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大路朝天】>第3章 风波
  那一夜未曾消停。凌晨三点多,上夜班的人听说张善被打了,撂下隧道里的活儿,回宿舍去了。铁龙飞、王大路、张二奎、铁子安、小铁匠等人,挤在张善狭窄的房间里商量怎么办。铁铮骨火气最大,嘴里不停地骂着,发狠要去收拾猴子和刘万川。铁龙飞心里憋着气,劝大家歇息,后面的事由他去处理。

  小铁匠说:“龙飞哥,你想咋处理?不教训那俩混蛋,咱们永远受他们欺负。”

  其他人一致同意小铁匠的说法,只有张二奎胆小怕事,说:“算啦算啦!事情是俺儿惹下的,别连累大家啦。”

  铁子安说:“你咋这样?受了欺负都不敢吭声,太熊包了。”

  张善双手捂着两只红肿的眼睛,说:“就听俺爹的吧,是我多管闲事,我活该。”

  王大路因天亮还要上早班,就让大家听铁龙飞的安排,先回去睡觉。人渐渐散去,宿舍的灯光全部熄灭后,整个工地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晚,铁龙飞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一方面,他很想去狠狠地教训猴子和刘万川一顿,可军人出身的他又对自己有着严格的要求,知道光靠武力解决不了什么。另一方面,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兄弟这么憋屈,自己现在混得连个包工头都算不上,不过是给包工头打工的工班长而已,如此遭恶人欺负,血性何在?于是,他喊上王大路,又把铁铮骨悄悄地叫出来,三个人朝猴子所在的那排彩钢房宿舍走去。

  王大路问:“咱们咋收拾他?”

  铁龙飞说:“得让他吃点苦头,不然他拿咱们当软柿子捏。”

  猴子知道自己和刘万川惹了麻烦,离开林天豹的办公室,回到宿舍后怕铁龙飞会来找他,开着灯不敢脱衣服睡觉,还在门后准备了一把铁镐,以防不测。

  铁龙飞、王大路和铁铮骨来到猴子住的那排宿舍时,看到猴子门前晃动着几个人影。走近一看,是小铁匠、铁松儿、铁子安和另外两个同村兄弟。

  铁龙飞问:“谁让你们来的?给我回去。”

  小铁匠说:“怕你吃亏,我们来帮你。”

  王大路说:“叫你们回去就回去,别啰唆。”

  铁松儿说:“龙飞哥,你把猴子诳出来,只要他答应给张善补偿并赔礼道歉,我们就回去。”

  铁龙飞拗不过他们,只好严令大家要听从吩咐。等一切安排妥当,他便上前敲门。猴子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心里不免有些发慌,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铁龙飞连敲了三下门,猴子想到了门后的那把铁镐,跑到门口将铁镐抓在手里回到床边,冲屋外喊:“我睡觉啦,有事明天再说。”

  铁龙飞又“咚咚咚”敲了几下门,喊道:“你不用怕,咱今晚把事情做个了结,再不开门,我可要踹门啦。”

  猴子在屋里愣了半天,时而望着屋顶冷笑,时而惊恐地瞅着门口,忐忑中给自己壮胆,认为铁龙飞不敢对他怎样,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于是,他手抓铁镐打开屋门,只见铁龙飞身后站着王大路、铁铮骨、小铁匠、铁松儿、铁子安等一帮人,门被堵得死死的。他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铁镐,惊慌地说:“你们想怎么样?”

  铁龙飞望着他说:“撂下铁镐,咱们出去好好说。”

  猴子说:“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吗?”

  铁龙飞猛然伸手夺过猴子手中的铁镐,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拽出屋来。几个正在睡觉的民工,听到猴子的尖叫声,光着膀子跑出来看个究竟,见门口无人又扭头回屋去了。猴子被铁龙飞、王大路和铁铮骨等人前拉后扯,推推搡搡地带到距离宿舍几百米外的山脚下,让猴子说清楚怎么回事儿,铁铮骨、小铁匠、铁松儿等人上前一阵拳打脚踢,疼得他连声求饶。

  铁龙飞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说:“我们来工地后,你一直拿我工班的人出气。你和刘万川倒卖沙子,还打伤张善,让他现在没法上班,你说怎么赔偿吧?”

  猴子哭丧着脸说:“我工班的人放假回家过年连路费都没有,我没钱赔他们,林天豹不给我钱,让我把沙子倒卖出去,与我五五分账,就算给我的补偿了。”

  王大路踢了他一脚,说:“你们一直这么干吗?快说。”

  猴子说:“干过几回,每回能挣几千块。”

  小铁匠、铁松儿和铁子安嚷嚷着要他赔偿,猴子顿时两腿发软,拽住铁龙飞的衣角,哭着说手头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恳求不要再往死里逼他,他会向张善赔礼道歉。铁铮骨不依不饶,非要他拿钱不可。铁龙飞看他了,当场表示可以不给张善赔偿,但必须把整个事情经过写下来,白纸黑字落在纸上。

  猴子不得不接受铁龙飞提出的条件,回到宿舍把整个经过写好交给了铁龙飞。那上面既写明了林天豹跟他商量的细节,也写清了刘万川怎样指使他把倒卖沙子的钱从梁场要回来,甚至连打了张善几拳,踢了几脚都写得十分详细。

  铁龙飞拿到这份证据,带人回了宿舍。王大路和铁铮骨鼓动他再去找刘万川,他没同意。因为村里出来的兄弟毕竟都是他的手下,有了猴子亲笔写的这份坦白书,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将林天豹和刘万川打翻在地。

  林天豹和刘万川这一夜睡得的确很不踏实。他俩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捅出去,不仅要面临项目部的处罚,而且路宽、汤公明和李从安从此不会再信任他这支劳务队,以后很难再接到路宽手中的项目,那就断了自己的财路。越这么想,林天豹越烦,半夜起来撒尿,又将刘万川和猴子祖宗八代骂了个遍。林天豹在那边骂,刘万川这边耳朵一阵阵发热,躺在被窝里对张善恨得咬牙切齿,后悔当初没坚持把他辞退掉,才留下了这样的祸患。

  头晚折腾了一夜,猴子深知惹祸上身,第二天一早,跟回家的民工一起离开工地,躲避风头去了。王大路带白班,小铁匠、铁子安和其他人,吃过早饭都进了隧道。铁龙飞琢磨了一晚上,起床后先把猴子写的坦白书装进上衣内口袋,又从背包里翻出用红布包裹着的祖宗牌位和在部队立功获得的军功章,装进手提袋里,要去项目部见路宽和汤公明。他觉得必须与路宽和项目部管理人员建立直接关系,而这一行动不能让林天豹和刘万川知道。

  吃过早饭,铁龙飞提着包正要出门,不知道映秋啥时来的,堵在门口问他要去哪儿。铁龙飞瞥她一眼,反问她不陪林天豹跑这儿来做啥。映秋抿着红润的嘴唇说:“我陪他过夜了。他一晚上都在骂猴子和刘万川。他们不是打了你的人吗?听说是那个腿脚不利索的受了伤。”

  铁龙飞听着心里极不舒服,称有事要出去,直催映秋走。映秋偏偏挡在他面前,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知道姓林的怎么坑项目部和民工?铁龙飞说自己会了解,倒卖沙石料就是个例证。

  映秋拿余光瞄着他,说:“这才多点啊?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呀,什么都敢卖,夜里拉进来再拉出去,倒几遍就把腰包赚鼓了。以后还会让你们在隧道里做手脚,挖坑埋‘定时炸弹’,到时好给项目部提条件要钱,你信不信?”

  铁龙飞惊愕地望着她,问:“挖坑埋‘定时炸弹’?‘定时炸弹’从哪儿来?我不能信你。”

  映秋捂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说:“你可真是个傻瓜,亏你当过兵。我说的‘定时炸弹’,不是你们当兵扔的那种,以后你就会明白。姓林的手段多着呢,在他们眼里到处都是挣钱的机会。你会说我吃谁花谁卖谁吗?”

  铁龙飞打心里瞧不起映秋,想着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你越对她好,她背后越出卖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出卖自己的青春,在浑浑噩噩中将就一辈子。从寨子上跑出来,和一个大自己三十岁的老板厮混在一起,这算什么呢?铁龙飞觉得她既可恶又可怜,好在她身上还有一点良知没有被金钱买走。

  铁龙飞低头沉默了片刻,问映秋为什么要说这些。映秋说看他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才善意地提醒他,以免上当吃亏。她说这话时声音十分轻柔,说完还朝他抛来一个媚眼。从一闪而过的眼神里,铁龙飞懂得了映秋心里憧憬的是什么,可他难以接受那种眼光。

  稍许,铁龙飞说:“你长得不丑,年纪又轻,为什么要跟林老板这么大岁数的人?”

  话音未落,映秋脸上露出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渐渐低下头,说:“我也不想跟他,可他用钱诱惑我。我家里穷,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我是被穷逼的。”

  铁龙飞说:“除了钱,你能得到什么呢?”

  “没想过朝他要啥,只要给够我钱,等工程干完他离开这里,我就回到寨子上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映秋挪动着脚步说,“我走了,以后你用得到我,可以随时来找我,林天豹听我的。”

  铁龙飞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他意识到,是贫穷让自己邂逅了映秋这个以青春和幸福做赌注的女人。虽然地域、身份、性质和手段不同,但像她这样的女人,其结果是一样的。

  映秋刚走,江水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用鄙视的眼神望着映秋的背影,问铁龙飞跟这个女人聊啥呢,提醒他不要过于听信她。铁龙飞轻描淡写地应付了两句。对于映秋说的话,他当然似信非信。江水听说了昨晚的事情,说:“多少钱都填不饱姓林的胃口,项目部每月给他计多少价,拨多少款,我都清楚,他克扣着我工班的民工工资呢。他干违法的事,我都想让工班罢工。”

  铁龙飞问:“是不是项目部把隧道大包给林天豹啦?”

  江水摇着头,说:“是扩大劳务承包。”

  铁龙飞又问:“你干了活儿拿不到钱吗?”

  江水说:“只拿到一部分,大部分都被林天豹克扣了。”

  铁龙飞说:“项目部干吗不代发民工工资?”

  江水称项目部正在给每个民工办代发手续。接着问铁龙飞,猴子和刘万川打了张善,想如何处理这件事。铁龙飞寻思片刻,直言要去见项目经理,以公开的手段讨回公道。

  江水告诫铁龙飞,这样做会被林天豹打击报复,劝他能忍就忍一下。铁龙飞说:“我们的事是小事,林天豹坑项目部就是坑高铁,这是大事。再说我还是一名共产党员,我不能当睁眼瞎啊。”

  江水拍了拍铁龙飞的肩膀,说:“兄弟,我支持你。即使咱们不挣钱,也不能让姓林的坑国家。你我谁也不想制造矛盾,但矛盾不可避免时,我会与你站在一起。”

  江水的话给了铁龙飞很大的勇气。两人分开后,铁龙飞提着手提袋,搭乘一辆皮卡车向项目部驶去,一路上始终在想映秋说的“定时炸弹”是啥。没干过高铁隧道,没跟黑心包工头打过交道的人,估计永远都搞不清楚其中的事。铁龙飞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这个问题与林天豹坑害项目部的行为视为同等重要的事,坚信绝不是什么好事儿。

  皮卡车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到达项目部。副经理李从安已去了隧道工地,俩人走岔了。路宽和汤公明抽着烟,在办公室商量着事儿。铁龙飞不认识他俩,只能站在门口轻轻地敲门。汤公明问他何事,他说找项目部的领导。

  汤公明指着路宽,说他就是项目经理。铁龙飞一听找对人了,便露出谦卑的笑,朝他俩问好。路宽起身问他是哪个劳务队的,干什么工种,铁龙飞一一回答后,才让他进到屋里。

  汤公明抓过一把椅子,推到铁龙飞面前让他坐,可他仍站着。

  路宽说:“我俩又不吃你,坐呀。”

  铁龙飞拘谨地坐下了。路宽上下打量着他,问道:“看你这样子,不像农村出来打工的,当过兵吧?”

  铁龙飞点头表示当过,说着从手提袋里把祖宗牌位和军功章掏出来摆在桌子上。汤公明看后有些惊讶,拿起军功章说:“哎呀,想不到你还立过功,是个优秀士兵啊。”

  铁龙飞伸手撩开红布,那块牌位霎时映入了汤公明的眼帘,他纳闷地说:“嘿,你从哪儿弄来的古董?”

  路宽把牌位抓在手里,看完正面又看背面,问:“这不是过去庙里供的牌位吗?你带它来干啥?”

  铁龙飞摇头说:“是俺老祖宗的牌位,清末干过京张铁路,是詹天佑下面的工长。”

  听到这话,路宽和汤公明看了铁龙飞良久,之后“哎呀哎呀”的感叹着,说:“你祖上很光鲜嘛,想不到你是中国第一代铁路人的后代,了不起。”

  接下来,三个人聊得就很自然了。路宽和汤公明问他咋来的隧道工地,铁龙飞称刚退伍回到村里,就组织壮劳力出来了,在林天豹承包的隧道斜井里干活。路宽听他讲的一口山东话,自然拉近了距离,聊着聊着攀起老乡来。

  铁龙飞有点儿激动,说:“我是冲着老乡才来见你的。经理,你不嫌弃我吧?”

  汤公明说:“你这话说哪去了!我们从来没有瞧不起人,你和经理是老乡,有啥事儿直说。”

  路宽接话说:“是呀是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何况你是来给工地干活做贡献的,你来见我有啥事吗?”

  铁龙飞说:“我是来找你们告状的。”

  说着,铁龙飞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猴子写的那张证词,递给了路宽。路宽看完,脸色顷刻之间变了,随即甩给汤公明,说:“林天豹竟敢叫手下的人倒卖现场沙石料,还让人打伤见义勇为的民工,我看他真是吃了豹子胆,简直无法无天,项目部党工委对这种行为不能坐视不管,必须狠狠处罚他。”

  汤公明看完后说:“姓林的想钱想疯了。你把这张证词留下,回去等结果。”

  铁龙飞留下了猴子的那份证词,准备回工地。临走时,他向路宽和汤公明打听苏欣,问他们听说过这个姑娘没有。路宽在脑海里搜寻着苏欣的名字,好奇他打听一个女人干啥,与苏欣是认识还是两人有特殊关系。铁龙飞解释俩人没有特别关系,甚至谈不上认识,只不过是一面之交,如果有机会,倒想见见她。汤公明告诉铁龙飞,他听人提起过此人,好像在哪个局管项目上。的确,苏欣与路宽、汤公明在一个单位,只是没在同一个项目供过事。苏欣自与铁龙飞分别后,心里一直惦记这个偶遇的复转军人,可茫茫人海,不知道他在何处?

  这个消息,让铁龙飞很是兴奋和激动。他站在路宽办公室门口,回想着在站台上与苏欣相遇的情景,可惜只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他又回想到了张善被打这件事上,琢磨项目部该如何处理林天豹。如果处理了,在他和林天豹之间,会不会引发一场不小的风波。若真走到那一步,又该如何应对和收场呢?

  铁龙飞认为,这是拿住林天豹和刘万川难得的机会,因为包工头全靠民工组成的工班干活,不怕林天豹在今后的日子里,故意刁难或者找碴儿,唯一担心的是,干活挣的工钱控制在对方手里。他正想着,项目部院子里突然闯进三名中年男女,手里提着几只死貂和死狐狸,铁龙飞没看懂他们想干什么。

  那三个人闯进了路宽的办公室,不管不顾地将死貂和死狐狸“咚”地扔在了路宽的办公桌上。

  路宽和汤公明很纳闷,站起身来问:“老乡,这是咋啦?”

  其中一名中年男人仰着脑袋,说:“我们是山下村里的,我们养的貂和狐狸,被你们隧道放炮震死了,你们得赔我们钱。”

  汤公明翻看了几眼死貂和狐狸,说:“唉,真是怪啦。这怎么能证明是被我们施工队放炮震死的呢?”

  那个女人怒气冲冲,指着桌子上的死物,说:“以前我们养的貂和狐狸从没死过。自从你们打隧道放炮,我们几家的貂和狐狸死过好几只了,不是你们放炮震死的,又是怎么死的?赔钱就拉倒。”

  路宽清楚遇到了难缠的主儿,就说需要认真调查后才能处理。另一个中年男人不干,提起其中一只死貂,说:“事实摆在这儿,还需要调查吗?隧道里惊天动地,人都快被你们吓死了。不赔钱,隧道你们就别干啦。”

  路宽和汤公明对付这些人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他们去找施工队。那女人说:“我们不找姓林的,他是工头不管用,就找你们当官的。今天不赔钱,我们就不走啦。”

  铁龙飞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听着。路宽和汤公明见状给他使眼色,铁龙飞好像意识到什么,灵机一动,说:“老乡,我是在隧道里干活的劳务工班,你们说貂和狐狸是被放炮震死的,可没有依据呀,我们也不好给你们赔啊。我看这样,你们拿回去做成貂皮和狐狸皮大衣,我全收购还不行吗?”

  那女人又矫情起来,说:“你是哪路神仙?我们要是会做貂皮和狐狸皮大衣,就不来找你们赔钱了。死的这貂和狐狸还没长成呢,叫我们怎么做?”

  铁龙飞笑笑说,光凭死貂和死狐狸让赔偿肯定没道理,如果不同意这个办法可以去打官司。那两个男人愣了愣,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抓住铁龙飞的领口,连骂带推地怒吼道:“你真会诳我们,想找死吗?”

  路宽和汤公明眼看着双方要动手,赶紧将他们拉开,铁龙飞却很沉着,抓起桌子上的死貂和死狐狸,边往外走边喊:“你们做不了貂皮大衣我去做,卖完钱回来全给你们。”

  铁龙飞急中生智,替路宽和汤公明解了围。他知道,那三个男女不会让谁将死貂和死狐狸拿去剥皮做大衣卖,嘴里边骂边追着他往外跑。

  铁龙飞朝着对面的山上跑出两里地,那两男一女就跟在他身后拼命地追。爬到半山腰,铁龙飞停下朝身后那仨人喊:“哎,做貂皮和狐狸皮大衣的在山沟里,你们到那里去捡吧。”

  喊完,随手将死貂和死狐狸扔到了山下。那三个人气得停在半山腰骂了他半个小时,铁龙飞则沿着山路爬过山梁,朝南山坡走去。此事之后,路宽和汤公明记住了铁龙飞这个人,认为他是个能顶事的人。

  铁龙飞去找路宽和汤公明揭发林天豹,正合江水的心意。江水跟他的想法一样,都是打工的,出来挣钱养家糊口,可贪婪的老板还要霸占他们的劳动成果。即便如此,有时仍得不到善待,这是最令人寒心和恼火的。铁龙飞回到工地,恰巧与江水在隧道口下面的山路上相遇。江水问见没见到路宽,铁龙飞回答说见着了,也把猴子的证词交到了路宽手上,不清楚会是怎样的处理结果。

  江水舒了一口气,说:“路经理也是山东人,性子很直,他会处理好的,杀一儆百,你怕吗?”

  铁龙飞说:“既然我敢去告,就不怕。我维护的是项目部的利益,往大了说是国家的利益。”

  江水听着笑了,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带着他一起去见李从安了。李从安负责安全,也懂技术。每次来工地从不通知作业队的管理人员,一个人习惯搞偷袭,钻进隧道里不出来,只要发现作业队老板和管理人员不在掌子面,就会气呼呼地把他们叫到跟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这次同样没有通知林天豹和刘万川。他在隧道里检查了大半晌,从安全步距、光爆、开挖效果、湿喷混凝土质量、测量放样到雷达探测,每个工种都没放过,还爬上台车,仔细用尺子去量二衬防水板接茬儿尺寸。检查结束,在掌子面只看到干活的民工,却没看见林天豹、刘万川和他们的管理人员,便开始大喊,非要派人去把林天豹找来。他刚从洞里出来走进值班室,江水和铁龙飞就赶来了。江水先将铁龙飞介绍一番后,汇报说由于猴子工班的人回家过年,隧道只好调整工序,他的工班接了猴子的开挖,铁龙飞的工班接了二衬,都是昼夜施工。李从安边听边点头,夸其他工班都干得不错,但就是没见林天豹、刘万川进洞,张口骂道:“他们拿到活儿就大撒把,如果你们这些弟兄不按规范作业,洞里不知乱成啥样呢,这回非罚他不可。”

  两头的罚单同时递到了林天豹和刘万川的面前。第一笔罚单是路宽在项目部递到林天豹手上的。铁龙飞走后,路宽让汤公明通知林天豹立即来项目部,林天豹对头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知道这时候突然叫他绝无好事,就从皮箱里抓出一沓现钞揣进口袋里,又往手提包里装了六条大重九香烟。在他的认知里,每个人都是物质的,没有人会拒绝金钱这类东西。所以,他的一贯做法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多费口舌。

  皮箱平常由映秋保管,里边装满了现金。林天豹收拾皮箱时,映秋刚好从外面进来,一眼瞅见他动了皮箱,问林天豹又拿钱做什么?林天豹一脸愁容,说昨晚的事没摆平,准备去项目部疏通疏通。映秋“哼”了一声,说人家不会收你的钱。林天豹咂着嘴巴狡辩,说不收归不收,但他不能不送,一毛不拔想摆平事,等于天上掉馅饼。

  随后,林天豹嬉笑着搂住映秋狠狠地亲了一口,说:“你个小婆娘,管得还真宽。只要不缺你花的钱,其他事你不要管的啦。”

  映秋推开他,伸手抹了抹残留在脸颊上的唾沫,说:“行,我不管,但你别让人家跟着你犯错误。”

  林天豹一刻也不敢耽误,亲自驾着车赶去项目部。路宽和汤公明给各部门开完会刚回到办公室,抬眼发现林天豹正躲在门外,贼头贼脑地往屋里瞧,手里提着那只手提包。路宽板着脸冲门口喊,让他进来。林天豹忐忑地一步迈进门里,顺手将提包搁在了路宽办公桌旁边。

  汤公明看见了,说:“老林,经理不需要你进贡。”

  林天豹笑着说:“就几条烟,没啥。”

  路宽弯腰抓起提包,说:“拿走,我有烟抽。说你的事吧。”

  林天豹眨巴着眼睛,佯装无事的样子,说:“经理,我没啥事啊?”

  路宽直视着他,说:“没事?老林,你真不老实,没事我们能叫你来吗?公明,把东西拿给他看。”

  “这是猴子亲笔写的,自己瞧。”

  汤公明掏出那张证词,铺在了林天豹面前,说:“老林,你可不够意思啊。项目部少给你计价啦,还是少给你付款啦?你还安排手下的人去倒卖沙子,挣了不少外快吧!”

  林天豹看着那张证词,脸色瞬间变得慌张起来,嘴里又开始骂猴子。路宽说:“老林,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倒卖高铁施工材料犯法,你想去坐牢吗?”

  林天豹神情有些紧张,可嘴里一直喊冤,说:“经理,都是猴子和刘万川干的勾当,他们敢栽赃给我,人品太差啦,能告诉我谁给你们提供的这份材料吗?”

  路宽说:“老林,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猴子和刘万川被我们管理人员抓了个现行,他亲口交代并捺了手印,你还想蒙混过关,劝你不要太侥幸啊。”

  林天豹“经理经理”地叫着,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直称对手下管教不严,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

  汤公明说:“以后不发生,昨晚已经发生了,你说咋办吧?”

  林天豹愣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颤动,苦笑着说要写检查和保证书,让大家一起监督,却闭口不谈处罚的事儿。

  路宽说:“行,老林。要罚你两笔钱,一笔是你手下的刘万川和猴子,打伤了刚来的民工张善,你起码要给人家赔点补偿金吧。另一笔是倒卖工程物资触犯了项目部的规定甚至法律,必须实施罚款,你愿意接受吗?”

  林天豹声音开始颤抖,问要罚多少。汤公明说:“按规定,倒卖材料至少罚五万,虽然你们没能倒卖成,但性质恶劣。所以,必须加重处罚。以后,如果再发现你倒卖工地材料,就把你送进派出所,听清楚了吗?”

  一张证词让林天豹损失了五万元,这让他两天两夜没睡着觉。他把刘万川喊到办公室痛骂了一顿,然后给猴子打电话,问谁让他写的那份证词。猴子只好把当晚发生的事情如实讲给他听,林天豹听后很窝火,嘴里念叨着铁龙飞竟敢背后使阴招,去项目部告他的黑状,发誓一定要让他吃尽苦头。

  映秋听林天豹在屋里骂铁龙飞,凑过去搭腔说:“五万块钱好让人心疼呢,但不怪姓铁的,谁让你出馊主意,安排猴子和刘万川去倒卖沙子呢,又碰到个不要命的瘸子,你就认命吧。”

  林天豹扭头盯着她,说:“你个臭婆娘,咋替姓铁的说起话来啦,看他年轻是不是?”

  映秋不服,使性子说:“我替他说话咋啦?他不但比你年轻,比你帅气,还是个正人君子。”

  林天豹听后抬手“啪”地抽了映秋一个耳光,怒骂道:“死婆娘,我供你吃,供你穿,一年花几十万养着你,遇事儿你却胳膊肘往外拐,有本事你跟他去混!”

  映秋捂住脸,泪水不停地往下流,说:“姓林的,我才不想花你的臭钱呢,是你追着把我拉来的。你敢打我,就别后悔,我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一巴掌让林天豹也很懊悔,觉得在气头上也不应该对女人动手,又听映秋讲这样的狠话,心扑地软下来,慌忙抱住她,嬉笑着又哄又蒙说了她一堆好,这才把映秋哄住。

  此事尚未平息,李从安的另一张罚单也到了。从隧道里出来,李从安在值班室歇了一会儿脚,开好罚单后,让江水和铁龙飞带他去找林天豹。而林天豹正好去了项目部,没见到本人,就差人把刘万川喊来。李从安低头蹙眉站在对面,斜眼瞪着他,这让刘万川手足无措,很不自在。

  李从安开口说:“刘万川,你们可真是老板呐。大老板不在,你二老板也当甩手掌柜,光哄着民工在洞里干,安全质量、施工组织全靠工班自己抓,干成啥样算啥样,那还不如剥掉你们这层皮,把工班收归项目部。”

  面对李从安的呵斥,刘万川哑口无言,平时在民工面前的那股嘚瑟劲儿,顿时消失得无踪无影,连嘴唇也哆嗦起来,当场表态马上进洞。

  包工头往往在民工面前是挺直腰杆的爷,在甲方面前转眼就变成了孙子。他正要转身走,又被李从安叫住,一张罚单拍到了他的掌心里:“你转交给林大老板,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管理人员不在洞里,停你们的工。”

  刘万川接到罚单,汗珠子顺着额头流到了鼻梁骨上。他顾不得去擦,只两眼怔怔地盯着罚单看,罚掉的不仅仅是真金白银,更是包工头们的心头肉。从隧道盯班回来,他战战兢兢地来到林天豹的办公室,掏出罚单递过去,气得林天豹暴跳如雷,咬着牙将罚单撕了个稀巴烂,甩了刘万川一脸,双手叉腰厉声骂道:“我高薪聘你来干啥的?连个现场都盯不住,信不信我炒了你?”

  刘万川面无表情,大气不敢喘一下,等林天豹怒火渐消,才说:“老板息怒,我这就去安排晚上的事儿。”

  映秋手里提着一捆鲜菜,从外面进来,见林天豹两人别扭着,瞧瞧这个,望望那个,问刘万川又挨骂啦?刘万川很有眼色地接过她手中的菜,放到外屋案头上,说老板花钱雇他,骂两句是应该的。

  映秋伸手去拉林天豹,劝他消消气,说:“你哪来的那么大火气?干活的队伍哪个没挨过罚?谁让你不管严手下呢?以后注意点儿。”

  林天豹看到映秋,气氛稍微有所缓和,冲着刘万川说:“滚,以后再被开罚单,我就要扣你的年薪,懂得吧?”

  两笔罚款虽然都乖乖地交了,林天豹心里也开始记恨起了铁龙飞,琢磨着瞅准时机要治一治他。于是,他先去隧道转了一圈,然后背着手走进了食堂。大厨见他来,笑脸迎上去问他有啥吩咐。林天豹神秘兮兮地说:“山东工班的伙食标准,你觉得怎么样?”

  大厨说:“好着呢,好着呢。”

  林天豹嘴里“啧”两声,闭起了双眼。

  大厨摸不着头脑,问道:“老板,你的意思是提高还是......”

  林天豹睁开眼,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厨心领神会,说:“好嘞老板,明白啦,你瞧好吧。”

  林天豹随口补了句面粉不好买,把面食取消。自这天起,跟铁龙飞、王大路出来的人,没再吃到馒头和面食,顿顿端出来的都是难吃的糟米饭,过去的三菜一汤也减成了两个菜,没有馒头和面食,对于山东工班来说简直是要命。南方工班不吃馒头,只吃米饭,三菜一汤一个没少。河南工班馒头米饭应有尽有,三菜一汤也早早摆上了桌,一连几天全是这样。

  第三日,赶上南方北方的工班同时进餐,小铁匠、张善和铁松儿发现饭菜不一样,就去抢河南工班的馒头,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快要打起来了。铁龙飞早发现了其中的猫儿腻,强忍着不说,王大路却耐不住性子,端着碗走到打菜的窗口,“哐”地把碗放在窗台上,质问大厨几个工班的饭菜为啥不一样。大厨围着围裙,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就这条件,面粉不好买,想吃馒头轮着来。

  王大路恼了,抓起碗扔进厨房摔了个粉碎,骂道:“不行,我们是后娘养的吗?必须一视同仁。”

  这一咋呼,山东工班的人一拥而上,纷纷冲进操作间,揪住大厨的领口将他拽出来,让他给个合理的解释,一时间食堂大乱。

  大厨脸色骤变,说:“我作不了主啊,你们去找林老板。”

  铁龙飞站在王大路身后,听大厨如此说,心里更确定了之前的猜想,下令将大厨放了。大家围在他身边,闹着要去找林天豹。这时,江水端着碗走进人群,对铁龙飞说:“明白了吧,兄弟,林老板这是报复你们。”

  铁龙飞一看便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几十号民工闹不清其中的缘故,情绪有些激动,吃过饭就回宿舍歇着去了。无论铁龙飞怎么催促,都说身上没力气,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小铁匠问王大路,停了施工能不能拿到钱。

  王大路说:“甭愁,工钱少一分也不行,姓林的会来找我们。”

  刘万川最早发现铁龙飞工班的人歇了工。早饭后,他走进隧道一瞧,二衬台车上空无一人,拱顶防水板铺设好后就那么悬在空中,洞内除江水工班的民工正在打眼和开挖外,其他工序的人员稀少,寥寥可数,霎时急出满头大汗,连喊:“二衬工班的人呢?人呢?都跑哪儿去啦?”Χiυmъ.cοΜ

  刘万川的喊声被掌子面“哒哒哒”震耳欲聋的风枪声淹没了。他急火火地跑出隧道,直接去了民工宿舍区。

  南方的冬天清冷无比,浑身上下凉飕飕的。刘万川走到宿舍区挨个房间朝里看,发现小铁匠、铁子安、张善、铁松儿等人,在各自的屋里围着火盆烤火打扑克,小铁匠和铁松儿打输了,额头上贴满了白纸条,满地散乱着沾满泥土的鞋子和袜子,安全帽和脏污的衣服要么挂在墙上,要么堆在桌子上。刘万川站在门口,问屋里的人为什么不出工,大家根本不理他,边玩边朝他投来仇视的目光,气得他跑到铁龙飞宿舍门口大发牢骚。

  铁龙飞瞪着他说:“我催民工进洞,可他们不去,我也没辙。你要问为啥,就去问你老板。”

  王大路跟刘万川打着哈哈,说:“你们吃得好,喝得好,可对待我们干活的连猪狗都不如,要干你们去干。”

  刘万川催不动民工,认为是铁龙飞和王大路在作梗,嘴里不停地骂着,转身去找林天豹,刚好碰到从工地回来的江水。刘万川嘟囔着:“这帮土老帽儿,光吃饭不干活,还想要工钱。哼,让他们等着吧。”

  江水戏弄他说:“是啊刘主管,这简直太无视你了,到底是啥原因啊?民工不进洞,你快去问问林老板是咋回事吧。”

  刘万川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办公区时,林天豹提着包刚从外面回来。他一早去项目部见了路宽和汤公明,问刘万川工地出了啥事儿。刘万川气急败坏地说,山东工班的民工闹情绪,没人进洞干活。林天豹“噢”了一声,停住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支香烟点着,让他不用管这件事,只叮嘱看好洞内的施工现场。

  刘万川没有多言,转身爬上山路去了工地。林天豹猛吸两口后扔掉烟头,推开屋门喊映秋,连喊了两声没人应,又开始骂起臭婆娘来。

  原来,林天豹开车去项目部后,映秋起床吃完早餐,换了一身新衣,去办公区和宿舍区溜达,转了几圈后,来到了铁龙飞的宿舍前。此时,江水正在屋里跟铁龙飞和王大路说话。映秋轻轻敲了敲屋门,片刻屋门被打开,王大路出现在门口,问她来干啥。

  映秋用余光扫了一眼王大路,说:“咦,没事我就不能来吗?我想见你们掌柜的。”

  铁龙飞和江水正在屋里。听到映秋在屋外说话,江水起身走到门口问道:“老板娘,你一个人来这儿,不怕老板打你?”

  映秋说:“哪来的老板娘?我又不是他媳妇,他已经打过我啦。”

  铁龙飞问:“他打你啦?你做错啥事了?”

  映秋委屈地说:“我没做错什么,只替你说了句公道话,他嫌我胳膊肘往外拐,打了我。”

  江水对映秋说:“以后你要往这跑,林老板还要打你。”

  映秋说:“让他打呗,再打我就不跟他啦。”

  江水冲铁龙飞神秘地笑笑,转身出门走了,王大路也故意躲开去了隔壁宿舍。铁龙飞让映秋有事直说,映秋问今天工班的人为啥不进洞,铁龙飞只好把食堂降低伙食标准,断了山东工班面食的事说出来。映秋知道铁龙飞说的这些,盯了他老半天,问:“你真的去项目部告状啦?”

  铁龙飞直言不讳地说:“是的,我去啦。我不想看着你们坑项目部,何况还打了我的人呢。”

  映秋看上去有些着急地说:“哎呀,不要你们你们的好不好?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也看不惯他们挣歪门邪道的钱。就因为你去告了他的状,他才让食堂断了民工的面食。”

  铁龙飞彻底搞明白了,心里恨得咯噔咯噔的,江水没有说错,林天豹确实是在进行报复。在工地,有些包工头属于恶人中的一类,视钱如命,为了钱连父母兄弟都不认,跟他们讲道理和情谊,完全是白费唾沫星子,徒劳无益。谢过映秋一番好意后,铁龙飞让她回去,提醒她以后别往这儿跑,不然林天豹还会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映秋听了铁龙飞的劝告离开了宿舍区。她前脚刚走,林天豹就叼着烟,提着包,从山下小路那头来到了铁龙飞门前,幸好两人没碰见。林天豹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铁龙飞。铁龙飞知道他的来意,迎到门外不卑不亢地说:“林老板,是来恢复到从前的伙食标准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天豹冷笑着说:“我哪敢问罪。这样吧,你下令让民工进洞干活,我马上叫食堂恢复到原来的伙食标准。”

  铁龙飞看似满不在乎地说:“林老板,我带出来的人给你干活,你却跟我讨价还价。上场至今,你没给我付过一分钱,都是我在给民工们垫付伙食费。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等你把计价款付给我,恢复了伙食标准咱们再说如何?”

  林天豹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铁龙飞却说不出话来。稍加平静后,林天豹说:“我说兄弟,你胆子可真不小,敢去告我的黑状。实话告诉你,我治的就是你去告状,项目部罚我五万,这笔钱要从给你们的计价款中扣下来。”

  铁龙飞一听急了,说:“林老板,我宁可不要工钱,也不想眼看着你们倒卖工地材料坑公家。罚你的五万块钱,你想从我的计价款中扣,我可一分钱也不会担。如果你敢这么做,我就敢继续告,哪怕我不干你这个隧道劳务的活儿。”

  林天豹没料到铁龙飞有这般骨气,眼睛盯了他足有一刻钟,然后“嘿嘿”两声,狡诈地笑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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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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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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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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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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