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系骄骢,为醉章台柳。
玉管横吹珠磬奏,游丝一缕出金兽。
……
飞盖华灯宵似昼。
素手琵琶,惊问佳人瘦。
一曲清歌犹似旧,凄凉不语星稀后。
——《凤栖梧》欧阳安
……
……
十五年后。
……
……
殷安炸开了锅。
天桥茶馆,东坊西市,客栈秦楼,无数百姓议论纷纷。
“诶,咱们这白凤帝子,给皇帝老儿打出去了。”
“什么事啊,这么大动静?”
“嗐,还不是白凤帝子天天逛秦楼,写了首什么《凤栖梧》。给皇帝老儿气得呀,当时就抄起了大棍,喊了禁卫去了白凤王府把帝子抓了过来,摁在地上就是一顿抽。”
“要知道那时还没散朝呢,当着多少文武官员的面,那叫一顿打啊。”
“白凤帝子喉咙都哭哑了。最后还得是帝后,给皇帝老儿一顿吵,吵得皇帝老儿受不了,这才收了棍子。”
……
临窗的方桌边,刘河给自己再倒上了一杯酒,小抿一口,往嘴里抛进两颗花生米。
随后刘河把眼一眯,慢慢嚼着花生米,饶有兴味地听着邻桌议论。
自当年幽州之战后,刘河回了五趟殷安,每次能打听到这位白凤帝子的消息。
这白凤帝子自小顽劣,五岁时便偷偷登上过辰政殿,揭下了辰政殿的几片瓦。直到一次下雨天的朝会,雨水顺着瓦片的空缺流下,打湿了次相苏鸾的头冠,德帝与臣子们才知道此事。一番调查下查出了白凤帝子,把德帝气得够呛。
七岁时,白凤帝子趁其不备,揭下了首相伊祁桁家幼女的面纱,然后一溜烟地逃走到小巷中。突然被解下面纱,十岁的伊祁菀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时已然看不到白凤帝子的踪影了。伊祁菀在马车上又急又气,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哭得通红。
十二岁时白凤帝子砍了次相吕岳家的白玉狮子……琇書網
十四岁时白凤帝子开始逛秦楼……
……
由于白凤异象的圣人身世格外给人期待,白凤帝子又一再顽劣,两者反差相当大,这就使得白凤帝子的故事成了殷安中的热门话题。
今日也一样,昨日白凤帝子刚刚挨打,今日满殷安都在议论着此事。
刘河还记得自己送杜广去蜀州时还谈论过这位帝子,当时两人对这位白凤异象的帝子相当看好。
不料白凤帝子竟如此顽劣……
刘河摇了摇头,饮下最后一杯酒,挂账出了酒馆。
……
……
“嘶——你给小爷轻点!”
绣帘重重间,一张青玉床上趴着一位少年。
龙兽形的香炉飘起袅袅轻烟,为整个屋子带来清淡而略甜腻的香味。
少年眉眼俊逸脱俗,给人感受如白云碧月照秋水,晚雨红枫点桂花。
更兼如描似削身材,似佛似仙意气,自是天下第一流的风流少年郎。
可此时这位少年郎略显狼狈。
两三位满搦宫腰纤细的倌人坐在青玉床边,轻提玉腕,微动青葱,正给这少年郎换着药。
这少年郎自然是欧阳安,白凤帝子,刚刚挨了老爹德帝的一顿毒打,此时正呲牙咧嘴地换着伤药。
床头边还摆着一副摇椅,一位俊逸的少年郎躺在上面,边看着欧阳安龇牙咧嘴地喊轻点,边捏起一个个灵果往嘴里抛。
这少年是谌芾棠,谌氏皇族这一代的嫡次子,此时看着欧阳安换药疼得哭爹喊娘,嘴都要笑烂了。
“噗~不是我说,你要是怕疼,当时干嘛给那倌人填词?”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皇帝老爹对你上秦楼什么态度,你还填词,传唱得满殷安皆知?生怕他不打你不是?”
“我都能想象出这场景:你爹收到这么一首词,先是觉得还行,然后一问作者,侍卫一低头,‘欧阳安’。”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行……”
欧阳安咬紧牙关,狠狠瞪了谌芾棠一眼,
“你这匹夫,当时明明是你先写,写得太差太俗,人家接受不了。”
“你告诉我这家小娘子人美琴绝,受了负心人欺骗,让我替你给她写词。”
“现在小爷挨了打,至少有一半是替你挨的。你还笑!”
谌芾棠一脸“对对对”的表情,待欧阳安说完,吐出一颗果核接着笑。
“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看,你这肿的哟……啧啧啧得有一寸呐。”
欧阳安更气了,呼呼吐了两口气后,突然想起一句。
“诶,虽然我挨了打,这词的名气可传出去了。再看看你的,人家直接从楼上丢了下去。”
“另外……嘶,你轻点。”
许是换药碰到了痛点,欧阳安的话被一声痛呼憋了回去。
“胡说什么!我……那是那小娘皮不会欣赏。”
“我,我绝对比你会写!”
欧阳安乐得一挑眉,
“你不服是不是,那咱们来联句,斗一斗诗,怎么样?”
“就你那两点墨水?”
谌芾棠一脸不屑。
“就我这两点墨水。怎么样?来不来?”
欧阳安脸上笑容更甚。
“来,来就来!”
谌芾棠一咬牙,接了下来。
“还是老规矩,谁输谁在天井学猪叫!”
听到定下赌约,欧阳安精神起来,顺手一指一位倌人,
“红倌,诶,就你,你懂点诗?”
“回小少爷,妾身跟妈妈学过呢。”
倌人回话回得千娇百媚。
“那你给我俩看个胜负。”
“妾身明白。”
待找来个裁定,欧阳安把头转向谌芾棠,
“怎么样,抽个韵吧。”
谌芾棠一脸不屑,
“你选,我让着你。”
“我选?”
欧阳安也是不屑一笑,
“那就七阳,用你的名挂一下,别一会你输了挂不住面子。”
(注:“棠”属七阳平声韵部)
(按平水韵)
“我挂不住面子?开玩笑。我也让一让你,题材不必拘束在全篇一个主题,上下句有个照应便算。”
谌芾棠继续放狠话。
“那成,我先来第一句,”
欧阳安眼见谌芾棠要借狠话耍赖,怕他再想出什么“让一让”,索性直接开始。
“乱花欲晚月如霰,”欧
“不比秋天有点凉。”谌
“所以能喝冰镇酒,”谌
谌芾棠两句一出,笑倒一片。欧阳安生怕联句连得少,谌芾棠再耍赖,于是继续接下去。
“暂敌白日灼天光。”欧
“轻舟欲解莲间醉,”欧
“细嗅莲花有点香。”谌
“高兴头晕还想吐,”谌
“玉山倾倒更歌狂。”欧
“行了,”
欧阳安实在对不下去了,这货也太俗了,
“红倌,你给看个胜负。”
那倌人嫣然一笑,
“两位少爷对得都好,妾身还不能判断谁高谁低呢。”
“妾身想,这诗讲一个平仄格律,两位少爷都没出律呢。”
“何况,欧阳公子您虽然对得文采斐然,谌公子也对得别出心裁呢。”
“依妾身看,两位少爷何不定个平手,莫要伤了和气才好。”
欧阳安听这倌人说完,气得扭过头去,面朝着椒墙。
“那依你说,我俩文采水平差不多喽?”
欧阳安气得不出声了,谌芾棠却乐开了花。
“妾身实在不懂这些。妾身只懂些平仄格律,两位公子既然都依着律,妾身判断不了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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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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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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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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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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