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红村是一个临海的小鱼村,这里的人都靠打渔为生,虽然现在都已经有高科技,但是似乎这个落后的小村还是以传统打渔技术为主。
此时的小渔村正值赶集,街边一个小摊贩正坐着一个精瘦的男人,而小摊旁摆放了一个简易的广告牌,上面写着——
仙人指路,指点迷津,尽在张算命。
精瘦男人的右手腕被一根红线绑住,另一头被一个男人用手捏着,细细感觉些什么。
那个男人脸上盖着一本类似算命道法的书,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黄道袍,就这样翘着腿躺在躺椅上,时不时还微微摇晃自己的大白脚。
精瘦男人似乎有些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张天师,你这摸了半小时了,还没算出来我的命格吗?”
男人一听,忽然坐起来,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时而皱眉,时而舒缓,最终还是义正言辞地说:“你这命格,有些怪异啊。”
精瘦男人神色一慌,赶紧追问:“此话怎讲?”
男人摸着下巴,说道:“印堂发黑,想必你疾病缠身已久吧?”
“准!太准了张天师!我这病四处求医都没有效果,你可否帮我破除命格?”
男人微微一笑,复又躺回躺椅上,轻松地说:“小意思,明儿个带两斤猪肉来这摊前,本天师亲自为你改命格。”
精瘦男人眼睛都放光了,感激涕零:“谢谢天师!我这就回去准备。”
“记住,猪肉得五花的,不要肚皮肉哦。”
他家小警察嘴挑,一般不太好的猪肉都不吃,当然得搞个五花。
这人正是和祁宋一起离开云中市一个多月的张一阳,不,现在已经是叫张算命了,新红村家家户户都听闻这个张算命算法极准,于是他的小摊前人群总是络绎不绝。
待精瘦男人离开,张一阳又把书盖回脸上继续睡觉,还挠挠自己的屁股。
过了没多久,小摊桌上又放上来一只手,张一阳看都没看,悠悠从书底下冒出来一句话:“摸骨算命还是悬丝引线改命格?”
那人顿了顿,声音低沉:“摸骨。”
张一阳立马伸手摸了上去,越摸越不对劲儿了。
瘦瘦的,嫩嫩的,滑滑的,这就算他化成灰也知道是谁的手。
书本下的嘴角露出一丝弧度,若无其事地说:“先生骨骼清奇,我一摸就知道必定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美人,不如回我家,本天师和你细细商讨商讨关于命格的事。”
于是便眯着眼睛撅起嘴就往那人面前凑,被祁宋用手推开了,摆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张天师每天说的努力工作挣钱养家,就是换个地方睡觉?”
张一阳赶紧睁大眼睛,非常无辜地说::怎么可能,本天师都累惨了,每天要接待上百个人,摸上百只手,你看看,我手都快磨破了,急需亲亲安抚。”
于是又死皮赖脸地凑上去,想用鸡窝似的头发去蹭那人。
祁宋无奈笑着摇头,摸摸他的头发已经成了习惯,温声细语说:“走,回家吧。”
两个人收拾了东西,沿着海岸线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方而去,海风咸咸的,湿湿的,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留下亮晶晶的碎片。
张一阳牵着小警察的手,就像握住了全世界,平淡又快意的生活让两个人都放下了往事,重新开始生活。
风温和的吹动张一阳的头发,他的笑变得很明亮,祁宋盯着看了很久,然后静静地说:“如果生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每天穷困潦倒也甘愿了。”
这句话让张一阳有些奇怪了,笑着说:“什么叫如果,我们不是已经过上这样的生活了吗?咋了,你腻歪了,想换人?”
祁宋微笑摇头,只是右手隐隐传来一丝痛感,被他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他们离开云中市以后,来到了这个小渔村,张一阳支棱了个小摊,做起了算命摸骨的活儿,祁宋虽然不做正式警察了,但因为有充分的经验,如今也是社区辅警,平时至少不用再接触那些危险的大案子了。
两个人就这样平静的在小渔村度过了幸福的一个月。
可是只有祁宋知道,他时间不多了。
夜晚寂寞如水,祁宋趁张一阳入睡后,悄悄爬坐起来跑到卫生间,掀开右手的袖子,一道蓝色的如同破碎玻璃的纹路遍布整个手臂,隐隐能感觉骨头深处那只蛊虫在肆意啃食。
剧痛让他额头粘满了汗,他从马桶盖下面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打开了里面的木盒,两颗幽蓝色的神石静静躺在里面。
将神石稍微靠近手臂,才能让痛苦减弱一些。
是的,他的蛊虫已经越来越大了,不日将冲破他这具躯体变成独立的怪物。
他一直以来瞒着张一阳,就是怕他会毫无顾忌地将蛊虫引入他自己体内来救他,自从祁宋发现神石靠近身体可以抑制蛊虫的活动时,他就打算自己收集神石,然后自救。
张一阳已经失去了十一和红姐,银铃也去了其他地方,他的身边只有祁宋了,所以无论如何,祁宋也要活下来。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等痛苦减轻,他才轻手轻脚回到卧室,躺在张一阳身边。
翻过身,他静静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柔和的脸,依依不舍地伸手触碰他的脸颊。
张一阳,如果我救不了我自己,离开了你,你也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好好活下去。
但是这一切,张一阳都不知道,仍旧沉浸在平淡又快乐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祁宋替张一阳仔细盖好被子便换上辅警服出门上班了。
每天都要路过这条海岸线,那些早起的打渔人他都快认识了,不过今天很奇怪,海边的渔夫都没有下海,而是在岸边晒网。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呐喊,几个渔夫奇怪地往那边看去,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网,最后大家都往那边跑,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有人落水了!”
祁宋身为警察,直觉很敏锐,立马快步冲过去,海平面雾气腾腾,一个女人正在死命挣扎,越飘越远,却没有一个人敢下水。
祁宋二话不说,丢下包就要往水里跳,结果被一个渔夫拉住,恐惧地告诉他:“小伙子,不能下去,你不知道今天是中元节吗?不能下海。”
祁宋愣住,问:“为什么中元节不能下海?”
渔夫没有机会给祁宋科普,因为那个女人已经全部沉了下去,呼救声都没了。
祁宋慌慌张张想也没想就跳了进去,往那边游。
早上的海水十分冰凉,待游到女人沉下去的位置,祁宋一个猛子便栽了进去,耳里涌进冰冷的海水,因为盐含量高,祁宋睁开的眼睛都有些刺痛,但他仍旧到处寻找女人的身体。
随后他便看到那个女人正在他的下方缓缓下落,而她的下面是漆黑的一片深渊,可是在深渊中,祁宋依稀看见了幽兰色的光。
难道是神石?
祁宋来不及细想,快速游下去,一把抓起女人的手,最后成功搂住了她的腰,于是拼命往上游,这时,女人的头发四散开来,一片黑黝黝的蒙住他的视线,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待女人的头发拨开,一双空洞惊悚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女人张开嘴,在被海水包围的空间中,祁宋竟然听见这女人嘴里发出鬼魅一般的声音——
“我……死……的……好……惨……“
是裘异人的声音!
祁宋瞪大了眼睛,头皮一下发麻,慌乱之下松开了手,没想到那女人突然死死抓住他的脚,嘴里发出咔咔的声音。
嘴里,鼻子里瞬间被灌满海水,祁宋感觉肺火辣辣的痛,意识渐渐越来越远……
“祁宋!祁宋!快醒醒!“
仿佛从天边传来的声音一样,祁宋慢慢睁开眼睛,浑身剧痛,然后从胃里吐出一口海水,痛苦地咳嗽。
张一阳浑身都湿透了,将一张紧张得不得了的脸凑在他上方,头发上的海水珠吧嗒吧嗒掉在祁宋脸上。
看到祁宋睁开眼睛,张一阳都差点没哭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脑袋嘴里喊:“谢天谢地,老天保佑!还好你没事!“
周围还有一些渔民在围观,看到祁宋醒过来,纷纷给他鼓掌,然而祁宋还是一眼看到了一旁被白布盖住了的女人的尸体,她的家属正在嚎啕大哭。
“发生了什么?“祁宋看着张一阳,脑子里还后怕着在海水里遇到的场景。
张一阳告诉他:“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突然感应到护身符有异动,我就知道你可能出事了,我就往这边飞过来,就正好看见你跑海里救人去了,想也没想就下去捞你,还好救上来了,不过那个女人溺水太久了,我把你们捞上来的时候,她就没气了,我说警察大人,你能不能不要吓我啊,我现在神经很脆弱的!“
看得出张一阳真的被吓死了,脸色惨白,手还紧紧抓着祁宋的肩膀不敢放。
祁宋感觉有点难过,那个女人终究是没救过来,张一阳看出他的低落,安慰他:“你已经尽力了,不用自责的,不过我很好奇,祁宋你的水性向来很好,你们离海岸线也不远,为什么你也会溺水?“
祁宋想起自己在水里听到的裘异人的声音,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因为裘异人的事搞得神经有些紧绷出现的幻觉,为了不让张一阳担心,他也只淡淡说:“可能是没休息好,在水里抽筋了。“m.xiumb.com
张一阳还是很大方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责怪你,只要你安全就好。“
这时刚刚那个阻止祁宋下水的渔夫走了过来说:“嘿,你们两个是真不知道这海上阎王的事吗?中元节都敢下水啊,有勇气。“
张一阳奇怪:“谁敢自称阎王啊?这么大口气?“
渔夫愣了愣,顿时感觉周围阴风阵阵,雾气慢慢越来越大,他们都快看不见彼此的脸了,他用一种极为诡异的语气开始讲述水上阎王的事。
“新红村以前啊有一个富豪得了很严重的疾病,命不久矣,于是他找了很有名的建筑设计师想为自己打造一个海下宅邸,死了以后变成鬼他可以不被鬼差抓走,一直活在宅邸里,于是在他过世前,宅邸果然按时完成了,他死后他的仆人便找了几个水性极好的人将他带去了他的水下府邸了,可是,诡异的事出现了……“
渔夫忽然浑身颤了颤,变得很恐惧,声音也压低了。
“那几个水性极好的人都没上来,不仅如此,那个富豪死的时候就是在中元节,鬼气最强的时候,自他死后,每年的中元节,海上就会起大雾,一些出海捕鱼的渔夫全都回不来了,于是每年中元节,所有人都不敢下海,你们两个是为数不多下了海还能活着上来的人,自此大家便把那个富豪称为水上阎王,阎王一出必索命。“
“唉,老头,那你知不知道,天师我为什么能活着上来?“张一阳来了兴趣,反过来问他。
渔夫懵懵的,木讷的摇头。
张一阳嘿嘿一笑,也故意用阴沉沉的声音说:“因为啊,我和阎王有关系,人脉广,地府都不收我。“
渔夫切了一声,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神经病,丝毫没想过,张一阳还真是句句属实。
听完这些荒诞的故事,两个人便离开人群往家里走,祁宋看到张一阳一反常态的走在前面,一直没说话,背影有些落寞,他忍不住开口说:“张一阳,你是不是还是在怪我。“
张一阳背影顿了顿,然后停了下来,转过身,神色无比憔悴,还有些难过。
他笑着说:“警察大人,我为什么总有种你要离开我了的恐惧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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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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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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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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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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