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酒足欢笑,楚歌适兴怀。
忽回山野月,复见鹰鹫崖。
一夜清无梦,丹枫影旧斋。
——《归园杂记》凝东蔚
……
……
白无邛知道自己不应该怨恨他,白凤帝子如今不过十五六岁,无论如何也没有影响到帝国的决策。
所以,去年雍陇两州大疫,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的头上。那个下令杀掉了三千重患的皇亲雍州执,也与他没多大关系。
所以,那个拨走了一半救灾的皇族,也与他没多大关系。
所以……
作为大师兄,他理应当热情地引导欧阳安,告诉他在哪里看武功秘籍,告诉他在哪里与人切磋,告诉他在哪里出任务,告诉他在哪里听课……
“可,他姓欧阳啊……”
白无邛心中依旧有些芥蒂。
那年在雍州,白无邛亲眼目睹了那场大疫。
亲眼目睹了一个个灾民因为疾病的侵袭,逐渐变得消瘦。
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皮肤上出现水肿,黑痕。
然后这些成群结队的灾民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路边。wWW.ΧìǔΜЬ.CǒΜ
那时,白无邛恰好骑着马去雍州府城。
因为急着去那里的七杀分部通告下一次的行动安排,白无邛边骑着马边整理着情报。
于是在不察之下,两个灾民正好撞到了他的马上。
尽管当时他的马速其实很低,几乎是散步的速度,可那患病的两个灾民依然一个跟头摔了下去,重重摔倒在路边。
未等白无邛下马,两个灾民就已没了动静。
白无邛抬头向府城方向望去,一条官道两边零零散散的都是灾民。这些自府城离开的灾民们在向远离府城的方向走,边走,边有人倒下去。
这地狱般的路一直延伸向府城,
昔日壮丽的府城。
白无邛不忍多看,小心翼翼的避开灾民,向府城骑马奔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白无邛又已经来到了府城西门下。
而府城此时早已如一座死城,大门半开半闭,一个个行尸走肉的灾民从里面慢慢走出来。
城门上的告示上沾染着黑褐色的血迹,几根长矛杂乱地散布在城门附近,城门周边则是一片焦黑痕迹。
城门早就没了看守,白无邛得以顺利的进入府城。
他策马扬鞭,飞速地冲向七杀分部。
一路上除了灾民更加密集,与路上几乎没什么两样。
两边院子大多紧闭着院门,其余院子则是院门大敞。
通过大敞开的院门,可以看到远中横七竖八的倒着的尸体。
有的尸体已经被烧过一遍,变成了一堆黑灰和黑骨。
更多的尸体连烧都来不及烧,就那样放在院子中,大多都已腐烂。
白无邛一路上不敢多看,一心催马赶路,很快就来到了七杀分部。
出乎他意料的是七杀分部院门也大敞。
分部中没有人,只有一封盖着分部大印的黄竹信悬在梁上。
“师兄敬启:
雍州大疫,弟子何雨晴、刘汶东与分部十余弟子外出救灾,不能相候。
本次赈灾使者贪婪无度,我等已策划了刺杀他的方案。
既要救灾,又要刺杀贪官,此次任务凶险,我等恐不能回归,特留此信相告。”
底下落款是这十三人的名字,与加盖在名字上的一张印。
“七杀”
白无邛伸手,轻轻抚摸过印戳,似乎是当时盖的很重,仔细摸能摸出凹陷的痕迹。
“……”
有些事,尽管经历过无数次,依旧会不由自主地被触动。
压下心里的波澜,白无邛再次抬头望向信封。
黄竹信封已然有些风吹雨打的痕迹了,可以看出至少是半个月前留下的。
究竟去了哪里呢?
白无邛有些不知所措,人已去了很久,又没留个方向,这一趟他该去哪儿呢?
该怎么找……或者,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也许要深究,也许只需要去做。
因为,其实答案本来就在白无邛怀里,在那一份任务描述里。
‘无非是换个人而已。’
白无邛这样想。
于是白无邛人生走出大门,解下拴着的马,把那份公文重新塞回马上的包里。
随后跑向府城的官邸。
……
……
白无邛脸色变得差劲起来,周围的空气随之变得凝实。
尽管没有特殊的针对,欧阳安依然感受到有些窒息。
回头一看,大师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大,大师兄,你怎么了?”
欧阳安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尽管他自认为这几年来并没有做什么称得上罪大恶极的事,应该不符合七杀门的杀典,但看到七杀门的大师兄这般模样,依然心里发憷。
“……混蛋,”
大师兄白无邛的声音低得几乎微不可闻,他似乎依然沉浸在那段回忆里,没有第一时间脱离出来。
不过,经欧阳安一问,白无邛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周身气势一下子收敛起来。
“抱歉,小师弟。”
恢复常态的白无邛依旧是那副洒脱的样子,
“哦,你看,这边就到藏经苑了。”
白无邛伸手一指。
欧阳安随之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苑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半山腰。
此山虽不高大,却极为险峻,所能登山之路,不过一条小径。
“此山可不止险峻,”
白无邛介绍到,
“此山还是锻炼陷阱的场所。
七杀门的弟子们,为了刺杀那些恶人,都会去练习布置陷阱。”
“而很多用以练手的陷阱便布置在了此山上,用以顺便加强戒备。”
“毕竟秘籍是一个门派的根本,我七杀门也不例外。”
白无邛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欧阳安沿着小径上山。
尽管白无邛对此地相当熟悉,一路上也是小心戒备,依然触发了三四个机关陷阱。
好在越是隐蔽和离小径近的陷阱,设置的杀伤力越小,三四个陷阱倒也没给两人造成什么麻烦。
小径走到尽头,两人就来到了藏经院门口。
一个老头斜靠在躺椅上,一副看守的样子。
见到两人来,老头睁大了眯着的眼,
“哎,白无邛,你这小家伙在八坎可待了整整一年了,怎么还是走不出心结?”
“嘶——感觉上去你刚刚心结还发作了……不会吧,你小子在领新人的时候还沉浸到了心结中?”
老头儿盯着白无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此人凝东蔚,七杀门耆老。
十九年前凝东蔚率军抵御胡兵,保住了中原,因此身受重创,跌落合气境。
凝东蔚索性自朝中致仕,回到了七杀门,做了耆老,平日也无事务,就领下了看守这藏经苑的差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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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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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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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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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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