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正在房间里打坐冥想。
“知者、知者、知者。”季宇不停地在心里重复,他显然有些生气,不过没在嘴上表现出来,仍旧在心里碎碎念,“这老家伙叫知者。”
他有没有骗我呢。
季宇在心里掂量着。自己在地下室被人抓到那会,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也是这个老奶奶。她告诉自己她叫知者。知道的知,之乎者也的者。这是确凿无疑的。
可现在来看,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出去过的迹象。
她神态自若,在一张简陋的床上闭目养神。银丝发垂下来,如九天坠落的瀑布,整个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不过,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外出过,或者说踏出过透明房间一步。
不然总会有一些痕迹,而且自己好像也伤到她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女娲石,感觉有些不对劲,又不敢拿出来看。只能在心里纳闷。
“她一直在这?”季宇没直接回答徐以凌的问题,“一直都是这样?”
“不是。”不知道徐以凌说的是哪个不是,接着补充,“也是前两天刚把那块陨石打开。”
“不能这么说。”她纠正道,“说陨石说习惯了,看着像陨石。其实是个飞行器,天外来的,或者什么地方来的还没查清楚。”
她好像故意在给季宇不必要的线索迷惑他,“总之,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个飞行器打开。里面就藏着她。”
她继续朝更深处的房间走去,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如一首不和谐的交响曲,在六个耳洞内来回穿梭。
好在很快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脚下演奏的乐曲戛然而止。
徐以凌通过虹膜识别,打开一扇厚重的Z合金大门。
沉重的声音如海啸扑面而来。
“真他妈阔气。”季宇在心里不服气的骂道。“安全局要是有这么一道门,自己也不会被大扑棱蛾子吓一大跳。”
整个房间内,散发出深绿色的光芒。还没等季宇找到这光源在哪,徐以凌就已经唤醒了房间内的大灯。瞬间,黑夜如昼,绿色荧光如萤火虫发光的屁股,刚才还独挡一面,现在已经变得若隐若现,如风中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房间正中央那个从天而降的飞行器,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在检测它各项指标的变化。一边的控制台上,红绿灯不停闪烁,如心电图一般的图像,在显示器上不停变化。
好在一切平稳,并没有不正常的地方。而且,仪表发出的全是正经工作的声音,让人觉得有点好笑,对这样一个已经损毁的机械,他们还大费周章的研究,简直是浪费行政资源。
“这是在干什么?”季宇对十二局的行事方式摸不着头脑。
“监测飞行器的能量变化。”没等徐以凌开口,冯永捷抢先回答。
“这有什么好监测的。我说你们还真是小题大做,现成的当事人关着不审问,在这研究一堆破铜烂铁。”他语气中略带轻浮。
徐以凌没理他,走到控制台旁,按下一排红色按钮。激光从对准飞行器的枪头喷出。
“这让我觉得……”季宇还没吐槽完,尽管其他两人都没说话,他还喋喋不休,“你们好像抱着植物人参加运动会,净做无用功。”
没人理他。
房间内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像铁青的山一般严肃。
看着两人非比寻常的认真,季宇也安静下来,把目光投向正被强束激光照射的飞行器。
随着徐以凌加大能量注射,激光越来越亮,由原先的浅红白光,变得深红而且更亮,如一条彩带穿透在房间内。
仪器中发出嗡嗡的响声,让人感受到不可抗拒的威严在慢慢逼近。仔细倾听,空气正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被灼烧。
季宇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们也学物理化学,也做科学实验,认识自然。了解过最前沿的科技。
可毕竟,他还不过是刚上高一的孩子。只是入耳不入脑。原先只觉得那些东西是镜花水月,离自己格外遥远。现在看了,才知道原来科技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存在。
他再一次出现了长大后要当科学家的想法。只有那样,才能够真正的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造福全人类。
“他在变大。”季宇终于发现了端倪。
飞行器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与其表述他在吸收这股能量,不如更形象的说,他如同一个有机生命体,在大口大口的吞噬着喂给他的能量。
因为只要激光接触到他,飞行器便不停来回收缩、鼓胀那皮球般的身体。好像人类在有节奏的呼吸。
终于,只听到一个轻微的声音,如瓶盖轻启。飞行器显示在腰间亮了一圈,散发出一个绿色的保护罩,逐渐变大往外扩散,充斥着整个房间,把三人包围在里面,最后消失不见。
接着是三秒钟的沉寂。飞行器从腰间的缝隙处打开。
“看到了吗?”徐以凌关掉手中的仪器,看向季宇,脸上不无得意。
“看到……什么?”季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让冯永捷监视各个数据的变化,指着还散发光芒的飞行器对季宇说道,“他并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械体。”
冯永捷手忙脚乱的记录。不知道是不是徐以凌平时太过严厉,又或者十二局的官僚主义太过严重,让他心理压力太大,在大领导面前,没法正常工作下去。
“你是说,他也是半机械半生命体?或者说,他是一个完全生命体,能够正常的生老病死?”季宇觉得很神奇,可这又怎么样呢,他还是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以凌并不着急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要知道,新岚市上空的防护罩,不是像地球的臭氧层那样,是大自然生成的产物。只能起到简单的保护作用,甚至在人迹活动的不断破坏下,还会产生大面积的空洞。”
她靠近飞行器,低头审视上面奇异的花纹。
那簇如沟壑纵横的纹路覆盖在飞行器表面。仔细观察,在倾注而泻的能量灌溉下,纹路显现出亮光,如山泉来回流淌。
“那层防护罩,更是保护新岚市的武器,只要有东西靠近,都会被防护罩吞噬,或者击落。总之,很难有东西能躲过防护层的攻击,并且到达地面。除非,他有某种隐藏自己的办法。”
“他在……”季宇顿了一下,措辞道,“生长?”
“什么?”
显然徐以凌还没注意到这件事情。
“你看。”季宇指着飞行器顶部一条粗壮的沟壑。
它像匍匐成长的巨龙,在一点点的朝飞行器顶部延伸。所过之处,在主沟壑上,又延展出一条条细小如毛孔的花纹。同样的是,这些刚形成的花纹,同样被激光束的能量填充,发出闪烁的亮光。
“这是怎么回事?”徐以凌皱起眉头。她白皙的脸庞严肃起来,如旁人不可靠近的冰山。
“小冯,有没有什么异常?”她的询问语气更像是一道命令。
“对呀,小冯,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你可得时刻注意,千万别摸鱼。”季宇见缝插针的调侃道。
“一切正常,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看着显示器上爬满的各项指标,给所有人吃了个定心丸,“跟往常一样。”
“那就好。”徐以凌显然对飞行器不太了解,只能借助分析设备的结果稳定自己的情绪。“让你来其实想让你帮个忙。”她看向季宇,“自从把这东西从你们学校操场运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在研究他。不过,到现在,除了能用激光能量炮把他打开,至今还没有更一步的进展。”
“我怎么帮忙?”他大概能预料到要做什么,把手伸进口袋,暗自捏紧了女娲精魄石。
“小冯说过你那块石头。当然,这本来应该属于十二局的,只是开始我们没有注意到,所以才被你拿了去。”徐以凌平静的语气稍微变得柔软些,“你也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又靠近一些,把飞行器张开的舱门拉的更大,“我们虽然能打开这个飞行器,但是一直搞不清楚,他用什么作为能量驱动。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你手中的那块石头。所以,今天算是以私人名义把你邀请过来,帮我们这么一个小忙。”
这顿说辞让季宇有些不太好意思。这也太温柔了吧。他本以为这些铁青着脸的人员,脾气跟脸一样臭,没想到还能有文明的一面。
他放心太过,不合时宜的调侃道,“我要是不想帮这个忙呢?”
下一秒他就后悔释放了这原本属于孩子的天性,不知轻重,分不清场合的开玩笑。
只见徐以凌像是学了川剧变脸,瞬间换成一副阴郁的表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把眉毛拧成一团看向季宇。
冯永捷看到事情不对,早就把头埋到显示器后面偷笑去了。
“行行行。我借给你们用一下。”季宇被这么盯着,浑身不自在,把口袋里捂出汗的女娲精魄拿出来,“先说好了,你们可别跟强盗似的,把我这宝贝拿过去不还回来了。”他虽然故作轻松,但是颤抖的语气,已经表明了他内心的惶恐。
徐以凌没说话,接过石头,把他扣在原本安装在飞行器上的位置。
原本空荡荡的卡槽,在接触到女娲精魄的一瞬间,闪烁了两下。然后如坏掉的灯管,冒了一股烟,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有什么变化吗?”徐以凌把希望放在各种检测仪器上。
“嗯……暂时还没有。”冯永捷很清楚,现在担子压在他身上,要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必须得第一个发现,这样才不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不过,作为十二局摸鱼第一人,他第一时间又给自己补充道,“至少这些仪表盘上显示的一切正常。”
徐以凌像一个找不到问题的修理工,无可奈何的站在坏掉的电器面前。她又重新把眉毛拧在一起。本来白皙的脸庞,由于紧张,已经泛红成一朵艳丽的桃花。
她用力嗅了两下,试图从空气中闻到电线短路的烧焦味道。
很遗憾,并没如她所想。那股白烟,像是水蒸气,也像是人嘴巴里叹出来的一口气。转瞬就消失不见。
还在她疑惑的同时,飞行器刚才还打开的舱门,啪的一声关掉了。他又恢复成原本陨石的模样。
“嗨!”显然徐以凌没料到会出现这个情况。她惊讶的伸手扒向飞行器,视图用手阻挡飞行器的关闭。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季宇看到徐以凌不知所措的样子,差点笑出声。他原本以为,像十二局,而且还是局长,又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对谁都拒之千里之外的徐大局长,高高在上,会异于常人。谁知道,在突发情况面前,还是会恢复到人的本性。
不是说她不能做出这些动作。只是呢,季宇在心里琢磨,“当一个人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出现在别人面前,保持一种疏离感,陌生感。但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跟普通人一样,也充满喜怒哀乐,而且还有一些小动作,这种反差感,营造出出乎意料的喜剧效果。”
冯永捷跑来站在一旁,他想上下帮忙,但是觉得这样太蠢,说道,“不然多叫几个人来帮忙。”
他拿出对讲机准备摇人。
“不用。”徐以凌想让眼前的事情保持隐秘,在研究眼前的飞行器时,她甚至很少让十二局的科研人员过来。
“继续用激光?”
徐以凌这才恍然大悟。对了,用激光炮接着对飞行器照射。
她看到冯永捷和季宇憋笑的脸,一瞬间,自己的脸上发烫,猛然觉察到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
她拿出激光枪,对准飞行器,照出一束紧密又灼热的光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次好像并不顺利。
尽管一开始就把能量调到最大,而且,还增加了两束光线,一条对准飞行器的顶部,一束对准刚才季宇放置女娲精魄的地方。但是,飞行器并没有任何反应。
“小冯,继续加大能量。”
“再加的话,就要过载了。”冯永捷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手底下依旧执行命令。
“继续加大。”徐以凌的话不容置疑。
机器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整个房间处在强大的能量场当中。
“过载百分之一百……”
“过载百分之一百五……”
“过载百分之两百……”琇書蛧
电脑在不断提示这激光炮运行状况。徐以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到电脑发出危险的警报声。房间内的灯光变成昏暗的橙红色。
“徐局!快停下来吧!”冯永捷也终于感到害怕,鼓足勇气对徐以凌说道,同时,关掉了能量源。
“还是一点变化没有?”徐以凌停下,对飞行器细看。
季宇伸手拿回女娲精魄。
他看到徐以凌这样,只觉得眼前这人更像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婆子,要是再待下去,指不定会出现什么别的状况,干脆拿了东西溜之大吉。
“又要把我的东西拿走?”他的手刚触碰到飞行器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又是她?”季宇心里一紧——这老奶奶不是在隔壁关着的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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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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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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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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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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