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儿的目的一开始只是想潜入宫中,可帝王之气须得枕边人才能影响。绯儿思来想去,只得幻化成如今最为得宠的武惠妃。
武惠妃乃女帝武则天的侄孙女,恒定王武攸止的女儿。
她的父亲早逝,后得武则天庇荫才能入得宫中抚养。绯儿说她表面看似乖巧,实则心狠手辣,善于逢迎。或许是自小养在武则天身边,性子谋略皆与女帝相似。
自打她被李隆基封为婕妤,便勾结权臣李林甫,构陷王皇后和太子李瑛兄弟三人。
尽管王皇后被废,太子等人也被贬为庶人,然而武婕妤却觉得斩草要除根!于是暗中派人除去他们三人。
此事一出,便有那知情人刻意传出谣言,武婕妤害了疑心病,竟一病不起。绯儿感应到武婕妤即将身死,趁着还无人知晓,第一时间便附身在武婕妤身上,仿照她的言行举止入主麟趾殿。
为了安抚受惊吓的武婕妤,李隆基晋封她为惠妃,礼节等同皇后。绯儿为了图谋已久的大计,特意现了九尾一族的神通,独得李隆基的专宠。
然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好容易才散了李隆基的几分帝王气,武惠妃的身子便彻底失了生气。绯儿无法,只得趁着武惠妃的身子还未发出异味时离开。然而没想到的是,武惠妃死后,李隆基伤心欲绝,竟追封她为后。
于是天宝十三年,玄宗御制御书八分字,太子李亨题额,后姓武氏,终于惠妃,谥贞顺。贞顺皇后葬于敬陵,并立庙祭祀。
绯儿听到这个消息时冷笑一声,言语不屑道:“哪怕重新投身为帝王,也还是这般昏庸。”
没能逆改天命的绯儿十分不服气,她白日将自己关在屋中,待宵禁便隐了身形出了门。我问了几次她也不曾告诉我她在做什么,只说了一句时候未到。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寿王妃杨玉环出家,绯儿才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东都圣善寺内。
化身为杨玉环的绯儿照圣上令为窦太后带发祈福,并取法号“太真”。
寺庙里青烟袅袅,木鱼声阵阵。绯儿闭着眼轻声嗫喏地藏经,寺庙里的日子清净,总能令人感到安心。
“太真,寿王来了,在偏殿等你。”一女尼附在绯儿耳边轻声说道:“快去吧!已经同师傅打过招呼了。”
绯儿恍若未闻,将嘴里的这段经文悠悠念完,这才睁开眼,缓缓起身,朝女尼合了个手礼,“多谢师姐。”
当初,李隆基打着为李瑁祖母祈福的旗号,明里暗里逼迫杨玉环出家,李瑁虽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孝道一词大于天,他不敢拒绝亦无法反驳,只得亲自送爱妻前往寺庙带发修行。
本以为至多一年便能回,却不曾想李隆基并未有让杨玉环还俗的想法,竟又为他另娶一王妃,李瑁原想拒绝,却舍不得一身地位,最后只得默许。而他的这一行为使得杨玉环万念俱灰,于是在一个夜深人静之时,自缢于房中。
绯儿为她收了尸,又化成她的模样,继续修行。
“玉奴。”李瑁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儿泪眼婆婆,他声音沙沙道:“你近些日子可还好?天凉了,我特意命人为你送了些厚衾锦被,你身子骨弱,夜里可别受了凉。”
绯儿面无表情的合了个佛礼,她开口道:“贫尼多谢寿王好意,只是佛门重地,不可如此奢靡!王爷将这些都拿回去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玉奴你可是在怪我?”见绯儿要走,寿王紧忙拉住她的肘,“我已经拜托大皇姐为我向父皇进言,想必不日便能迎你回府,届时我们就能团聚了。”
绯儿微微一使劲便挣开李瑁,她背对着他,语气里感情全无,“时辰不早了,王爷该回去了!王妃还在府中等您呢。”说罢,也不顾身后李瑁作何感想,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到了无人僻静处,绯儿冷哼一声:这李瑁倒是随了他父亲,一样痴心妄想。
杨玉环曾得李隆基赐字,玉奴。
彼时她初见李隆基,只觉得父皇爱屋及乌,心中一阵欣喜。却未细想,曾有一人也唤此名讳。
是的,李瑁生母武皇后便叫玉奴。
李隆基对武皇后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若不是高力士与他说十八子新娶的王妃与武皇后有几分相似,他也不会突临十八子的府邸。
然而这一行确实令他收获满满,杨玉环与他的玉奴何止只有几分相似?她的神态、语气简直和他的玉奴如出一辙!李隆基感叹,他觉得这是上苍予他的恩泽。
他的玉奴回来了!
绯儿临睡前,屋门被敲响。看着门缝处飘进来的若隐若现的帝王气,绯儿嘴角轻勾。
果然来了!
绯儿刻意只着一件中衣,如瀑的墨发尽数垂在身后,她顶着一张略略忧愁的面容,施施然打开房门。
“儿媳见过父皇!”双膝还未跪下,便被李隆基扶在半空,“父皇深夜至此,可是有何要事?”
李隆基扶着绯儿进了屋,高力士十分有眼色的为他们关紧屋门。
绯儿顺着李隆基的力道,亦步亦趋跟着他并排坐在床沿边。她故作一副孺慕,声音若银铃:“父皇,可是来接儿媳回去的?”
“玉奴,你须得再多待些日子。”李隆基见绯儿泫泪欲泣,不自觉拥着她的肩头安抚道:“朕已托丘先生卜算过,最多四年,定会接玉奴回宫!”
绯儿恍若未闻,只偏过头去抹泪,“玉奴……但凭父皇安排。”
见美人落泪,李隆基心尖泛起疼,他扶着绯儿肩头悄悄将她拥入怀中,“玉奴莫哭!朕知你心中有怨,然瑁儿身为皇子,不可一日无正妃。朕于你多有亏欠,若你愿意,日后,朕便是你的依靠。”
“父皇!”绯儿闻言猛的起身,她看着李隆基满眼不可置信,“这于理不合!”
李隆基起身两步走到绯儿身前,不顾她的反抗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蛊惑道:“玉奴,只要你愿意!再不合朕也能让人合了它!”
“父皇!您不要这样!”绯儿带着隐隐哭腔推搡着他,然而力道不足,只得被桎梏其中,“父皇,此乃天下大不韪!”
李隆基虽年至花甲,但他少年习武,至今也不曾落下。绯儿的力道于他而言不过尔尔,他甚至还能空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他的眼里满是深情,语气轻柔,“玉奴,莫要再唤朕‘父皇’!朕初初见你便钟情于你,朕知你恪守伦理纲常,然而爱慕之心不可阻,朕予你时间。”m.χIùmЬ.CǒM
李隆基说完话,在绯儿额间轻轻落下一吻,“玉奴,朕改日再来看你。”
高力士打开房门,门外随行的侍女鱼贯而入,不多时便将寮房内布置得焕然一新。
原本床尾对过的旧木桌被搬走,更换了一抬梨木做的妆奁,妆奁上放着满满当当的木匣子,里面是大小不一的发钗。绯儿打开其中最打眼的那盒匣子,内置赫然竟是一五尾凤钗。这凤钗除了亲王正妃,也只有宫中有品级的妃子才可佩戴。
莫不是……?
“陛下,这……”绯儿拿起凤钗,她的视线转向李隆基,“儿媳,不!臣女如今正在修行,实在不该如此奢靡!”
李隆基顺势握住她的手,他笑眯着眼,“你只是来祈福,又不是真的出家!放着吧,待你回宫那日用的上。”
待李隆基走后,绯儿才随意将凤钗扔进木匣里,她取来细布净了手,心中隐隐有怒气:佛门重地也敢这般无礼,竟叫这样的人做了皇帝,真是上天不公!
之后的一年里,李隆基也时不时去看她。回回都会带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绯儿拒绝不得只得收下,时间久了,她竟也习惯了。
这年九月丁未日,姚老爷子去世,我取了他当日予我的木牌,带着团子入府为他上了一炷香。老爷子生前最喜欢吃鱼,我便带了满满一篮子的烤鱼前去上供。姚二爷抹着眼角的泪,强笑着说我有心了。
待停灵结束,姚家将带着老爷子的棺椁迁回老家安置。
临行前一日,姚二爷特意来寻我,他说我那个哥哥这么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我自己在这长安糊口。老爷子临终前放心不下我,是以他才来问我的意见,愿不愿意同他们一起回去?
我谢过他的好意,然后摇头婉拒,姚二爷尊重我,他只叹了一声,遂朝我拱了一礼:“无忧,此去山高水远,你切记照顾好自己,我们来日有缘再见!”
姚家走后,我索性关了食肆。
这些年来我这的食客络绎,但是那些熟悉的面容确是看一张少一张。我不禁心中生出几番感慨,只觉得人生匆匆。
绯儿知我关了食肆,想了法子让我混进寺里做个扫洒的小尼。寺庙忌荤腥,不过一月有余,我与团子的脸都可见的瘦出了一个尖。
寺庙里的日子过得十分清幽,团子愈发懒散,一日里有大半数的时间都窝在绯儿被衾上睡觉,绯儿也乐得惯它,还特意拜托寺里擅女红的师姐给它缝制了一个巴掌大的软枕。
这日李隆基又趁夜而来,绯儿让我将团子抱回我房中。因绯儿的缘故,寺里特意空出一个单人的寮房予我,不乏有与我一样的扫洒小尼看不过眼,纷纷在背后说我与团子乃“鸡犬升天”。
然而我却丝毫不忿。
人家说的是鸡犬,关我猫人什么事?
李隆基来的时候带了一坛酒,高力士照旧守在房外。二人对饮完已到了月上中天,绯儿趁机显了神通迷惑了李隆基,待他醒神时,身侧的绯儿正衣衫不整抱着腿默默流泪。
“玉奴……”李隆基见一床凌乱,心中瞬间了然,“莫哭,你莫哭!”
绯儿被李隆基拥在怀中,梨花带雨哭噎着道:“臣女竟……做下此等大不韪之事,还请陛下降罪!赐死玉环罢!”
“玉奴休要胡说!”李隆基忙用袖口给绯儿擦泪,他心疼道:“此事因朕而起,朕自会给玉奴一个交代!”
绯儿见李隆基眉间紧蹙,遂又下一剂猛药,“此事若叫朝中知晓,定会举谏赐死玉奴!与其被世人唾骂,倒不如趁着无人自行了断!也算无愧于列祖列宗。”
“你不会死的!没有朕的允许,哪个敢让你死?”
“可是玉环如今已经无颜待在这佛门重地!若不死了,也无处可令玉环安生……”
“玉奴,朕会给你交代的!”李隆基眉间更紧,带着几分执拗,他说:“你等朕!朕不但不会让你死,还要教你风风光光重回宫中!”
说罢,他替绯儿整理好衣衫,然后招来门外的高力士,几息后便风风火火离了寺庙。
我抱着团子去找绯儿时,她的房中已被整理得一尘不染,连床上被衾也重新换了个花样。绯儿坐在妆奁前,正对着刷了金漆的铜镜梳发。我凑近她,鼻尖却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儿?”我耸着鼻头,寻着味道的源头靠近绯儿肩头,“绯儿,你身上……”
绯儿不在意的回答:“能是什么味儿?自然是狐狸味儿。”
我闻言大惊,大唐幻术盛行,皇室更是追崇阴阳师,民间虽有妖,但哪怕不沾血肉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哪怕像绯儿这般大摇大摆?若是教他们发现,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慌什么?我又不曾犯杀戒,也不曾害人。只不过是沾了些因果,算不得什么大事!”绯儿透过镜子看向我,见我一脸慌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你个小傻子!我几千年的道行,若是这么轻易被发现,那传出去,我九尾一族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可是,绯儿,我担心……”
绯儿放下玉梳,她转过身来看我,“宝儿,你别担心,万事有我!”
那日之后,李隆基一连几个月都没来过。然而我却从几个好事的小尼嘴里听到了些许传言。
听说李隆基近日多番打压寿王的势力,朝中人心惶惶,不知陛下此举何故。李瑁被妻子韦氏劝住,压住心中怒火,只得先退一步保全自己。却不料父皇竟于朝中放言,要封杨玉环为贵妃,择日接回宫中。
此话一出,朝中上下人人惊呼,谏官本想出言阻止,却碍于李隆基之前打压李瑁的雷霆手段,只得偃旗息鼓。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盛装打扮的绯儿与李隆基携手一同回宫。宫门外,众臣于两边齐齐跪拜,嘴里高声呼喊:“恭迎贵妃回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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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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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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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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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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