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她与盛宁为了凑钱,醉酒误事,谢昀说他整晚都在,那么他极有可能会碰见,前来索要钱财的张神婆。
要么谢昀给钱,张神婆离开帝京,要么张神婆根本就在谢昀的手上。
以谢昀那抠门的死相,她更偏向于后者。
一言不合就扣押的那种。
“事情发展到现在,你还嫌不够,你还是一心想要报仇!”谢昀话音轻颤,语调生硬,带着几分醉意。
他起身,绕过屏风,摇摇晃晃的走到离姜柟几步之遥处定住。
听到声响,姜柟撩眼看去。
谢昀一身素杏色长袍,半倚在椅背上,宽大的衣袖垂到地上,一条腿屈着,一条腿伸直,更显得身量修长。
眉眼淡淡的,隐隐透出几分疲惫与苦涩。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姜媛,但我知道你全都想起来了吧?姜柟,你就告诉我,你全都想起来了,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我就想听你说句实话。”
我不怪你。
谢昀在心底不断重复,说给姜柟听,也说给自己听。
“我没有。”姜柟指尖微颤,喉中酸涩,眉眼有些躲闪,简单的三个字说得很艰难。
谢昀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得双肩抖动,狠狠摔碎了手中拎着的酒壶。琇書網
瓷瓶碎裂的声响,像是一个开关,止住谢昀自嘲的笑,他的脸凝得能滴出冰来。
漆黑的眸子,浸染冷厉的冰寒。
连声调都冷了,他质问姜柟,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所以,你是想起了所有,唯独忘了我?在你心里,我算什么?你捏在手里无关紧要的一颗棋子?想要就勾勾手指头,不想要就……忘掉?”
迎上谢昀醉眼中碎裂的目光,姜柟心下骇然,脚下不自觉后退一步。
对危险本能的抗拒,下意识不敢再待下去,她转身想走。
谢昀快她一步,将她扯回来,双掌捏着她的肩头,抵在墙上,语气近乎逼问,扬声说:“你问我们什么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好好给我听着!”
姜柟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他的眼,忽而间,他的声音变得轻柔和缓,在耳边低吟。
“你说这个世上,只有你能叫我六郎,你靠在我怀里说你喜欢我,是想做太子妃的那种喜欢,你说天塌了,你也只想做我的女人,姜柟,这些你真的都忘了吗?”
“那都不是真的。”
话一出口,姜柟才惊觉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大抵谢昀也没想到,姜柟会这么直接否定过往,他近乎哀求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你对我,有什么是真的?”
“.”姜柟回答不了。
肩上的力道松了,谢昀放开姜柟,转过身,背对着她,冷声道:“你这样的人,只记得自己受过的伤,不记得自己怎么伤害别人!”
望着他微弯的背,姜柟轻溢出声:“六郎.”
“不要再这么叫我,我们之间没有谢述,就连这些虚情假意都没了!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说忘就忘了。”
“我累了,你走吧,带着你的儿子离开东宫,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深夜,南川阁楼。
姜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喘不过气来,她瞥了一眼睡在床榻内侧的谢述,轻手轻脚地下榻。
打开窗棂,圆月当前,几许星星。
盈亮的月光,直直照在窗台上,夜风轻拂她的发丝,消了些许躁意。
圆月上,突然闪过一抹宽瘦的背影,抱着谢述说,这是他儿子时那自信的笑容,一切被摧毁后,满是心碎的眼神。
月亮上的男人,全是谢昀。
姜柟心头拧着疼,越发觉得他可怜无助。
真造孽。
楼梯口有细碎的响动,姜柟顿时警觉起来,扭头一看,月光在刀刃上折射出一道光线,闪进她的眼里,她忙侧身躲过。
同时,姜柟顺手抓起窗台前的矮几,重重朝那人砸下去,昏过去一个。
但不知道来的人究竟有几个,姜柟不断注视着床榻上的谢述,一个分神被人扑倒在地,她双手紧紧攥住匕首,利刃在她眼前停住,割破手指,血液顺着手臂滴落。
“芸白!”
姜柟刚喊出声,睡在楼下厢房的顾芸白,听到动静及时赶到,一脚就将压着姜柟的人踹开,三两下将场面控制住。
姜柟从地上爬起来,点上灯,定眼一看,暗吃一惊。
竟然是邹氏带着两个婆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就来了。
邹氏神态不正常,发了疯似的咬住顾芸白勒她脖的手,顾芸白吃痛松开手,邹氏又扑向姜柟:“你去死,你去死!”
顾芸白飞扑过去,一个手刀打在了邹氏的后颈处,邹氏当场昏过去。
“这人疯了吧?”顾芸白震惊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又看向姜柟满手的血,“你没事吗?”
“只是伤了手!”姜柟心有余悸,“幸亏我今晚没睡,要不然这会,我恐怕已经见阎王了!”
“十指连心,你这样血流不止不行的,先止血包扎吧!”顾芸白建议。
“不!得趁热打铁,先闹起来!”
顾芸白:“.”
很快,整个姜家大宅都被惊动,众人上阁楼一看,触目惊心。
下人燃起火把,亮如白昼,邹氏和两个婆子被五花大绑丢在空地上。
醒来后,邹氏睁着空洞的眼,不断的嘶喊道:“我要杀了你,哈哈哈,我要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李氏和姜淮面面相觑,李氏暗暗道一句:“大嫂疯了?”
姜淮回道:“看起来像是疯了!”
顾芸白刚帮姜柟的手止住血,正裹着纱布,忍不住啐了一句:“我看着像装疯卖傻!”
“你一丫鬟,有你说话的份吗?”姜淮恶狠狠地瞪了顾芸白一眼,却被顾芸白又给瞪了回去。
莫名其妙的,姜淮怂了,搓着手没再回话。
姜媛姗姗来迟,深夜被吵醒,众人皆是轻装简行,姜媛来时依旧妆发精致,艳丽无边。
姜太尉冷声质问:“媛儿,这是怎么回事?”
六郎伤心了……不过没关系,他会自己把自己哄好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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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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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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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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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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