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上的小窗口,吹入一缕邪风,吹乱了姜柟正系着的腰带。

  兰青看清了姜柟眸底的神色,平静无波这下隐藏着巨大的深渊,不可触及。

  “红果被收入东宫,也不过一个妾而已,姜媛怎会在意?她要的就是让所有人,包括太子,都以为那晚的女子是红果,不是我!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这才是红果被灭口的真正原因!”

  姜柟整理好衣襟,坐回椅子上,全然换了一副面孔。

  红果对姜媛,根本构不成威胁,姜柟才是姜媛最大的威胁,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想杀她。

  没杀成,便又构陷她与谢霖有染,将她远嫁到南凌去。

  原本是天衣无缝之计,可惜姜柟重生了。

  这种事被撕开来讲,在姜柟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羞耻,仿若她并不是她口中的“那晚的女子”。

  姜柟老神在在的继续道:“好了,你的事我已经帮你说清楚了!与太子无关,罪在姜媛!”

  “对!罪在姜媛!”兰青茫然的附和,三年来错综复杂的怨恨被清晰的剖开,有一瞬的失神。琇書蛧

  “我反正要报仇,顺带帮你把红果的仇也报了!你既然恨她们,那你必定搜罗了不少把柄,你告诉我,邹氏是用什么方法,笼络各大朝臣?”

  “邹氏并不信我,具体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笼络朝臣的事,是邹家和张神婆勾结,偷偷摸摸的,都是些下三滥的事情!只要抓了张神婆,就什么都知道了!”

  张神婆?

  姜柟目光微滞,忽地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速度太快,她没来得及抓住,再去想时,又怎么都捋不清头绪。

  “夫人,若你能替我报仇,只要我还能活着走出这里,我一定为你当牛做马,报答恩情!”

  “.”姜柟严重怀疑兰青这话,是为了让她救其出去。

  出了天策府,上马车,落座后,宗越在车外提醒道:“夫人,太子殿下有令,你该去东宫,把世子接回去了!”

  姜柟中毒后,谢述哭闹不休,谢昀并不放心将谢述放在姜家,便带去东宫,这三日都住在那。

  姜柟和顾芸白对视一眼,应了声:“好。”

  “宗越,兰青可否交给我处置?”姜柟撩开车帘,询问。

  “这”

  见宗越犹豫不决,姜柟解释道:“兰青害的是我,交给我处置很合情理啊!”

  “可是,她要杀的可是太子殿下,是殿下仁慈,暂且留她一命罢了!”宗越纵然觉得兰青不过缕蚁,不足为惧,但是想杀太子,光有这个念头,就是罪不容恕。

  “这件事,不能这么办!太子殿下也不可能让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兰青必死,你让她假死,偷偷带出来,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

  宗越一脸郑重道:“夫人一诺千金,这可是你说的!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要还的!”

  “.”姜柟怔住。

  她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宗越如此好收买。

  “我对太子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也就是你,除了别人,我都不可能被收买!”宗越倒是有自知自明。

  夜色凉薄。

  东宫门口,谢述早已等侯许久,满满两大车的行装,几乎带上他在东宫拥有的所有东西,似乎是要与东宫做最后的决别。

  “娘!”谢述毫无察觉,欢快的投入姜柟的怀抱。

  将孩子拥在怀里,姜柟心口骤然一缩,谢述脖子上挂着的进宫令牌,被收回去了。

  原来谢昀让她来接谢述,而不是直接送谢述回姜家,是为了给她最后的体面。

  “娘,你没事太好了,我们回家吧!”谢述拉着姜柟,急不可待的要离开。

  姜柟被牵着走,在马车前顿住脚,回身一看,宗越领着羽林卫走回东宫。

  厚重的宫门,关上时发出浑沉的声响,振聋发聩。

  她突然像是丢了什么一样,神情不安。

  “述儿,你和芸白在车上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刚出口,她已转身,朝东宫快速跑去,在宗越关闭宫门前,伸手把住门缝。

  “我要见太子。”

  “.”

  宗越犹豫了一下,拉开宫门,让姜柟进来。

  “夫人,殿下过得非常不好,你见到殿下,一定要好好劝劝他,要以国事为重!”宗越实在忍不住,唠叨了一句。

  “他过得不好?”姜柟眉眼黯然。

  “公事堆积成山,他也不处理,抓了人放任不管,不去索要银子,不白扫那么多条街了吗?还得管那些人的吃喝拉撒,我快忙疯了!我快受不了了!”宗越狠狠吐槽。

  姜柟:“.”

  九华殿,是太子的起居所,位于整座东宫的正中央。

  未进殿,已闻云禾歌声,催人泪下,敞开的大门内,舞姬身段曼妙,男子寻欢作乐的声音,不盈于耳。

  姜柟脸色难看,宗越尴尬的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声解释道:“早上还茶饭不思呢!真的!请夫人在此地稍侯,容我进去禀报!”

  很快,乐声停止,寝殿内的男男女女陆续离开,最后走出来的男子一身紫衣华服,面沉如水,眉眼间与谢昀有几分神似。

  路过姜柟时,他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冷漠。

  这人,姜柟恰好认识。

  段政然,谢昀的表兄,也是后来谢述的恩师,是唯一一个没有私心辅佐谢述的大臣。

  因为谢述,对于段家人,姜柟还是心存感恩,她颔首行礼。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段政然这种人,竟然会也喜欢听云禾唱曲?

  “夫人!”宗越轻唤一声,姜柟回了神,抬步走进去。

  宗越关上了殿门。

  酒味熏天,地上一片狼籍,酒壶东倒西歪,不知是喝了多少。

  屋内光线昏暗,一道修长的人影卧于榻上,折射在屏风之上,平添几分寂廖。

  “既然来了,就进来陪我喝两杯。”

  谢昀的声音很沉,略带沙哑,却平静到没有丝毫起伏。

  “殿下有美人作伴,何须我陪?”

  话一说完,屏风上那道人影便由卧姿变为坐姿。

  姜柟莫名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她站着没动,直接表明来意。

  “敢问殿下,是否在雨花巷见过张神婆?”

  质问的声音很是冷硬,话一出口,姜柟自己都有些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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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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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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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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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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