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宴舟的眼底藏着隐隐杀意,“这里有一千多人,上至鲐背,下至襁褓,无不在一夜间,化作刀下魂,火中尸。”

  竟然有……一千多人?!

  沐晚虞脸上的表情一滞,转念又觉得可疑。

  什么家世,竟然有这么多兄弟亲戚。

  莫非祁宴舟从前是个将军,不然这里怎么除了有他的家人,还有将士们的墓碑?

  “那督主,这些……”

  她刚想再问,祁宴舟却一把拽着她衣领将她拎起来,冷鸷的眼神叫人胆颤。

  “不该问的,别多过问。”

  他眉眼微沉,语气淡漠却不容置喙。

  “既然来了,那就跪下叩首,莫要扰了他们清净。”

  沐晚虞,“啊?”

  她赶忙挣脱,双手放在胸前胡乱地摆着,“不妥不妥,怎么能让我来跪拜呢。”

  “晚虞不过是督主的一个……总之,我身份不妥,祭拜您的亲人,不太好吧?”

  她故作委屈地眨了眨眼,以为这样祁宴舟就会放过她。

  谁知并未如她愿,祁宴舟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锋冷凌厉落下,带着极强的压迫。

  沐晚虞在这眼神的“厮杀”中,彻底败下阵来,“我跪,我这就跪。”

  果真是个疯子,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

  她无奈也燃了三炷香握在手里,随着祁宴舟眼神的注视,恭敬朝着碑林跪下,丝毫不敢怠慢。

  祁宴舟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转向眼前这片荒凉的碑林上,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

  他眼神复杂,眼底略显湿润,忽然抿唇看似平常地笑道。

  “这女人叫沐晚虞,将军府的寡妇,同我,有些关系。”

  沐晚虞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光是听到他的语气和描述时,眼角不由地抽了抽。

  算了,在一堆死人面前,她忍了。

  就在这时,头顶再度传来男人冷嘲热讽般的贬低,“这人爱耍小心思,仗着有一些小聪明,就总装乖卖傻。之前被人算计还乐在其中,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明白为自己谋算了。”

  沐晚虞听完此话心中一冷,暗自嘀咕。

  她重活一世,要再像从前那般愚蠢,就真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爹爹了。

  在场各位祁宴舟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们,可别听这人胡说八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以前如何,但现在,坏的很!

  祁宴舟自然听不到她的心声,他居高临下看着老实跪拜的女人,眼底不着痕迹掠起戏谑的笑意,继而沉声道。

  “还有,她竟对我动了杀心,揣着那半点小伎俩,简直不知好歹,倘若她哪日再失手了,我便送她下去见你们。”

  沐晚虞听着莫名的后背一凉,赶紧小声道,“误会,都说了是误会,督主又何必跟我一个弱女子计较。”

  祁宴舟轻嗤着没有开口,待沐晚虞插好香,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修长的手指蓦然捏住她粉白的下颌。

  沐晚虞猝不及防,被迫仰头跟男人的视线对上。

  她眼波流转,一张白皙的小脸不知何时沾染上黑色的烟灰。

  祁宴舟的指腹肆意在她脸上抚弄,将那抹碍眼的黑色拭去,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www.xiumb.com

  “说到底,也就这张脸能看,的确是倾城之姿,性格则与之相反。”

  说了她这么多坏话,到头来就觉得这张脸好。

  这人嘴真是贱,明明她哪哪儿都好!

  沐晚虞气恼不已,避开他的手匆忙起身,“督主过奖了。”

  祁宴舟冷哼一声,看着碑林沉吟半晌,自顾自地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旁边候着的谢俞将贡品悉数收起来准备带走,祭拜过后的贡品是能食用的,沐晚虞这会儿正巧有些犯恶心,赶紧从谢俞那儿讨了几个青橘想压一压,随后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无涯的眼睛消肿不少,可眼下还是红红的,一张小脸分外惹人怜爱。

  祁宴舟就坐在他身旁,半阖眼皮假寐,看到沐晚虞拿着青橘,也没说什么。

  沐晚虞兴冲冲地掰开,随后递了过去,“我听少爷说督主爱吃酸的,反正青橘带回去放烂了也是浪费,督主不如吃一点?”

  祁宴舟掀起眼皮瞥着她,并无动作。

  沐晚虞有些尴尬,僵着手又递给无涯,“督主不吃,那少爷吃?”

  既然是父子,喜好肯定相同。

  谁知无涯看到青橘,眼眶顿时又红了,摇了摇头,奶声奶气地对沐晚虞道,“多谢母亲,我不吃了。”

  沐晚虞接连被拒绝,只好拿起一瓣就放到自己嘴边,“难道你们都不爱吃酸的?”

  无涯偷偷看了祁宴舟一眼,见他面无波澜,才咬咬牙回道,“我和小叔,还有我们的其他家人,以前都是爱吃的。”

  “还记得那时每逢青橘收获的时节,我们都会在院子里,烹茶,吃青橘,还会把橘皮晾干,做成一个个的香囊。”

  忆起从前,他眼底亮晶晶的,祁宴舟也难得动容,薄唇跟着抿了抿。

  “可自从出事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那天我亲眼看着我们最爱吃的青橘上洒满了血,一个个滚到地上,被那些人踩烂、踢远,就好似大家一样,眨眼间便没了生气,所以……”

  沐晚虞心里一咯噔,嘴边的青橘也没吃下去,忽然就没了食欲,“原,原来如此。”

  难怪前世祁宴舟宁愿把青橘放烂都不让她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缘故。

  她的脸色有些僵硬,赶紧把剥好的橘子原原本本的拼凑好,跟着其余几个摆成一堆,朝身旁推了推。

  做好后,沐晚虞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对着青橘拜了拜,“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多有冒昧,等我回去了,就把你们都供起来,每日虔心祭拜。”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祁督主,我……”

  祁宴舟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觉得好笑。

  他妖异俊美的脸染上斜阳余晖,漫不经心地挑眉,“不知者不罪,今日,本督不同你计较。”

  沐晚虞这才安心,像是终于卸下重担,“多谢督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涯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二人,忽然有些心疼小叔。

  看得出来,小叔应该是真心喜欢母亲,只是他不好意思说。

  可母亲好像并不知道,反而有些时候还会怕小叔,小叔未免也太可怜了,要是母亲能做他的叔母,永远陪在小叔身边就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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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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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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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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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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