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大路朝天】>第22章 连环绑架
  那群堵道的人让出了通道,铁龙飞和江水指挥出碴进料车赶紧往洞内洞外开。施工刚恢复正常,一辆越野车沿便道开上来,停在了铁龙飞和江水面前。刘万川像个跟班,从后座先跳下车,随手拉开前车门,林天虎戴着墨镜慢悠悠地从车上下来了,镜片后面那双猥琐的眼睛四处打量着洞口。铁龙飞和江水惊讶之余,一时没猜透他的来意。

  铁龙飞问:“林老板,你是来故地重游吗?”

  林天虎一笑,说:“没想到吧,我林天虎又回来啦。”

  铁龙飞挥手指指身后的隧道,说:“你退场后,我和江水接了出口。你来是替你哥管理隧道斜井,还是就来看看?”

  林天虎说:“他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不知道跑哪儿去啦。斜井干得很顺,不能撂下没人管啊。”

  江水说:“林老板,你说这话可不讲理,谁逼你哥啦?他东躲西藏,纯属自作自受。”

  林天虎走到洞门两侧龙虎碑前,抬脚踹了踹龙碑,讥讽道:“呵呵,龙虎把门也没挡住断层吗?还送两块给斜井,一点用都没有,在坡下搁着呢。我走时甩给你们的可是块肥肉,这次赚大了吧!”

  铁龙飞没有邀他和刘万川进办公室,站在钢筋加工棚前,说:“林老板,这座隧道赚不赚钱,你心里最清楚。如果当初你不搞索赔退场,我们也不会来接这条烂洞子。你退场索赔挣的钱,比我们干完这座隧道挣得都多,还有啥可说的吗?”

  林天虎耸耸肩,示意刘万川说说斜井的情况。刘万川很得意,故意拿话刺激铁龙飞和江水,说:“得老天眷顾,斜井遇到好石质,每天掘进完成四米,出口断层还没处理完,我们就可能打到分界线了。你们进度慢,我们可以继续往前打,算是帮你们个忙。”

  铁龙飞说:“刘万川,你们真以为我们处理不了断层吗?再有一周断层就闯过去了,划分给我们的里程,谁也不用帮忙。你们打到分界线该铺轨的铺轨,如果挡了道,我们会负全部责任。”

  林天虎摇头笑了,说:“铁龙飞,你真敢吹牛。咱俩要不要再摔‘啊喔’赌一把啊?上次你坑我,这次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铁龙飞不想再跟林天虎啰唆,问还有没有别的事,没事恕不奉陪,他和江水要进洞去。林天虎喊住他,称想进洞参观学习学习,遭到了铁龙飞的拒绝。

  林天虎挑衅说:“你和你对象……哦,对了,是项目部那个小苏总,还有那个开超市的臭女人,联手把我哥挤走了。不过,还有我呢。你咋这么傻,放着美女对象不好好处,非得去帮那个该死的烂女人。”

  铁龙飞大怒,说:“林天虎,你哥儿俩不是变着法子坑项目部,就是花钱雇人绑架人家一个弱女子。哪一条拉出来都能够你们蹲几年,还有脸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知不知道啥叫羞耻?”

  林天虎被骂得不知该如何回答,脸上的肌肉有节奏地一阵阵抖动,良久才说:“行,你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隧道咱们对打,看来这个死对头怕要当到底啦。”

  路宽、汤公明和李从安早知道林天虎是什么德行,项目部没有一个人不烦他。林天虎重回工地,令路宽和汤公明感到很头痛,怕他再像出口退场那样要求索赔,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就着让他往前干。斜井现有的工班和劳务人员,其中一部分是他调来的,见他来了欣喜若狂。这引起了路宽、汤公明和李从安的格外警惕和注意,生怕他在隧道二次衬砌和初支过程中,偷工减料埋地雷。几个人商量半天,决定把李从安和安质部一名年轻部员,派去斜井现场进行包保,跟劳务队民工同吃同住,盯死掌子面,监督安全和质量。

  路宽对苏欣说:“苏总,你和公明每周都要去斜井检查和抽查,林天虎比他哥更坏,坑人哩。”

  苏欣说:“那咱把他这个队换掉不行吗?”

  汤公明说:“换不得呀,工期和钞票都不够用。”

  路宽说:“去吧,每周检查两三次,不给他留任何埋雷的机会。”

  林天虎和刘万川、猴子对项目部派人来监督极为不满,硬的不行来软的,嚷着要请李从安和汤公明喝酒,给他俩送香烟、包红包,但都被拒之门外了。

  李从安理由很简单,说:“别来这一套,把活干好比啥都强。”

  林天虎皮笑肉不笑,巴结他说:“别呀李经理,你来帮我忙,请你出去喝杯酒、送条烟、包个小红包很正常嘛,何必这么介意。”

  李从安说:“我怕被人害。”

  林天虎说:“这么不信任我?我有那么坏吗?”

  李从安嘲笑他,说:“虎比豹强不到哪儿去,你以为自己有多好?”

  林天虎无趣地说:“那就算啦。”

  起初,林天虎对李从安和那位年轻部员还算尊重和照顾,安排食堂每顿饭单独给他俩做两个菜,宿舍换成新被褥。没过几天,单独加菜取消了,民工吃啥也让他们吃啥,饭菜还经常是凉的。到了晚上,俩人的宿舍不是被停电,就是有民工在门前“丁零当啷”一阵乱敲,搅得他们无法入睡。吃不好,睡不好,又天天钻洞子,时间一长年轻部员痛苦不堪,跑回项目部找路宽,说啥也不再住工地了。

  路宽说:“李副经理都没说回来,你就受不了啦?”

  年轻部员说:“我实在受不了那帮混蛋,换别人去吧。”

  李从安清楚,这一切都是林天虎指使的,目的是把他们挤走,别在隧道里盯梢。林天虎和刘万川心想,他们受不了,自然会回项目部,看到年轻部员一跑,觉得还真见效了。万万没想到的是,李从安是个杠头,性格很倔强,但凡能网开一面的事情,别人都可以通融,到他这里却认死理,眼里根本揉不进沙子。

  路宽打电话跟他说:“林天虎这熊人那样对待你们,不行你也回来吧,不受他的窝囊气。”

  李从安乐观地一笑,说:“我能忍。他们赶我走,我非不走,气死他奶奶个熊。除非他林天虎和刘万川在安全质量上别出差池,一旦被我抓住把柄,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从安仍旧在工地上待着,天天都去洞里察看,用一双火眼金睛,对每个施工环节盯得无缝可钻。这可急死了刘万川和猴子,俩人跑去找林天虎,骂李从安这人不走,想做点手脚还真没机会。

  林天虎倒不发愁,说:“在洞里想招啊,他受了伤总得回去吧?”

  刘万川和猴子心领神会,晓得该咋办了。制造拱顶塌方往下掉石头肯定不行,万一李从安被砸死,难以收场。砸断腿也不行,那样事情闹得太大,唯一的办法是让他受个轻伤,只要上不了工地,进不了洞里,项目部派人旁站监管也就失效了。

  这天下午,李从安照常盯在洞里巡察,林天虎从洞外进来,假惺惺地跟他打招呼。当时,李从安和林天虎正站在栈桥上,察看仰拱基底开挖和边墙换拱,刘万川、猴子和几个民工,从掌子面上跑下来一起拥上栈桥。后面有人一声喊,猴子故意往前挤,李从安站立不稳,身体失去重心,伴随着一声惨叫,摔进了一米多深的仰拱基坑里。

  林天虎装作大惊失色,“哟哟哟”地喊着,让基槽里的工人快去扶李从安。等把他架上来,安全帽也不知甩到哪去了,脸上沾满了泥水,额头被磕肿鼓起了大包。李从安被架到二次衬砌好的成洞处,那里安全,不用担心拱顶掉石块,双手扳着右脚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直喊疼。

  刘万川问:“咋样李经理?伤着哪儿啦?”

  李从安疼得龇牙咧嘴,骂道:“奶奶的,谁把老子推下去的?”

  林天虎蹲下身,问道:“哎呀,李经理,这多不好意思,快站起来走走,不行别耗着,马上去医院。”

  李从安强忍疼痛,站起来刚走两步,右脚疼得钻心,说:“不行不行,我脚扭伤走不了路啦。”

  林天虎亲自开车拉李从安去了镇医院。照完X光片,医生诊断说右脚没骨折,只拉伤了韧带,给开了些消炎止痛药,让回去养着,过几天就好。

  路宽、汤公明和苏欣正在食堂吃晚饭,见李从安被林天虎和刘万川开车送回来,问道:“李副经理挂彩,又是你们干的吧?”

  林天虎推脱说:“哪能呢!他不小心,自己掉到基坑里去啦。”

  李从安骂道:“放屁!是你们谁把我挤下去的。”

  苏欣看穿了林天虎的伎俩,侧目瞪着林天虎和刘万川,说:“经理,明天我替李经理去斜井。”

  林天虎拒绝说:“别啊苏总,你一个女同志,吃住不方便,要去就去出口铁龙飞那里吧,我那儿不需要。”

  苏欣责问道:“你们能保证照图施工,按规矩做?”

  刘万川不以为意地说:“能保证,后来不是再没出过质量问题嘛。”

  晚上,苏欣与铁龙飞通电话,告诉他要带人去斜井盯控安全和质量,想听听他的意见。

  铁龙飞朝她发火,说:“你不想要命了吗?”

  苏欣说:“咋?他敢吃了我呀,我就不信了。”

  铁龙飞劝道:“林天虎愿意干成啥样干成啥样,别去管他,等弄出事来再狠狠收拾。”

  苏欣执拗地说:“不行,等出事就晚啦,我必须去。”

  第三天,苏欣果真带着工程部的一名部员去了斜井,住进了李从安那间宿舍,那小伙住在隔壁另一个房间,这把林天虎气得够呛。林天虎知道苏欣的对象是铁龙飞,背后还有山东河南两大工班上百号民工,是个不好惹的茬儿,对她不敢向对李从安那样玩心眼,就改变策略,开车跑去县城名包专卖店,花三万多块钱买了个品牌女包送给她。

  苏欣看都没看,对林天虎说:“拿回去,我在工地用不着。”

  林天虎在心里恨着她,嘴上却笑着说:“女人哪有不喜欢包的,收下吧,不然钱花得可惜啦。”

  苏欣嫌烦,毫不客气地说:“走走走,别啰唆。我想要包有人给我买,用不着你花钱。”

  林天虎拗不过苏欣,觉得很扫兴,暗地里骂她不识抬举,拎着包出去了。到了晚上,苏欣刚躺下,就听“砰”的一声,不知啥东西砸在后窗户上。开灯一瞧,玻璃窗上染着一片鲜红的血,几条血线在缓慢地往下流,瞬间凝结成一个鬼脸似的图案。她心头先是一紧,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出门来到林天虎宿舍门前,连踹几脚,喊道:“林天虎,你给我出来。”

  林天虎还没有休息,知道苏欣为啥这时候来踹门,就从里边迎出来,问苏欣有啥事儿。苏欣气愤地说:“走,去看看,你的人往我屋里扔死东西,想吓唬我吗?”

  林天虎进到苏欣宿舍,发现后窗户玻璃上有大片血迹,嘴里假装骂扔东西的那人该死,一定揪出来开掉。

  苏欣淡定地说:“哼!别说往我屋里扔死猫死耗子,连死人我都见得多啦,想逼我跟李副经理那样回项目部,痴心妄想。”

  在苏欣面前,这一出演砸了,林天虎原以为女人怕见血,谁料她如此刚烈,赶紧连连道歉,安抚她好好休息,自己一个人转到后窗户下,找到那只被砍掉脑袋的野猫,血还在往外涌。回到宿舍后,他打电话给刘万川,说:“不行啊,那小娘们儿软硬不吃,死猫吓不住她,先按规矩干,再想别的招。”

  苏欣那夜并没睡好。林天虎走后,她给铁龙飞打去电话。铁龙飞听她在电话里哭,心急如焚,抓起车钥匙,开车去了隧道斜井。苏欣一见到铁龙飞,呜咽着扑进他怀里。铁龙飞又埋怨又心疼,安慰说:“我说不让你来,你偏来。林天虎哥俩是无赖,你不能碰他们的利益,不行回项目部算啦。”

  苏欣含泪说:“我不回。只要我在,他们就别想在施工过程中胡来,你要在背后帮我。”

  铁龙飞帮她抹去泪水,说:“我不帮你帮谁,你赶紧睡吧。”

  苏欣紧紧抱住他,认真地说:“我害怕,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铁龙飞答应陪她半夜,天亮前离开。就这样,俩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相拥睡去。

  苏欣盯在隧道斜井的那些日子,林天虎、刘万川和猴子没敢搞啥小动作,隧道施工速度平稳推进,安全质量基本可控。

  春季“百日大干”最后几天,出口断层还剩几米即将闯过去,接下来就可以正常掘进了。项目部对全标段各劳务队开展目标考核评比,决定给出口劳务队授予“优胜劳务队”称号,准备在总结表彰大会上,给铁龙飞戴红花、颁发奖杯和奖金。

  路宽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首先考虑到铁龙飞所带的这支劳务队讲规矩,叫咋干就咋干,出口断层裂隙水“哗哗”地往外涌,地质条件那么差,自始至终没有发生塌方造成任何伤亡,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当然也看苏欣的面子,闯断层毕竟是在她指导下完成的,制订的技术攻关方案过硬,她和铁龙飞又是恋爱关系,多多少少有一定的情分。苏欣得知这个结果后,跑去找路宽,劝他别把“优胜劳务队”称号授予铁龙飞,怕林天虎和其他队伍说闲话。

  路宽说:“苏总,你怕啥呀。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项目部党工委班子会议共同研究决定的,与你无关嘛。”

  苏欣说:“那也不好,林天虎专门盯着隧道出口呢。”

  汤公明说:“咦,听兔子叫唤,还不耩豆子啦?也给了斜井一个进度奖嘛,这个优胜奖非出口劳务队莫属。谁问你,你就装不知道。”

  最终,苏欣同意了路宽的决定。

  铁龙飞、江水、王大路以及全体民工,听到这个消息欢欣鼓舞。铁龙飞打电话给苏欣,兴奋地说:“没给你和项目部丢脸吧?是不是该奖我点啥?”

  苏欣骂他臭美,说:“你应该奖我才对,不是我出技术方案,这条断层你们能闯过去?我不去洞里指导,你们能干这么快这么好?快感谢我。”

  铁龙飞在电话里猛夸了一顿苏欣,表示让他干啥他干啥。苏欣最后嘱咐铁龙飞,发奖那天一定要到场,更要穿得精神点儿,别像个土老帽儿。铁龙飞说要穿军装去,那样才精神。

  苏欣说:“军装留作纪念吧,穿白衬衫藏蓝裤,把衬衫扎在裤腰里,看着干练舒服。”

  小铁匠和张善结伴去超市,把即将授奖的消息告诉了映秋、映春和映红,姐仨也为他们高兴。映秋的嗓子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脸上布满了阴郁,过去充满活力的笑颜变得有些暗淡无光。小铁匠打心里可怜映秋,劝她该过去的都过去了,别想先前那些事。以后有空,他会和张善帮着去进货。

  映秋勉强笑笑,没有多说。映春和映红都明白,映秋恨那个该死的林天豹,结果还跑掉了,冯三被派出所抓进去又放出来,还打电话威胁她,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因为映秋的缘故,铁龙飞跟林天豹和冯三先后发生过几次冲突。事到如今,她担心的已经不是自己,而是怕铁龙飞和苏欣以及两个妹妹受到伤害。这么重的石头压在心里,很难让她高兴起来。

  其实,林天豹并没有真正消失,只是换了手机号,躲在离工地不远的一个地方,偷偷与林天虎、刘万川和冯三通电话,打完立即关机。偶尔趁夜深人静时跑回工地,与林天虎和刘万川见个面,说说工地的情况,天亮前肯定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去了哪儿,连林天虎都不清楚。

  落到如此地步,林天豹把所有的怨恨都记在映秋、铁龙飞和苏欣头上,催冯三赶快行动,替自己和他出出气。派出所找冯三讯问后,他暂时老实了许多,对付铁龙飞不再像对付当地人那样明着来,而是派两名手下暗地里盯着铁龙飞的一举一动。一段时间里,工地附近经常有几个陌生人转来转去,眼睛像贼似的四处张望。他们多半是躲进超市,借着买烟向映春和映红打探映秋与铁龙飞的行踪。映春和映红学精了,对陌生人光摇头,啥也不说。终于,在项目部召开总结表彰大会的当天,一位不速之客来到工地,紧紧盯着铁龙飞,跟踪他去了镇上一家饭店。

  晚上开会,一般都在看完新闻联播之后。大干总结表彰会自然安排在晚上七点半正式开始。项目部借用了镇政府宽敞的小礼堂,可以容纳几百号人,全标段上百个劳务队和管理人员都来了。监理下午去出口看了看工地,从隧道里出来,铁龙飞邀请他先去镇上吃个饭,再顺道去镇政府参加大会接受表彰。说好后,监理提前去了镇子上。

  六月的夜晚,西南地区气温已经很高了。铁龙飞记着苏欣对他着装的要求,从箱子里拿出白衬衣和藏蓝裤换上,把衬衣扎进裤腰里,健硕挺拔的身板看上去十分精神。铁龙飞交代完江水和王大路带着大家按时去参会,然后去超市想买两瓶酒带上。映秋右眼皮跳了好几天,心里慌乱不已,一想就会想到铁龙飞,但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映秋从柜台后面提出两瓶好酒,铁龙飞给钱,映秋说啥也不要,问他跟谁去喝酒,在啥地方喝。铁龙飞说去镇子上请监理。

  映秋心里发慌,说:“我右眼皮跳得心烦,你和苏总外出小心点,我真有点儿担心……”

  虽然映秋没把话说完,但铁龙飞知道她是担心冯三和林天豹使坏,安抚她说:“担心冯三和林天豹干什么,他们是公安机关重点关注的对象,都成了缩头乌龟,早吓跄了。”

  映秋提醒他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冯三凭借当地人熟地熟,啥样的坏事儿都能干得出来。铁龙飞让她放心,冯三不敢正面和他发生冲突。说完,扔下两百块钱提起酒走了。

  铁龙飞和监理到达镇上饭店时才下午五点半,太阳还没落山。落座后,点完菜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端来几个小菜,俩人正准备开喝,外面猛然冲进来五名壮汉,手里拿着家伙,监理吓得脸色蜡黄,愣在座位上不知如何是好,接着被几个汉子赶了出去。

  铁龙飞稳坐在椅子上,瞅了瞅那五个人,其中有冯三,问他想干什么。四名壮汉拧住铁龙飞的胳膊,冯三上前抽了他两个嘴巴,骂道:“你小子敢跟老子叫板,想让我和林天豹坐牢,你以为你是谁啊!咱今天就练练,让你瞧瞧马王爷是不是三只眼。”

  铁龙飞两只胳膊被拧在后边,他并没有害怕,相当镇静地瞧着冯三。冯三冷笑道:“没想到吧,派出所没能抓我,老子没犯法。今天,咱就做个了断。”

  其中一名壮汉掏出一小瓶透明液体,在冯三面前晃了晃。冯三让那壮汉给铁龙飞灌下去。此时,饭店女服务员端着热菜走了进来,见那帮人摁住铁龙飞的头,在往他嘴里灌酒,吓得目瞪口呆,“啊”的一声惊叫,两手一抖热菜摔落一地。铁龙飞挣扎着想起来,可被四名大汉死死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左右摆动着头,嗓子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无奈寡不敌众,被站在旁边的两名青年,用筷子撬开嘴巴,将一小瓶液体灌入了口中。

  饭店老板娘是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听女服务员说包间有伙人在打架,吓得躲回了办公室。女服务员躲在楼梯口,看到铁龙飞浑身瘫软,被四名汉子架着下楼,塞进了停在门前的无牌面包车里。wWW.ΧìǔΜЬ.CǒΜ

  刚过七点,各劳务队参会人员,乘坐大车小车,陆陆续续来到镇政府小礼堂。江水和王大路把队里所有工长和技术员集合到一起,计划搭乘出碴车开往镇政府。最后上车的是小铁匠和张善,俩人在超市里帮映春和映红码货,磨磨蹭蹭一直不出来,王大路掐着表看时间,催铁松儿去喊他俩。

  铁松儿跑过去,站在门外喊:“铁匠,你俩干啥呢?见了映春和映红拔不动腿啊?就等你们啦。”

  映秋催小铁匠和张善快走,俩人这才撂下手中的货品,嘴里嚷着“来啦!来啦!”跑向等候的人群。

  爬上车,小铁匠问铁铮骨:“龙飞哥呢?”

  铁铮骨紧挨小铁匠,站在车厢里扶着车帮,说:“早去啦,扶好。”

  小铁匠说:“这回咱们队又要领奖,又有钱发啦。”

  铁子安调侃小铁匠和张善,说:“发钱好啊,你俩想娶媳妇,没钱谁跟你们啊。”

  各路人员提前入场后,坐在了各自指定的区域,等着光鲜时刻的到来。路宽、汤公明、苏欣和李从安也早早来到了休息室。七点半马上到了,路宽问苏欣:“龙飞来了吧。”

  苏欣说:“应该来了啊,江水和王大路他们都坐在下边啦。”

  汤公明跑进会场看了一圈,回到休息室报告说各队都到齐了,问路宽啥时候开始。

  路宽说:“走!现在开始。”

  汤公明主持会议,路宽做“百日大干”总结报告。还没轮到苏欣的议程,她坐在主席台上寻找台下的铁龙飞,寻遍整个会场也没看到他人,急忙用手机发短信问他来了没有。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收到铁龙飞回复,这让她有点心急火燎。铁龙飞越不回,苏欣越一遍遍地发,还在心里不停地埋怨。路宽做完报告,轮到她布置下一步技术管理工作了,这才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一个半小时后,大会进入发奖环节,苏欣拿起手机看,仍没有铁龙飞的消息,气得七窍生烟,发短信让江水到会场外面等她。

  苏欣来到会场外问:“龙飞呢?他人跑哪儿去啦?”

  江水一头雾水,说:“是呀,我们也没见到他,还以为你安排他做其他事去了呢。”

  “没有啊!”苏欣生气地说,“跟他说好的来领奖,他人呢?这么没准头儿。他真赶不上,你就上去领。”

  江水和苏欣回到座位时,会场已经响起欢快的音乐。铁龙飞被列在第一批“优胜劳务队”获奖名单中,其他队领奖人都陆续往主席台上走,唯独不见铁龙飞的人影。

  李从安对着话筒,大声喊:“铁门关隧道出口劳务队队长铁龙飞!铁龙飞来了没有?”

  王大路着急地问:“龙飞呢?他来得比咱们早啊?人跑哪儿去啦?”

  江水头上急出了汗,说:“不知道哇,咋失踪了呢?”

  王大路推他:“你上去领吧,别等他啦。”

  江水上台替铁龙飞领回了奖杯和奖金。散会后,全队人都在问铁龙飞到底去哪儿了。苏欣忧心忡忡,对路宽说铁龙飞一直没回短信,不知出了啥事儿。路宽和汤公明也预感到事情不妙,把江水和王大路叫来,问他啥时候离开的工地,跟何人出去的。

  江水回忆称,铁龙飞会前去请监理吃饭,再没联系。路宽一个电话打给那个年轻的监理,问会前有没有跟铁龙飞一块吃饭。

  监理说:“正要跟你们说呢,我俩坐下刚要吃,闯进来五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二话不说把我轰出来啦,后来没再见到铁队长。”

  “五个壮汉?”路宽惊问,“你认识吗?”

  “不认识,反正不像好人,快联系他吧。”

  路宽、苏欣、汤公明和李从安问清在哪家饭店后,两辆越野车一前一后疾驰而去。汤公明和苏欣不停地打铁龙飞手机,依旧无人接听。来到饭店,被吓坏的老板娘和服务员说:“那人被冯三一伙塞进车里带走啦。”

  “冯三?”汤公明问,“你们认识他?”

  老板娘说:“他可是全镇的小名人,谁不认识?死了化成灰都能把他认出来,遇见他躲都躲不及呢。”

  苏欣惊慌失措,问:“他们把人拉哪去啦?”

  “我们哪敢问!”

  路宽和汤公明安慰苏欣别着急,想去派出所报案,又不敢确定铁龙飞是不是真被绑架了。苏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哭成了泪人,打电话给江水和王大路,告诉他们铁龙飞可能被冯三绑架了。听此消息,全队立刻炸开了锅,大家赶去饭店围住路宽和汤公明,发狠一定要找到冯三,救出铁龙飞,把那伙人碎尸万段。

  路宽一筹莫展,说:“到哪儿去找?你们回工地去,我来处理。”

  路宽、苏欣、汤公明和李从安再三思量,还是要去派出所说明情况,但不以绑架为由报案,只让警察查明真相。值夜班的又是高个子警察,听完陈述,问路宽和汤公明:“哦,我知道那个姓铁的,冯三跟他有仇,可这小子浑身像抹了油,狡猾得很,不会轻易让人抓住把柄。你们能确定铁龙飞被他绑架了吗?”

  路宽看了看苏欣,模棱两可地说:“还不能确定,您看能不能帮忙查查他们的下落?”

  高个子警察说:“这有点不好办。只有立了案,经过审批同意,我们才能动用法律手段正式调查。”

  苏欣苦苦哀求高个子警察,帮忙查查铁龙飞的下落。警察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答应先调取沿街监控看看,查找作案车辆。查看完镇上各个路口的监控探头,却没看到饭店门口的监控录像,因为那里正好是盲区,所以查不到铁龙飞是被哪伙人塞进车里拉走的,好在发现了那辆无牌面包车。录像显示,那辆车是白色的,驶过饭店前面的街道,出了镇子开到了黑灯瞎火的路段,而后沿着大路行驶,再后来拐下了小道不知去向,因为镇子以外的路段都没有安装摄像头,到此也就中断了线索。

  路宽很感激高个子警察,把汤公明、苏欣和李从安叫到外面,几个人将身上携带的现金掏出来,凑足五千块钱,进去塞给他。高个子警察没接受,路宽恳求让他动用一下手段,给铁龙飞和冯三那伙人的手机定定位。一番尝试后,始终无法找到铁龙飞和冯三所处的位置,让人很是沮丧和纳闷。

  冯三那帮人非常熟悉当地的环境,哪座山上有洞穴,有几个洞穴,他都一清二楚。他们到底把铁龙飞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从手机定位分析,警察得出结论,铁龙飞的位置,一定是在某个没有基站和手机信号的地方。

  小铁匠他们还没返回工地,映秋三姐妹就从镇上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映秋双手捂脸泣不成声。她没想到自己担忧的事情,果真发生了,并且来得如此之快。她很后悔,蹲在超市柜台下面打着自己的脸,认为铁龙飞和苏欣都是受了她的牵连,内心很是愧疚,恨不得跑去冯三家,点把火把他家烧了。

  接下来事态的发展,更加出乎大家的意料。冯三让手下给铁龙飞灌下迷魂药后,把他塞进了车里。几个人开车先顺着镇子街道朝南行驶,出城后立即拐下小道,一路向北驶回相反的方向,然后开出几十里地,来到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他们用黑布蒙着铁龙飞的眼睛,还拿打包用的白色塑料绳捆住他的双手,没收了他的手机,随后打开相册删除了里边保存的所有证据。

  到达目的地后,那伙人把面包车隐藏在灌木丛里,从车上提下一大堆面包、矿泉水、火腿肠、榨菜、啤酒和白酒,点起了长长的火把,把铁龙飞从车里架出来,押着他往山上走,最后走进了一处很深的洞穴。冯三让手下把铁龙飞手脚都绑了起来,带到一个角落坐在地上。

  山里没有信号,手机打不通,基本与世隔绝。洞穴内更是一片漆黑,潮呼呼地散发着刺鼻的霉味,偶尔有一群蝙蝠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火把照亮了洞穴,煤油味极大。铁龙飞被解去蒙在脸上的黑布,眨了眨眼睛,感到昏昏沉沉,但能看清那伙人手里都提着长刀,两个人围着他转悠。冯三则蹲在他面前,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看。

  铁龙飞说:“冯三,我没想到你敢绑我,算我输。”

  冯三猛然站起来,拿刀指着他,说:“铁龙飞,你不是想替那个臭女人出头,把我和林天豹送进去坐牢吗?今天,咱们看看到底谁先横尸山野。”

  铁龙飞冷笑着,说:“那啥也别说啦,快杀了我吧。”

  一名壮汉将刀架到铁龙飞脖子上,恶狠狠地说:“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以为不敢啊?杀你就像踩死只蚂蚁,容易得很。”

  铁龙飞思索着如何挣脱扁绳,说:“我要尿尿。”

  冯三怕他耍诡计,说:“憋着!往裤子里尿。”

  铁龙飞挪动了一下身子,被那伙人一把摁住,警告他别乱动,再动就砍了他的手和脚。冯三打开一瓶啤酒,嘴对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里,喝完把瓶子里剩下的一点啤酒根儿浇到铁龙飞头上,说:“反正我们弟兄几个,今晚准备在这里过夜。给你一晚上考虑时间,想好怎么解决咱们之间的恩怨。若真解决不了,那我冯三这个名人也不当了,该坐牢,我去坐牢。你敢豁出去鱼死,我就敢豁出去网破,生死你来决定。”

  来自心底的愤怒,把铁龙飞的脸憋红了,也撂下狠话说:“行,冯三,我本是一个打工仔,命不值钱,也没老婆孩子,死不足惜。可你儿女双全,有种今晚别放我出去,只要我能活着出去,就会杀了你全家。”

  冯三被铁龙飞的话吓住了,半天不语。其他四人看铁龙飞这般狠恶,围上去抡起拳头一顿狂扁,打得他满嘴吐血。铁龙飞是那种军人的坚韧性格,吐掉嘴里的血,坐起身说:“你们敢松开我的手脚吗?敢吗?”

  冯三用刀背敲敲他的肩膀,说:“休想!等谈好了,会放你回去。”

  “什么条件?说吧。”

  “我的条件嘛。”冯三说,“你从此不能再理那个臭女人,更不能帮她出头,这是其一。其二,我要找回面子,今晚你必须从我裤裆下爬过去。其三,你挡了我的财路,要赔我没干洞内出碴工程的损失。不多,四十万块钱。其四,把你逼我写的那份材料交出来。这四个条件,你如果答应啥都好说,今后你我各行其道,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可以让你立刻成为一个废人。”

  铁龙飞坐在地上琢磨着计谋,但手脚被牢牢捆住,有些束手无策,如果真能松开他的手脚,恐怕不会是这样的尴尬局面,他一定会使出全身力气,将那帮可恶的家伙打翻在地。于是,他假装服软,满口答应那四个条件,从此以后不会再理映秋,与冯三和林天豹化敌为友。冯三想挣回面子,也不是大事儿,男子汉能屈能伸,钻一次裤裆算不了啥。提出的四十万块钱赔偿金,铁龙飞答应回去跟股东商量,能出多少自然会给冯三一个交代。至于那份签有冯三名字的供词,回到驻地便可拿出来交给他,或者当面烧了,不会留任何把柄。

  那伙人对铁龙飞的表态信以为真,先用钻裤裆这条试探他,嚷着让他从冯三胯下钻过去。冯三站在铁龙飞面前,叉开两腿呈半蹲姿势,挥刀逼着铁龙飞,说:“来,钻。给我钻啊!”

  铁龙飞明知这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可他忍了,两眼喷着怒火,牙齿咬的咯咯响,匍匐下身子跪在地上,用被捆住的双手支撑着,手和膝盖同时往前爬,直至从冯三胯下钻过去。

  那伙人在火把黄色光亮的照射下,个个面目狰狞,站在旁边嘲弄着他。在危急关头,铁龙飞只能忍辱负重,采用缓兵之计稳住他们,以便脱身自救。

  冯三说:“行,小子,是条汉子。第一条算兑现了,你答应的另外三条可要算数。”

  “当然算数,我从不诓人。”

  旁边的同伙说:“三哥,别光听他说,让他写下来落在纸上。”

  铁龙飞说:“你们这样捆着我的手脚,我咋写?”

  冯三想了想,指示那几个人,说:“松开他。”

  另一名同伙说:“不能放,一放他就跑啦。”

  冯三自信地说:“谅他不敢。”

  铁龙飞说:“我不跑,还得坐你们车回去。我有个请求,你们能不能用我的手机,帮我发个短信?”

  “给谁发?”

  “给苏欣,免得她担心。”

  “你先写,写完自己发。”

  捆在铁龙飞手脚上的扁绳被割开了。铁龙飞站起来甩甩肿胀的两只手,又活动一下发麻的腿脚。在时明时暗的火把光照下,能看出冯三几个人也极为紧张,四把长刀在前后左右不同的方向对着铁龙飞的胸部,怕他进行反击。冯三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和纸递给铁龙飞,催他快写。

  火把烧完一支,那伙人又重新点燃了一支,火光影影绰绰。铁龙飞接过笔和纸,洞穴里没有桌子和椅子,只能蹲下在膝盖上写,把答应的另外三条落在纸上,写完递给冯三看。冯三认为自己胜利了,抖搂着那张纸向同伙显摆。

  有个同伙凑到跟前一看,说:“三哥,不行,得让他写上赔偿金付款日期。”

  冯三仔细瞄了一眼,将那张纸塞给铁龙飞,说:“写上,三天之内付完。”

  铁龙飞说三天解决不了,要跟股东商量,更主要的是筹不到这么多钱。冯三做出让步,同意最后期限不能超过一周,要挟他既不能对外声张来过这里,更不能去报警出卖他们,若有违背,最后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铁龙飞答应了冯三的全部要求,在承诺书上写完日期,落上了自己的名字。

  冯三那伙人心满意足,押着他摸黑走出洞穴,来到洞口才把手机还给他。铁龙飞知道苏欣和王大路一定正在寻找自己的下落,想给他们发短信,可打开手机接收不到信号。于是,他先站在草丛边撒了一泡尿,然后编好短信,只待手机接收到信号发出去。

  无牌面包车重新开出灌木丛。铁龙飞被押上车,坐在后排中间座位上,左右都被刀顶着,后排也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手机又被收走了。冯三看完铁龙飞编好的短信,确认没有对外传递什么重要信息,就命令开车的家伙往回走。

  面包车跑出一段路,冯三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是龙哥打进来的,慌里慌张地朝后扭头,对后面几个家伙说:“呀!龙哥找我干啥?”

  “快接!快接!”

  冯三急忙接听,露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奴才相,说:“龙哥,有事您吩咐?”

  铁龙飞在工地上见过龙哥。此时听到龙哥的名字,料定一定是路宽找了这个当地的大名人。听不清电话那头说的是啥,只看着冯三的表情极其谦恭。冯三“嗯嗯”地点着头,说:“请龙哥放心,他毫发无损,安全得很。马上送他回去,马上。”

  冯三挂断手机,扭头冲铁龙飞大发雷霆,说:“哼!你的人还去找龙哥,不识抬举。龙哥敢动我家人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没完。”

  铁龙飞说不知道谁去找的龙哥,要求把编给苏欣的短信发送出去。冯三点开他的手机,直接按下发送键,立马显示发送成功。

  苏欣接到手机短信,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当时,江水和王大路正陪着她和路宽等人在隧道出口办公室等消息,映秋含泪悄悄地躲在门外。

  苏欣看到短信,激动地大叫:“龙飞回短信了!回短信了!”

  这声惊叫,被门外的映秋听见,她双手掩面悲切地呜咽着。苏欣边流泪边回复,问铁龙飞在哪儿,啥时能回来,但短信发出去后再无声响。

  冯三绝没想到,他和那伙人的绑架行为,彻底激怒了隧道出口的劳务队。从镇政府回到驻地,王大路带着铁铮骨、铁子安、铁松儿和小铁匠等人,嚷嚷着跑到坡下冯三家里去要人,踹得大门哐啷哐啷响,把冯三的老婆孩子吓得直哭。

  那女人将俩孩子搂在怀里,说:“俺哪知道他又去哪做坏事儿啦?”

  众人嚷着让她打电话找冯三,打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打不通,便哭天喊地地骂:“这个该死的咋还不改啊!都多大岁数了,还在外面作,俺跟他有操不完的心,你们说俺的命咋就那么苦啊!”

  冯三老婆一哭,街坊邻居都从家里跑出来,堵在冯三家门口看热闹,听明白冯三绑架了山上打隧道的劳务队长,众人挤在院子里发泄着愤怒。

  张善说:“人不回来,我们就蹲在你们家不走。”

  两个小孩扑在冯三老婆怀里哇哇地哭。

  冯三老婆哀求说:“他一回来,俺就叫他把人送过去。看在俩孩子的份儿上,求求你们快出去吧,别吓着孩子。”

  王大路瞧瞧蜷缩在那女人怀里的孩子,顷刻间心软了,喊其他人往院子外头走,对冯三老婆说:“我们在上面等消息,如果队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下来找你,谁也别想好过。”

  回到坡上驻地,王大路安排夜间工班进洞作业,叫张善保障好夜间施工材料加工与供应。转头发现映秋站在办公室门外,心里便来了气,说:“你不回超市,站在这里做啥啊?不是你,龙飞还不至于被冯三他们绑呢。快走吧,别在这里硌硬俺。”

  映秋遭到王大路的嫌弃,心里委屈得难以言表,流着泪朝王大路深深地鞠了一躬,折身要往超市走。苏欣从屋里出来看见了她,喊她说:“映秋,冯三之前打电话给你提过要找龙飞的麻烦吗?”

  映秋凄楚地说:“说过,没想到他们这么丧良心。”

  苏欣告诉她有了消息,铁龙飞平安无事,马上就能回来。映秋泪眼婆娑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真该去死。”

  苏欣安慰她,说:“别说傻话,咱们都好好活着,好人有好报。”

  王大路进屋时,路宽、汤公明和李从安正坐在椅子上发愁。等苏欣重新回到办公室,路宽灵机一动,说:“我想起一个人,打电话给龙哥,让龙哥找冯三要人。”

  苏欣不清楚龙哥是什么人,问道:“找那人管用吗?”

  汤公明给她介绍说,龙哥是大名人,在当地有很大的势力,冯三不听话,敢叫他死无葬身之地。苏欣听后,没再反对路宽找龙哥。路宽在电话里将发生的事情一说,电话那头当即爽快地应承了找冯三的事。

  面包车驶出大山时,冯三接到了龙哥的电话。龙哥不紧不慢地说:“冯三,铁龙飞是我兄弟,你放了他。如果他有任何一点闪失,那就让你明早再也见不到太阳。”

  冯三吓得不知所措,当场答应马上放了铁龙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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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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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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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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