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谢六震惊地抬眼看她:“你可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啊!在汛阳城若不是我冒着天大的风险自曝身份,你早就回南凌,继续当你的郡王妃了!”
姜柟听罢,不怒反笑:“谢大人言重,你们天策府行事向来都是秘辛,你来南凌此行所为何事,你心里没点数吗?你身负皇命,亮出你的令牌,哪个县衙不听你命行事?却要委屈自己跟我一同回京,不为掩人耳目,又为的是什么?”
谢六唇边勾笑,眉眼深深。
“如今已经出了南凌地界,谢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了,倒是你,回帝京比我危险吧?我留下助你,只是想卖你一个人情!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姜柟眼尾绽着得逞的笑。
那笑肆意张扬,满是没有掩饰的心计。
“好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谢六挑眉,不知不觉间,眸底铺就一层光亮。
离开前,姜柟再次嘱咐道:“哦,因为你的伤,我们得在这待上几天,这里的人不喜欢我们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女人们好说话,男人们可不好对付!我艘鹩医爬愣徙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我是你的丫鬟,有了苟且,家里人不同意,便私奔了,你到时候别说漏了嘴!”
谢六:“.”
姜柟走后,谢六用热水洗了脸,擦了擦黏腻的身体,从窗台朝外看去,正巧能够看见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服。
堂堂南凌郡王妃,混在乡野村妇间,竟然毫无违和感,干起活来麻利爽快,水波斑澜,映衬着姜柟那脸上的笑,灿烂如花。
谢六不由得皱起了眉。
知道了他天策府中郎将的身份,这个女人待他的态度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贪慕虚荣的女人!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述儿他娘,给你送点野味,下午我家张大刚打的!厉害吧?”隔壁的张大婶笑呵呵的,手里提着一只刚拔了毛的野鸡过来。
“厉害厉害!”姜柟接过,连连道谢,“述儿最喜欢吃鸡腿了!”
张大婶站在门口干笑着,姜柟即刻会意,回屋里将包袱里仅剩的一件罗裙拿了出来。
“张大婶若是不嫌弃,就拿这个去改改!”
“你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我哪会嫌弃?”张大婶眉开眼笑的接过,却被坐在屋里的谢六冰凉的目光冻住,有些悻悻然。
“至于吗?姜柟?沦落到卖衣服的地步了?”谢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姜柟将自己的衣物拿来换了吃喝,难怪那些农妇穿得都比姜柟好。
“那你倒是再拿个金子出来呀!”
“你……”衣服都被你扒了,有没有金子,你不知道吗?
谢六的脸涨得通红。
姜柟没理会他,拉着张大婶出了门。
“要我说呀,这男人啊,还是得会过日子的好!你看你家郎君,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就是生得俊俏了些,脾气还不好,离了那富贵的爹妈,他还能干什么?就是苦了你了!”
张大婶目露不屑:“不如让他带着孩子回去,继续过好日子,他家里人不稀罕你,我稀罕啊!我儿子还未婚配呢!”
姜柟尴尬地笑笑:“大婶说笑了,我与六郎自然是死也不会分开的!”
屋内的谢六眉眼垂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指尖僵着,竟握不住一只茶杯,摔落在地,他眼神呆呆的,一动不动。
晚饭时,院子里摆了一桌子的菜。
“开饭啦!”姜柟端上最后一碗鸡汤。
谢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谢述,伸手指向坐在对面的两个道士:“他俩为什么也在?凭什么跟我同桌吃饭?”
姜柟夹了一把鸡腿放到了谢述的碗里,低声道:“村长的女儿生了怪病,道长前来医治,这间茅屋,是村长借给道长住的!”
小道士搭腔道:“我师父感念你上回那般大方,才将茅屋让给你住!”
姜柟点头称是:“要不是两位道长大方,你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夫人言重!”老道士笑呵呵的摆摆手,“我与夫人有缘!这点小忙不足挂齿!那日老道也是有眼无珠,你家郎君确实难相处,还是夫人通晓事理!早知道他这么无礼,就不救他了,让他死在外头!”
谢六:“.?”
“娘,爹伤得重,鸡腿给爹吃!”谢述手抓着鸡腿放到了谢六郎的碗中。
被叫了一下午的爹,谢六或许是麻木了,没什么大反应,但看谢述那方才刚玩了泥巴的手,他就头皮发紧。
这鸡腿,也不是非吃不可。
夜色笼罩,姜柟洗完碗,推开屋门走入。
谢述坐在床边和谢六玩着沙包,笑得人仰马翻,她心下一沉。
至少谢霖从未如此陪伴过谢述,哪怕多看一眼都不曾有过,后来当了太子,帝王之爱更是痴心妄想,谢述一生都不曾有过父爱。
姜柟莫名地湿了眼眶。
迎着谢六疑惑的目光,她侧过脸,出声解释道:“我若是不进来,怕惹人怀疑,你放心,晚上我就睡在凳子上,你跟述儿睡床。”xǐυmь.℃òm
谢六收回目光,冷声道:“你也放心,我跟这些乡野村夫可不一样,对你这种已婚生子的女人,一点邪念都没有!”
“方才你听到了张大婶的话。”姜柟语气肯定。
“她说得那么大声,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这里的民风真是彪悍,拆人姻缘,生过孩子的女人也要抢!”谢六语带忿懑。
“生过孩子怎么了?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不配活下去了吗?”姜柟被戳中了痛点,冷下脸,坐在长凳上。
“村子里大多数的男人以打猎为生,日子过得清苦,哪有姑娘肯嫁到这来?能娶着寡妇,都是不错的选择!不像谢大人您,帝京繁华似锦,您要什么样的黄花大姑娘没有?真是委屈您了,要与我这样的女人假扮夫妻!”
“我说那大婶呢,你着什么急?”谢六被数落了一通,也来了气。
“爹,我困了!你别跟娘吵架!”谢述嘟着嘴,伸手上前捂住谢六的嘴。
谢六沉着脸,低斥:“我不是你爹,没有外人在,别喊我爹了,成不?”
谢述摇摇头:“娘说了,这段时间,你就是我爹!述儿棒不棒?”
谢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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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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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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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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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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