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大路朝天】>第31章 终章
  铁门关隧道斜井涌水事件,一共有十一个人遇难。隧道出口前去增援的五个人当中,铁龙飞和铁铮骨幸免于难,铁松儿和那两名民工却葬身水底。剩下八名遇难者都是林天豹劳务队的人员,其中两人是林天虎调派来的老家乡亲。经过多方调查分析,这次事件最终被定性为自然灾害。

  铁松儿因救猴子,在水下被拽住脚踝溺亡,没有人看见。所以,铁龙飞、铁铮骨、林天豹和刘万川,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为舍己救人而死,还是自己受伤呛水丢掉的性命,总之死了。

  路宽、汤公明和李从安花费很大精力,用半个多月时间,协助两个劳务队处理善后,从安全生产预备费中,拨出一千多万元的应急专款,用于死者和家属安置。

  林天虎听说斜井发生重大涌水事故,带人连夜赶到了工地。林天豹和刘万川经过这场生死劫难,受到严重的惊吓与刺激,洪水冲击的场景,很长时间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回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精神几近崩溃。不过,俩人倒都记得,是铁龙飞在没顶的大水中救了自己,这让他们极为感动。

  林天虎目睹了善后处理的全过程。那些遇难者家属,看到自家的亲人躺在殡仪馆冰凉的停尸间里,悲痛欲绝,肝肠寸断。经过一轮轮的协商,最后获得八十万到一百二十万之间不等的赔偿金,含泪抱着骨灰盒,痛心入骨地返回老家,把他们埋葬在各自的故土上。

  猴子的骨灰被哥哥带回了四川老家。他死后,林天豹更换了新的工班长,按照业主公司和设计院确定的溶洞处理方案,重新展开了施工。林天虎听从老爹的吩咐,多留了几天,帮助林天豹好好抓了抓斜井洞内施工。

  一天晚上,林天虎林天豹和刘万川三人一块喝酒,问道:“铁龙飞真救了你们俩吗?”

  刘万川说起来就想哭,说:“真是他和铁铮骨救了我跟老板,不然哪会坐在这儿跟你喝酒啊。”

  林天虎听完,问林天豹是不是该去谢谢铁龙飞。林天豹称铁龙飞和铁铮骨是他和刘万川的救命恩人,必须去出口磕头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再忆往事,他就透骨酸心,哭天抹泪,说:“我那么跟他作对,关键时刻,人家舍生忘死救我,实在有愧于他。”

  那些天,是铁龙飞、苏欣、王大路、江水和全队民工最难过的日子。铁松儿和那两个民工兄弟的尸体,被拉回驻地后,先在钢筋加工棚后面停了五天,等待他们的父母和老婆来见最后一面,之后才能用殡仪馆的灵车拉走。

  小铁匠和江水都从县城工地赶回了隧道出口。映春和映红得知三个活生生的人,转眼命赴黄泉,勾起了姐俩对映秋的怀念,俩人柔肠百转,泪如泉涌。王大路给队里每个民工,发了一条黑布戴在左胳膊上,以此表达对铁松儿三个人的悼念。因为在水中长时间浸泡受寒着凉,铁龙飞和铁铮骨高烧了三天三夜。躺在镇医院的病床上,铁龙飞意识不清,在梦里大声呼喊铁松儿的名字,挥动着手臂嚷嚷着去救人。

  连日来,苏欣一直心神不宁,内疚至极,悲伤地暗暗流泪。假如不是她提出让铁龙飞带人去打增援,铁松儿和那两个民工,也不至于失去生命,给他们造成这么大损失。因此,稍微有空,她便跑去病房守护铁龙飞。等高烧退去,铁龙飞睁开眼睛,发现苏欣正趴在床前,紧紧攥着他的手,也瞬间破防,哽咽起来。

  铁龙飞两眼发怔,问:“松儿和铮骨哥呢?”

  苏欣说:“铁铮骨在隔壁。”

  铁龙飞忽地坐起来,垂下头呜呜地哭了,说:“松儿……他死啦!”

  苏欣知道他重情重义,无法劝说,就那样看着他哭,让他把压在心底的悲伤释放出来。哭了一会儿,铁龙飞拔掉输液针管,拉着苏欣去了隔壁。

  小铁匠和映春正在病房里照顾铁铮骨。见他和苏欣进来,铁铮骨勉强坐起来,说:“龙飞,大家全靠你啦,你也得好好的。”

  铁龙飞抹掉眼泪,说:“铮骨哥,你多养几天,我得出院,松儿三个人还没处理呢。”

  小铁匠说:“大路哥和江水在等雅芹嫂来呢。”

  现实就是这般残酷无情。离家一年,张善在那场地震中死了,爹娘也陪他而去。李雅芹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却是悲痛欲绝、天塌地陷的噩耗,松儿爹娘和李雅芹当场哭昏过去。铁龙飞的父母和村里人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连忙赶去铁松儿家,一起出主意安慰他们,最后决定,松儿娘留在家里带孩子,松儿爹和李雅芹及哥哥去把铁松儿的骨灰接回来。

  这是一趟生不如死的艰难旅程。虽然有哥哥陪伴,松儿爹和李雅芹还是哭了一路。他们乘坐绿皮火车,几经辗转才到达工地所在的县城。另外两名民工的遗体,已经用灵车拉到殡仪馆,江水去安排他们的家属了,只剩下铁松儿的遗体停在钢筋加工棚里。王大路亲自开车,去车站将松儿爹和李雅芹接过来。看见铁松儿僵硬地躺在停尸床上,松儿爹和李雅芹心如刀割,趴在遗体上哭得死去活来。

  王大路和铁子安将他们爷俩扶起来搀进办公室,从超市里喊来映红陪伴李雅芹。慌忙中,王大路没顾上介绍映红是谁,李雅芹也没问,映红自己也不说,只管精心地照顾她。

  松儿爹哭干了眼泪,说:“我要见龙飞,他人呢?”

  王大路说:“龙飞和铮骨在洞里救人冻着了,发高烧在医院。”

  李雅芹问铁龙飞啥时来,王大路说已经在来的路上。铁龙飞知道松儿爹和李雅芹到了,当即办理了出院手续。铁铮骨也跟着出院,和小铁匠、映春一起回了驻地。

  苏欣没去隧道出口,被司机接回了项目部,很多工作在等着她处理。铁龙飞、铁铮骨、小铁匠和映春,下车后直奔钢筋加工棚,那里有一帮人在为铁松儿守灵。铁龙飞第一个跪了下去,铁铮骨和小铁匠也跟着跪在了遗体前,悲泣大哭。这时,从远处爬来两条蛇,一条大黑蛇与一条大红花蛇蠕动着身子爬到了停尸床下。

  铁龙飞、铁铮骨和小铁匠,跪拜了良久才起来。正要去办公室,忽见一辆越野车驶来,停在了坡上。林天豹和刘万川左臂戴着黑布跳下车,林天虎手里拉着一只旅行箱跟在后头,三人来到加工棚遗体前,“扑通”跪在铁龙飞和铁铮骨面前磕下一头,接着转身对着铁松儿的遗体连磕三个头。看着他们的举动,众人心里很是复杂,有的怨恨,有的无语。

  林天豹双膝跪地,泪水横流,说:“龙飞兄弟,我和万川欠你太多,拿我俩的命都还不够,你说叫我咋办,我就咋办。”

  铁龙飞心里五味杂陈,让民工们把林天豹扶起来。林天豹和刘万川跪地不起,连声表示:“以前都是我们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绝不会再干丧良心的事,和你们好好把隧道打好。”

  此时,冯三手提东西,从坡下工地爬上来,先进屋跟王大路和江水打了招呼,问清是铁松儿爹和老婆,上前安慰他们,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王大路,说:“我出五万略表心意,收下。”

  王大路说:“龙飞回来了,你交给他吧。”

  冯三、王大路和江水透过办公室窗户,看到了钢筋加工棚那边的情景,正要过去,突见林天豹和刘万川站起身,跟在铁龙飞和铁铮骨身后,朝办公室走来。快到门口时,林天豹从林天虎手里接过旅行箱递给铁龙飞,说:“兄弟,你们搭了命,不能再让你出钱,这一百万你留下,不然我心不安。”

  铁龙飞不接,冯三将箱子抢过来,说:“哟,林老板,你弟兄俩都来了,这还像回事儿。你那里涌水,龙飞兄弟敢舍命救你们,假如出口涌水,你不见得会舍命,这些钱补给松儿和那俩民工弟兄吧。”

  林天虎说:“你们救的不是我哥一个人,而是我们整个家族。出再多钱也买不回三条人命,我服啦。”

  王大路说铁松儿爹和李雅芹在屋里,问他要不要见个面,林天豹带刘万川毫不迟疑地走进去,给松儿爹和李雅芹深深鞠了一躬。见到铁龙飞,松儿爹抓住铁龙飞的手不肯撒开,传出来的唯有撕心裂肺的哭声。

  铁龙飞收了林天豹和冯三送来的钱。他把江水和王大路叫来,商量给铁松儿和那两个民工赔偿多少,考虑到项目部下拨了处理善后的专款,还有林天豹的补偿,提出每人至少给一百万的抚恤金。

  江水和王大路都赞成,说:“咱们三个再每人另加十万。”

  铁龙飞说:“你们别加了,我个人给他们每人加十万,年底公司分红,从我那份里扣。”

  最终,三位死者的家属都拿到了一百二十万元的补偿款,铁松儿的遗体也被拉到县殡仪馆火化了。守着骨灰盒,松儿爹和李雅芹恸哭不止,不知道将来的日子该咋过。直到临走前的最后一晚,李雅芹的情绪才稍稍平静。

  小铁匠带着映春和映红,与铁龙飞和王大路一起,在宾馆里陪伴李雅芹和松儿爹。这时,李雅芹才想起问映红做啥的,小铁匠说:“她是我小姨子,叫映红,松儿生前曾说要认她当干妹妹。”

  李雅芹虽然目光呆滞,但清楚映春和映红的家庭情况,望着她俩问:“你们想去我们老家吗?”

  映春说:“我们俩将来都要跟铁匠回老家。”

  李雅芹觉得自己与她们姐俩同病相怜,说:“松儿说过要认映红当干妹妹,可以后我帮不上你们。”

  小铁匠和松儿爹娘都清楚,李雅芹不会一辈子守寡,在他们那个地方,很多丧偶的寡妇在男人死后都改嫁了。李雅芹也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尽管再爱铁松儿,她也会往前走一步,最后只留下松儿爹娘孤零零地度过余生。

  小铁匠问:“嫂,你也要和别人一样吗?”

  李雅芹以泪洗面,哀叹道:“我不那样,又能怎么样呢?”

  铁龙飞和王大路把小铁匠叫到隔壁房间,说:“铁匠,你带映春陪着回去,葬完松儿再回来,也让映春去老家认认门。”

  第二天一早,小铁匠抱着铁松儿的骨灰盒,跟映春一起陪着铁松儿爹和李雅芹踏上了返乡之路。前去送行的民工兄弟们,默默目送他们远去,一老一少佝偻的背影很是辛酸。

  在春节前的头一个礼拜,铁松儿的骨灰被埋葬在了村西庄稼地里,与张善和父母的坟相距不远。过完正月,李雅芹带着铁松儿用命换来的大部分钱,改嫁到二十里外的村庄,嫁给了一个丧偶的中年男人。出门时,她流着泪跪在堂屋台阶下的院子里,给松儿爹娘磕下三个头。然后,抱起年幼的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处令她伤心的院落。

  映春来到北方这个陌生的村庄,认了小铁匠的家门和他的父母亲戚以及街坊四邻,正式成为铁家尚未过门的新媳妇,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项目部通知路基队、桥梁队,除春节期间值班人员留守外,可以放民工回家过年,但隧道队要正常施工。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商量后,给全队民工全额发放了当月工资和奖金,三个人谁都没谈公司如何分红。江水主动提出留在出口值班,让铁龙飞和铁铮骨回家过个年,看望一下家人。铁龙飞很想跟苏欣一起过春节,动身前去项目部找到她,问能否跟他回去见父母。斜井涌水事件刚完结不久,穿越溶洞方案正在实施,苏欣心里还蒙着一层阴影,答应隧道贯通后再跟他回老家,并提醒他可以带上映红,因为映春跟小铁匠回去了,把她一个孩子留在工地过年,既不安全,又很孤单。

  铁龙飞听了苏欣的建议,和王大路、铁铮骨一起带着映红回到了村里。铁龙飞和王大路提着东西,挨家挨户去那些没能回来的民工家里拜访。同时,嘱咐小铁匠准备一些供品、黄纸、白酒、香烛和鞭炮,喊上映春与映红,一块去村西庄稼地里,给张善、铁松儿他们上坟。望着新堆起来的三座坟茔,几个人心里再次涌起一阵酸楚与悲凉。

  大年三十下午,汪文进提着年货来到铁龙飞家,家人沏好茶留他吃饭,因当晚是除夕,他婉言谢绝了。尽管听说工地发生了一系列糟心的事,可汪文进仍下定决心辞职,过完年跟铁龙飞去工地干劳务。

  铁龙飞说:“文进,去高铁工地干活,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有思想准备吗?”

  汪文进信心十足,说:“有啊,和咱们当兵挖隧道差不多。我已经没退路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带我去,我都跟你走。”

  铁龙飞问道:“你敢舍命吗?”

  汪文进坚定地说:“我的命又不比你金贵,并且这条命还是你给我的呢。你敢舍,我有啥不敢舍的,就这么说定啦。”

  春节没能在家里待几天,铁龙飞实在放心不下工地和苏欣,过完初六,他和王大路等人就返回了南方工地。与回来时不同,这次回去又多了汪文进。江水很欢迎他的到来,因为刚好补了铁松儿的岗位。

  苏欣乘车去接铁龙飞,在车站出口撞见了林天豹,以为他来接斜井劳务队的人,问:“林老板,你们队谁回来啦?你还亲自来接。”

  林天豹对苏欣谦恭了许多,说:“跟你一样,来接龙飞兄弟。”

  从林天豹这句话和其行动里,苏欣感到他真的在变,逗他说:“你不恨铁龙飞了?”

  林天豹晃着脑袋,说:“小苏总啊,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呀,去年我中了一年的邪。”

  “有药治啦?”

  “龙飞兄弟就是一副猛药。”林天豹满怀愧意地说,“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治好了我的心病啦。”Χiυmъ.cοΜ

  林天豹的话没假,是发自内心的。铁龙飞回到工地后,林天豹提着一大一小两只口袋,叫铁龙飞陪他去超市,将小袋里的十万块钱送给了映春和映红。之后,顺道从北山下的工地喊上冯三,让他和铁龙飞陪着去村委会。见到村书记和主任,林天豹一再检讨自己过去的错,将另一大袋钱搁在桌子上,说:“这里边有四十万,是我应该捐建村里设施的,书记和主任别嫌少。”

  村书记和主任很惊讶也很高兴,握住林天豹的手,说:“哎呀,想不到啊老林,你这是雪中送炭啊。希望小学已经开建,中心广场正等米下锅呢。来来来,请喝茶。”

  林天豹第一次受到了村书记和主任的热情款待,明白了铁龙飞为什么能获得政府的支持与厚爱,因为支持是相互的。

  主任让村会计将那些钱入完账,开了收据,递给林天豹后,问要不要给县镇政府备个案。林天豹摆手说:“不必啦!龙飞兄弟前面已声势浩大,我不能冲他,这点钱不值一提。”

  铁龙飞有一丝小小的感动,在村书记和主任面前,夸林天豹是他的恩人,当初没有他引路,也没机会带民工们出来干活,相信以后他们会联手闯天下。俩人一唱一和,让冯三觉得有些尴尬,埋怨说:“瞧瞧你们俩,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把我弄得里外不是人。”

  又一个春季开始了。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对民工重新做了调整,将铁铮骨调到北山工地接替了铁松儿,派汪文进进洞顶替了铁铮骨的角色,县城工地仍由江水和小铁匠负责,三个工地施工热火朝天。

  这一天,路宽突然接到唐仁怀的电话,向上级争取的“路地共建先锋队”荣誉称号审批通过了。因在斜井涌水中舍己救人,铁龙飞的事迹传播甚广,被树为“新时期优秀青年”先进典型,“五四”青年节前夕,还要作为劳务队代表进京巡回演讲。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工地。

  路宽挂断电话去找苏欣,说:“苏总,龙飞这下可扬名了,你给他写份演讲稿,把他的事迹好好宣传一下。”

  苏欣惊喜万分,立即拨通了铁龙飞的电话,说:“哎,你要出名当了大老板,会不会看不上我啦?”

  铁龙飞莫名其妙,说:“亲爱的,你开啥玩笑,我到哪儿出名去呀?即使出了名赚了钱,连人带钱还不都是你的。”

  苏欣说:“这还差不多。”

  于是,苏欣就把铁龙飞获得了什么荣誉,被树成啥典型和要进京演讲的事,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这让铁龙飞也备感意外,惊喜万分。

  苏欣问:“你得写份演讲稿好好练练,别上台短路。”

  “我哪会写呀。”铁龙飞说,“你替我写一份吧。”

  “我写了你不用咋办?”

  “用,一定用。我文笔太差,照稿背还行。”

  去业主公司领完奖,披红挂彩的铁龙飞直奔项目部。一进办公室,先给了苏欣一个拥抱,然后拿出红色证书,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苏欣伸手夺过来,看着上面的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你真厉害。”苏欣温情地说,“项目部也准备给你评优秀劳务队呢,并推荐你去另一个高铁工地干活。”

  铁龙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望着苏欣,抱起她在屋里转圈圈。苏欣开心地笑着直喊头晕,握起拳头轻轻地砸向他的肩膀,让铁龙飞把她放下来。

  铁龙飞稳稳地放下苏欣,说:“我要去别的工地干活,你得辞职跟我走,我可不想结完婚舍下你。”

  苏欣说:“我才不呢。我学的是隧道专业,只有在工程局干,才有用武之地。将来你接你的活,我干我的隧道,有了孩子不用你带。”

  铁龙飞清楚现在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没再跟苏欣谈今后的事。过了几天,铁龙飞又去项目部,苏欣从桌上拿起演讲稿念给他听,声音抑扬顿挫,听得铁龙飞热血沸腾。

  苏欣说:“我都帮你标注在稿子上了,讲到哪儿声音该高,哪儿该低,哪儿该小,哪儿该大,你回去好好练吧。”

  铁龙飞在苏欣面前很虚心,像个乖巧的孩子。苏欣教他照着稿子练了整整一个月。进京前,去业主公司进行预演,竟把董事长和唐仁怀听哭了。

  董事长握住铁龙飞的手,说:“高铁建设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劳务队,你可是咱们这儿的一面旗帜,我们支持你的发展。”

  “五四”青年节到来前,铁龙飞带着满身荣耀和高铁工地民工兄弟们的嘱托,昂首挺胸,进京走进了大礼堂。凭着苏欣帮着撰写的演讲稿,他在演讲比赛中竟然获得了金奖,还被授予了“铁路榜样”称号,再次名声大震。

  半个月后,铁龙飞载誉归来,回到了高铁工地。所到之处,民工们把他当作英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忘乎所以,一头钻进隧道紧盯施工进度。

  两年之后,艳阳高照的群山中,一望无际的高铁线路横铺在大地上。悬罐梁特大桥已经合龙,上面的钢桁梁也已开始拼装。高高的塔式龙门吊和悬臂式吊车,都在往桥上吊钢架。

  没几日,梁车通过悬罐梁特大桥,朝着铁门关隧道方向架设箱梁。梁车退到梁场,被两台龙门吊从桥上吊下来,再次掉头后重新被吊到桥上。路基段的几处作业面,大吨位悬臂吊车正将轨道板往上吊。一辆辆大型半挂车,装满轨道板从存板场里开出来,在便道上缓缓行驶。

  隧道进口与斜井大里程方向已经贯通,铁龙飞的出口提前打到了分界线,只等林天豹从小里程方向打过来,因跨越溶洞耽误了两个月工期,不免影响梁车通过隧道和铺设轨道板。

  林天豹开车来到隧道出口找到铁龙飞,说:“兄弟,就差斜井小里程了,别让民工兄弟们闲着,求你帮哥一个忙,继续往前打。”

  其实,出口分界线离斜井掌子面仅剩六十米左右,两边同时对打放几炮,很快能贯通。既使这样,林天豹依然很着急。

  铁龙飞笑笑,说:“万一吃了你的工程量和投资咋办?”

  林天豹说:“过去怪我小气啦,咱们早一天打通,早一天铺轨通车,转场离开这个地方。”

  铁龙飞说:“行吧,完成的工程量,咱们各算各的。”

  铁龙飞再一次向林天豹伸出了援手,派人开始作业。汪文进在隧道里学到不少东西,听说要继续往前打,来了劲头,轮到夜班就让铁子安休息,自己进洞带班。

  王大路怀疑汪文进有啥猫腻,说:“该谁进谁进,人家都想上白班,你咋抢着上夜班啊?”

  汪文进谦逊地说:“哥,我年轻,熬得住。你和龙飞、子安哥吃好睡好,白天才能出活啊。”

  王大路认可了汪文进的人品、能力与敬业精神,建议铁龙飞将来公司可以算他一股。铁龙飞赞同他的想法,不是看战友的面子,而是因为当初汪文进借了复转费,劳务公司才得以成立,这时候不能忘了帮助过他们的人。

  又一日早晨,铁龙飞在办公室门前,喊住汪文进和铁子安,叫他俩安排好洞内出来去听课。汪文进感到很迷惑,问听啥课。铁龙飞说苏欣在组织无砟轨道铺设作业岗前培训,隧道内各自里程各自铺,不学咋行?不光他俩去,铁龙飞也要去学。

  长期在外干活的人,闲下来就难受。听课很能磨性子,铁子安坐不住,推辞说:“隧道再放最后一炮就贯通了,我盯着,你们去学。”

  铁龙飞说:“啧!叫咱去咱就去,我老婆讲课,又不是别人。以前还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呢,咱去听听有利无害嘛。”

  三个人开车去了项目部会议室。走进去一瞧,里边坐满了各队队长和技术负责人,投影屏幕上打着“无砟轨道先导段施工实施性组织设计”。

  苏欣手里拿着红外线指挥棒,站在台上。见他们从后面进来,会意地朝铁龙飞点了点头。林天豹没来,他在盯着斜井最后一炮,派了刘万川参加。他们都来得早,坐在最前面。

  苏欣扫视了一下会场,说:“从今天起,咱们进行无砟轨道铺设作业培训,为期三天。请大家静下心来认真听,吃透施组精神,掌握作业程序、施工工艺和质量要求,为即将展开的整体道床施工做好各方面准备。”

  投影幕布上的文字,在红外线光点下一行行地滚动。苏欣在讲台上自信地边走边讲。施组编制原则和依据,都是现行的铁路标准和高铁无砟轨道施工条件所要求的。管区铺设无砟轨道的总长度达三十公里。线路正线轨道采用CRTSⅢ型板式无砟轨道,道岔连接区则采用CRTSⅠ型双块式,与正线相邻的到发线和联络线,以及动车走行线采用有砟轨道。主要技术标准,铁路等级是客运专线,正线数目为双线,线间距为5米,速度目标值时速为350公里,最小曲线半径为7000米,困难条件下5500米。最大坡度一般地段为12‰,困难地段不超过20‰。到发线有效长度是650米,机车类型是电力。列车运行控制方式为自动控制。

  会场人员都是最基层和现场的实操手,设计问题太专业,标准又高大上,他们不得不翻看施组,并在上面用笔进行标注和记录。有的直愣愣地看着幕布,有的跟着苏欣的节奏移动着目光,铁龙飞和铁子安则听得晕晕乎乎。

  铁子安说:“兄弟,这技术只有你老婆能倒背如流,换别人谁能记住啊,我直犯困。”

  汪文进说:“咦,我第一回听人讲高铁,多有意思,不懂高铁怎么能在高铁工地干活,咱不能当外行呀。”

  铁龙飞低着头,说:“子安哥,得听得学,不然咱们不会干。”

  铁子安强打精神,双臂摁在桌面上,伸着头朝前看。苏欣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从她介绍中,大家才了解到,如今的高铁无砟轨道铺设,会大量使用非标设备及工装,对操作要求很高,设备工装与系统技术密不可分。这些非标设备,包括现场铺设所需的搅拌设备、轨道板精调系统、大量使用的专用工具以及广泛使用的新材料。比如,高标号早强水泥、预应力钢筋,用于现场铺设的硬泡沫板、两布一膜、HRB500钢筋、沥青水泥砂浆中的干粉材料和乳化沥青等,需要新的检测方法和标准。本标段轨道板铺设时间紧、任务重,受箱梁架设、桥梁徐变和沉降评估时间限制比较大,加上乳化沥青砂浆灌注施工工艺要求高,气温高于40℃或低于-5℃时,不允许进行砂浆灌注施工,造成有效施工时间缩短。

  苏欣没有讲完,就听到下面有人在打呼噜,其他人朝铁龙飞三人看过来,铁子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苏欣不想给铁龙飞难看,借势喊了声课间休息,听课的人起身到外面抽烟说话去了。

  铁子安被铁龙飞一巴掌拍醒,说:“还睡,下课啦。”

  铁子安猛地惊醒,抬手抹了抹下巴上的口水,气得铁龙飞训斥道:“哥呀,你咋不看看谁讲课?我老婆,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铁子安憨憨地笑着摇头,说:“呀,不小心睡着啦。”

  刘万川走了过来,说:“哥呀,全屋的人都在看你们,叫苏总脸上挂不住啊。”

  苏欣刚好站在铁龙飞他们背后,把他拉到旁边,说:“你叫他回去吧,别听啦,他上夜班一定是太累了。”

  铁龙飞说:“行,我和文进留下,叫他回去。”

  铁子安被铁龙飞打发回了工地。项目部知道隧道要贯通,前一天便通知林天豹和铁龙飞准备了旗帜与横幅,然后分成两路,路宽和汤公明去了斜井林天豹那头,李从安来出口这边,贯通时在洞内会合留影。铁子安惦记着最后一炮,返回隧道出口,戴上安全帽要进洞,被李从安和王大路拦在了洞外。

  王大路说:“你不听课回来干什么?”

  铁子安说:“隧道贯通我得回来,里边咋样啦?”

  李从安说:“等着听响吧,人员正往外撤呢。”

  铁子安明白,掌子面已经装好炸药,马上要放炮了,就摘掉安全帽,与李从安和王大路走到一旁抽烟。不一会儿,里边的人全部跑出来,一名安全员手里打着彩旗,嘴里吹着铁哨,大声喊道:“放炮啦!注意,放炮啦,请所有人员撤离!”

  每次放炮前,安全员都要这样吹着铁哨喊几遍,警示民工们离开洞口,生怕碎石从洞里崩出来伤人。喊过后片刻,只听从洞内接连传来几声“咚咚咚”的闷响,惊天动地,之后再无动静。

  “空压机!空压机!”铁子安跑到洞口喊,“快开空压机降尘。”

  一个民工跑到空压机前,举手推上了电闸,空压机“轰轰隆隆”转了起来,那条伸进洞内几公里长的黄色风管,本来因为停止送风干瘪贴在了地上,电闸一推立即在轰鸣声中渐渐鼓胀,将风送进了洞内。

  李从安、王大路和铁子安头戴安全帽往洞里走。几公里深洞走到掌子面,放炮炸出的烟尘,刚好被循环进出的新风吹出洞外。他们到达时,掌子面拱部被炸开一个大洞,斜井那头已经从大洞里,先后钻过来十多个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其中有路宽、汤公明和林天豹。出口这边也爬上去十几个民工,与对面过来的人握手拥抱,几乎忘记了他们曾经是相互敌视的对手。

  李从安和王大路、铁子安等人,兴奋地呼喊着迅速爬上去,与路宽和汤公明会师。一时间,掌子面上红旗招展,人声鼎沸,印有“祝贺铁门关隧道贯通!”字样的横幅被展开,有的民工叫喊着将安全帽抛向空中。

  一个月后,整个高铁工地人山人海。大家头戴安全帽、分布在不同的作业面、搅拌站、梁场、隧道和边坡劳作施工,一张张黝黑的脸膛儿流着汗水。在一千米长的施工区段内,四五百名工人分成前后段落,在按施工顺序和工艺流程进行作业。有的工人在做底座板施工准备,比如桥面防水、测量放样底座板边线、布板软件坐标高程计算,伸缩缝、剪力钉、剪力钉加工安装,桥面清扫、铺设挤塑板、铺设两布一膜、安装后浇带连接器、底座板钢筋、测温温差电偶、底座板混凝土浇筑、后浇带张拉等。路基上摆满了全站仪、水平仪、定位锥、千斤顶、汽油吹风机、特制开口扳手、压紧装置、移动搅拌车、轨检小车、罐吊机、精度三联模、高压清洗装置、多功能作业平台、乳化沥青泵及砂浆搅拌车、沿桥竖立的底座板模板、悬臂铺板龙门吊、悬臂钢筋门吊等各种大小设备机具。小型龙门吊正吊着轨道板,沿固定在桥两侧的钢轨走行。轨道设标点沿线路方向每隔60米左右安设一对,左右线两侧各1点。桥梁上CPⅢ点设于防撞墙上,按四等网PS4测量精度,平面为±1mm,高程为±0.5mm。

  苏欣在后面的区段与精调班技术人员一起,将全站仪和棱镜,分别架设在轨道基准点上,并检查对中杆的尖头是否在测量钉内。四个标架,从第一个枕边处,一直往后摆在已精调过的轨道板过渡处,直到最后一根轨枕,记录人员则站在一旁作着记录。她俯身看着测量镜,喊道:“视线良好,最长视距4块轨道板,27米。第一步,调节对四个点的板首尾端平面和高程。”

  从路基和大桥下来,苏欣最后来到隧道工地。隧道内已铺成一大段无砟轨道。各种设备堆满地。两侧边墙各铺着一条单轨,龙门吊正吊着轨道在上面行走。中间并行着几百米的模板,有工人半躬着身子正在抹面。整个隧道从斜井到出口,聚集着几百号施工人员。她在出口遇见了铁龙飞、王大路、汪文进、铁子安等人。

  铁子安说:“苏总,你快来指导指导俺们做吧。”

  苏欣说:“你不睡觉打呼了?”

  铁龙飞笑着说:“你别逗子安哥了,让他快点干。”

  又过了一年,大地在四季中不断交替变化,南方群山峻岭始终是翠绿颜色,河水在高铁大桥下静静地流淌。一列白色动车检测车呼啸着从隧道里驶出,在建成的高铁线路上驶向了远方,只留下一望无际的高铁双线轨道。

  隧道出口、滑坡整治和县城工地全部竣工后,铁龙飞又接到了县政府和业主、工程局给的多项工程任务,隧道出口的设备和人员都要分散出去。

  几个点办完结算,收益颇丰。铁龙飞、江水和王大路按每个点所获得的效益,决定奖给小铁匠、铁铮骨、铁子安、汪文进以及江水工班的工长们每人三十万,取回现金摆在桌子上,分别把他们叫进来。见到这么一大堆钱,小铁匠他们激动地哭了。

  铁龙飞说:“哭啥呀?拿着。我说过,要富大家一块富。”

  他们抱起那些钱,心满意足,直给铁龙飞三个人鞠躬。

  江水鼓励说:“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那年,小铁匠用干活积攒的钱,在县城买了一套三居室,正式与映春结婚了,映红跟着小铁匠和映春,也去了山东老家,找了一个年轻出息的对象,把自己嫁了。其他的工友都过上了相对富裕的生活。龙哥、冯三等所谓的名人,因为当年有案底,仍然没能逃过法律的严惩,被判刑入狱。林天豹因绑架拘禁映秋,林天虎因蓄意敲诈、侵吞国有资产,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不过,这些都是离开铁门关隧道工地六七年以后的事了。

  撤离隧道工地之前,铁龙飞对手下做了一个明确分工,让王大路、江水、小铁匠、铁铮骨、铁子安、汪文进和河南工班有能力的几个人,每人负责一个工地,去当项目经理管项目。

  安排人将设备调走后,临走之际,铁龙飞带着江水、王大路等人,先去铁龙希望小学转了一圈。老师和学生们集中在操场上,给铁龙飞等人佩戴上红领巾,行了少年礼。那一刻,迸发出的自豪感,让他们终生难忘。

  从学校回来,铁龙飞率领众人,爬到隧道口上面的山上,对着那座荒草萋萋的坟茔,给张善鞠了三个躬,做了最后的告别。回到隧道口时,他们看见那两条大红花蛇和大黑蛇正盘在洞口龙虎碑上,铁龙飞冲着它俩伤感地说道:“我们走后你俩好好守护隧道,让高铁列车平安顺利地从这里通过。再见啦!”

  两条蛇好像听懂了似的,冲着他们吐着芯子。

  在他们正要启程时,从坡下山村里拥上来一伙村民和学生,村书记和主任走在前头。那些人手里提着土特产,硬往车里塞。铁龙飞和王大路等人跳下车,感动而客气地推辞着,可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

  村书记说:“村民一片心意,带上吧。盼着你们能再回到这里来。”

  铁龙飞答应村书记和主任,每年来一趟,看看村里的孩子们。此时,苏欣乘坐的越野车迎面驶来,停在了铁龙飞和村民面前。她跳下车冲大家笑了笑。铁龙飞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对村民们说:“这是我老婆。她也要离开这儿,跟我一起走。”

  村书记和主任率领众乡亲,目送铁龙飞等人离开。他们互相挥手告别,难舍难分,眼里含着幸福的泪花。

  太阳越过山顶,从东方徐徐升起,散发出无限的温暖与能量。

  众人看见,前面的大路越来越宽广。铁龙飞和他那群参与高铁建设的同伴们,意气风发,带着梦想驶进了阳光里。

  几年以后,在某个省会城市,一座崭新的大厦拔地而起,上面镌刻着“铁龙集团”四个大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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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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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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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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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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