我起身下楼走到了后院的花园里,目光却被一棵大树吸引,我微微皱眉思考着,上次来的时候……有这棵树吗?
我想不起来了,便走近看了看,这是一棵桑树,有两人环抱那么粗,枝繁叶茂,比别墅还要高出不少,上面还结着不少桑葚。
我咽了咽口水,我们村别的不多,就是桑树和柳树多,以前我可喜欢吃桑葚了,每次和晨晨他们都会摘一把屯在手里,把梗摘了,然后一股脑全放到嘴巴里面,甜丝丝的桑葚一咬就爆汁,我的心微微一动,反正过一会儿就要走了,摘点尝尝……应该不碍事吧?
我左右看了看,拽着树枝就轻松爬了上去,像小时候一样一口闷,嘴里吃着甜甜的桑葚,心情也好了很多。
树上一个虫也没有,我靠在树干上枕着手,晃着两条腿,叼着桑叶絮絮叨叨。
“你说说,我怎么就遇上这些事儿了呢?为什么是我呢?都怪我,明知道肯定有诈,还是来了,谁让我钻钱眼儿里去了呢,可是谁能不喜欢钱啊!嗐,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没点本事赚不了大钱,你啊,做植物可真好,啥也不用愁。”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我看着太阳缓缓升起,终是做了一个决定。
行李几乎没怎么动,我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遗书,想了想还是把它折了起来收到了书包里。客厅还黑着,寂静无声,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我还是决定当面跟他们告别再走。
没想到才踏下最后一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秦黛和刘流从后院走进来,刘流一蹦一跳的跑到我面前,仰着小脸笑道:“你要走呀?”
我攥紧书包带,点了点头。
秦黛坐下,姿态优雅地看着我,罕见地冲我微微笑了笑:“先坐下。”
我咽了咽口水,心往下坠了坠。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装的。”
我一愣。
“这些年来,想杀我的势力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有装作冒充普通人接近我们,可没想到,你竟然有那种能力……”
“你想离开,我不会拦你,毕竟将来你会遇到更多危险的事,我不喜欢强迫别人,不过,我希望你清楚这一点,没有我的庇护,你会更加危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能力已经不止唯我们知晓,随之而来的一定是更大的危机,危及到你的生命只是最微乎其微的状况,因为这世上有比魔更可怕的东西,”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
秦黛莜地凭空消失,我吓得差点跳起来,刘流突然凑到我跟前,脸上仍是大大的、布满恶劣的笑:“你可逃不掉咯~嘻嘻~”
“这是……什么意思?”
“秦黛和莫桑榆都在寻找记忆。”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继续道:“这个世界呢可不只有人类哦,还有神、魔、道、灵等。秦黛曾告诉过我,几百年前曾经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神魔大战,伤亡惨重,生灵涂炭,天道大人慈悲为怀,为了天下苍生自愿陨落,世间的秩序才得以重整。秦黛便是那时存活下来的魔尊,她从魔域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受了很重的伤,只能汲取魔产生的念恢复能力,我和莫桑榆为她所救,并为她提供念。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变成魔,这种转变需要强大的执念或是深切的渴望和恨意,你能看到黑气吧,黑气越多,能力越强,赋神元就藏在其中,我们接受委托不仅仅是为了念,也是在寻找赋神元。莫桑榆是灵,也就是话本里啊电视剧里啊常说那种精怪,他因为一些原因忘记了所有的事,只记得无为这个名字,他留在这里,也是为了寻找无为的踪迹。”Χiυmъ.cοΜ
不是……这他娘的是什么玄幻中二离谱剧情啊喂?!
“那我呢?我又是什么?”我伸出双手,翻上翻下仔细看着,明明就是普通人类的手啊。
刘流摸着下巴摇头,“我不知道,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有魔气的普通人类。”
“魔气?”我皱着眉头不解,我身上怎么会沾染到魔气呢?我仔细地回想着来无垠之前遇到的人,猛地想起那天清晨遇到的奇怪的老头!
她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世间的秩序被重新整顿,人世间的道和灵选择和人类合作,在进入新社会的时候,政府为了保护人民选择隐藏未知力量的的存在,并且运用灵和道法对他们的力量进行压制,但是一个系统中,总会有二心的人。一旦你离开这里,一定会遇到更多的危机。”
“那些背叛人类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语气十分冷淡无常,却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没有什么比单纯、重利的凡人之躯更好拿捏了。”
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握了握拳头,背上书包,毅然决然地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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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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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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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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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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